林響找到了一份翻譯的工作。
說起來也是湊巧,在林響又一次面試失敗的時候,垂頭喪氣的回到家,偶然在網上看到一家翻譯公司正在找西班牙語的兼職翻譯。林響試着和對方聯繫,直接在網上翻譯了對方發給他的一小段文章,對方收到之後,隔天就打電話叫林響去了公司,面試很順利,像是走個過場,說了兩句話就讓林響簽了一份合同,上邊寫明瞭兼職工作的範圍以及翻譯的工作是按字數計酬。
林響好奇面試自己的人怎麼沒對自己的長相發表意見,面試了這麼多家公司,這讓他覺得有點奇怪。負責面試他的人大拇指指了指貼着總經理辦公室的門牌,“裡面那位,都四十多了,長得還像二十出頭,你這才哪到哪啊。”
這樣啊……
林響看了看那間辦公室,臉上若有所思,嘴裡卻什麼都沒說。只領了第一份工作,問清了交翻譯稿的時間,就轉身離開了。
林響回家之前,特地轉道去了一趟書店,想買一本西班牙語的詞典。雖然他掌握的詞彙量還算可以,一般交流都可以,但碰到太過專業的就不成了,還是有備無患的好。
至於陸靖楊之前提過讓自己去他那裡工作的事情,林響壓根就沒當真,就算陸靖楊說的是真的,他也不敢去。對方明白着對“他本人”很感興趣,大黑也說過那傢伙不是人,去了不是找死嗎?
有段時間沒來過書店了,林響看了看指引牌子才找到了放詞典和教科書的地方,一排翻下去,總算在角落裡找到了一本西班牙語詞典,拿起來翻了翻,看看價格,還在自己接受範圍之內。正打算去櫃檯結賬,不想回身卻和一個人撞到了一起。一股刺鼻的味道迎面撲來,不是什麼奇怪的氣味,說不上好惡,只讓林響覺得氣血翻涌,隨之而來的就是一陣不舒服。這個人怎麼會站在自己身後,貼這麼近,他站多久了?
“抱歉。”
沒想到那人卻先開口道歉,聲音很溫和很好聽,聽在林響的耳朵裡卻很刺耳。這和李鉺那種溫和的聲音完全不同。李鉺的聲音聽着讓人舒服,像是山間的清泉,這人的聲音只讓林響覺得虛假,是那種完美的掩飾過的虛假。
“沒事,我也沒注意。”
不願意和這人多說,林響轉身就走,徑直走到櫃檯刷了條碼結賬。那個人還是站在原地,目光隨着林響移動。林響五感皆靈,被那目光刺得難受,出門之前轉過頭,瞪了那人一眼。很英俊的一個男人,黑髮黑眼,輪廓很深,看起來像是個浸淫在書本中多年的學者,只是,在林響眼中,總有一種說不出的違和感。至於爲什麼會有這種違和感,林響沒打算探究,這和他沒任何關係。
林響收回目光,走出了書店。
那個男人站了一會,隨手拿起一本書結賬出了書店。走到街角,上了一輛黑色的吉普。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轉過頭,說道:“大哥,你去哪了?二哥和三哥出去這麼長時間也不回來,我等得想殺人了。”
“估計老三又貪嘴了。老五呢?”
男人把書扔到後座上,扯鬆了領子,摘掉了眼鏡,只這簡單的一個動作,身上的氣質卻變了個樣。
“老五?打野食去了。都告訴他這裡有兩位‘鎮山太歲’了,一個都不好惹,讓他在人家的地盤上小心着點,咱們停留一段時間就馬上離開。可他就是不聽勸,當年被人追着砍的事情估計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別說他們了,老四,我剛剛碰到了一個絕對的極品……”
T市市郊李宅
李鉺走上二樓,停在一扇木門前,門上還貼有怒目闊口的鐘馗,正上方擺着一個八卦圖,在兩邊的牆上刻有不同的平安訣,李鉺一走近,便發出一陣輕鳴,射出了兩道利劍一般的白光。白光在半空中合併化爲一條尺長的赤色紅龍,直撲向李鉺的面門。
李鉺動也沒動,單手擡起,只在面前遮了一下,那條金龍撞進他的手裡,像是撞到了一道堅硬無比的屏障,頃刻間毀於無形。
“二少。”
雖然李鉺面上不顯,跟在李鉺身後的男人也察覺到了他的些許不悅。自從他十歲起就跟隨在了李鉺的身邊,從國外一直到回國,整整二十年了,親眼看着當年意氣風發的老爺子已經變得滿頭華髮臥牀不起,只能依賴着二少調配的藥丸維持生命,而這位二少,卻好似從未變過一般。無論他的容貌還是其他。
作爲世代侍奉李家的一員,李成知道這個家族的大部分秘密,表面上爲了避禍遷往海外的中醫世家,實質卻是延續了百年的修真家族。元末明初時最爲鼎盛,卻在清末衰落下來。他從父親那裡得知,李鉺並不是真正的李家人,他是什麼來歷誰也不清楚,大概只有李家的嫡系才能得知一二,但他們也是三緘其口。父親只是告訴他,不能違背這個人,也不能去窺探這個人的秘密,這個人的存在,是李家興盛的根本,也是衰落的源頭,從很久很久以前,至少是在父親的父親出生以前,這個人就存在了。
他很可怕,卻最講道理。
他嗜殺,卻並不暴虐。
李成唯一一次看到這個人手上沾染血腥,還是在十五年前,那一次,他殺的卻是李家人。所有試圖用武力阻止二少回國的李家人,都被屠戮殆盡。至今爲止,李家嫡系只留下了老爺子一人。
李成曾經有過一段時間的迷惑,隨着時間的流逝,這份迷惑也漸漸的掩埋在了內心的最深處。只不過,他最近卻發現,二少變得有些不同了。二少一直很愛笑,二少的笑容完美得讓人覺得不真實。最近的二少笑容裡似乎多了些什麼,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是因爲什麼呢?
一瞬間,李成的腦海裡閃過那個叫做林響的男孩的面孔。
搖搖頭,是他想多了吧。跟在二少身邊這麼多年了,什麼樣的俊男美女沒有見過,何況正道修真之人本就清心寡慾,二少哪可能這麼輕易的就……
不過,二少確實是正道修真之人嗎?李成不敢確定。只因爲二少表現得像,李成就以爲是。可想起十五年前那個血夜,李成又不敢確定了。李家是正道修真世家,可二少,並不是真正的李家人。
李成在心裡說服着自己,可越是找理由,卻越是覺得在自欺欺人,以至於捧着藥盒站在那裡便恍神了,李鉺叫了他兩聲纔回過神來。
“二少……”
低下頭,李成的額角淌下了冷汗。
“算了。”出乎預料,李鉺並沒追究,只是指了指那扇木門,“把藥給他送進去吧,怕死怕成這樣……李家的子孫,真是沒落了。十五年前的那幾個,倒還有些樣子。”
話未盡,李鉺已經轉身離開。直到李鉺下樓之後,李成也沒敢擡起頭。深吸了一口氣,敲了敲門,“老爺子,我是李成,給您送藥來了。”
門裡傳來一個嘶啞的嗓音:“進來。”
李成推開門,正對木門的雕花大牀上,躺着一個滿頭白髮,一臉皺紋的老人,老人似乎虛弱得連擡一下胳膊都困難,只有那雙黑色的眼睛仍舊清明。
李成走到牀邊,彎下腰,把手上捧着的藥盒放到牀邊,視線不經意的掃過牀頭櫃上擺着的一張老照片,黑白色的照片,上邊是一個穿着晚清服裝,面容嚴肅的中年男人。收回目光,李成打開盒蓋,恭敬的呈到了老人的面前。
林響到家的時候,大黑正趴在窗臺上,最近這裡幾乎成了大黑的專屬領地,林響從來不知道,大黑會這麼喜歡曬太陽。人蔘娃娃不在院子裡的人蔘地裡,林響猜這胖娃娃肯定又找個地方睡覺去了,果然,走進臥室就看到牀單下邊隆起了圓鼓鼓的一個球。
“回來了?”
“恩。”
林響脫下外套掛到櫃子裡,看了看依舊空蕩蕩的桌子,“慶忌還沒回來?”
“沒有,該回來的時候自然就回來了。那傢伙,看着迷糊,其實比誰都精,有你在,他不回來纔有鬼了。”
林響點點頭,挽起袖子去廚房給大黑做飯,雖然他不能吃,可聞聞味道總可以吧?
大黑吃飯的時候,林響開始做帶回來的工作,不是多難的東西,只是一份資料文獻,雖然專業術語有些多,查一查,意思很容易就能明白。
林響坐在桌子前邊埋頭翻字典,直到大黑催了他好幾聲才收拾好東西進玉簡裡打坐。盤腿坐在草地上,並沒急着入定,照這個進度,估計後天就能把這份資料整理出來,比公司給他的期限還提前了兩天,算算能拿到手裡的錢,林響覺得,做翻譯工作也不錯。
這些日子也不見家裡打電話過來,老爸的藥應該快吃完了吧?等着打個電話回去,要是有效,就再去李鉺那裡。上次李鉺話裡話外的提到九葉靈芝,自己現在手裡就有,如果他想要,給他也無妨。
至於那什麼雙修不雙修的……
林響看了看手腕上的那朵白色花苞,臉色有些奇怪的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