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輕輕點了下頭,從上衣口袋裡掏出盒煙放在唐建碩的酒杯前。“嗯,還有這煙也是劉傑送的,這小子送的東西的確不錯都是上等貨。老爸,這煙咱倆一人一條,你那條我讓小陳放在你書房的櫃子裡。”他抓起雞爪咔哧一口。“老爸,我想好了——”
“你想好什麼了?”唐建碩拿起酒瓶又滿了一杯,抽出一支菸叨在嘴裡,望着唐豆那吃像皺下眉。“你小子是站沒站像吃沒有吃像,以後怎麼教我孫子呢?”他夾了一口酒接着道:“劉傑、李科給你送東西,有事兒吧?”
“嗯,是有點小事兒。”二少用手尅牙縫雞筋殘斷。“小陳給我拿牙籤來,這雞爪不太爛,吃起來太費勁了。”咣噹一聲將半截雞爪扔在桌上。“爸,我是這麼想的,正好與老李、劉傑的願望不謀而合。你幫我參謀一下,看我的想法在哪些方面還存在着不足。”唐豆拿過一塊紙巾將油乎乎的手擦了幾下,從褲兜裡掏出一張有些褶的紙,攤在桌上,雙眸閃着興奮的光看着唐建碩。
“說吧,我聽聽你能有什麼想法,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小子能將自己的想法落實到紙上,還真是挺難得。記得,公司讓你寫份報告比‘上刑’都難,這次怎麼親自動手寫想法了?不是經理辦趙麗麗寫的吧?”唐建碩將身體向前探了一下,看了眼那張紙上稀疏的幾行大字,嘆惜的晃了下頭。“快說,時間不早了,我要休息了。”
二少清了下嗓子,將雙手平放在桌上,認真的看着那張紙。“老爸,你不能用老眼光看我,任何事情都是在發展變化的,你不曉得‘與時俱進’嗎?說的說是我。您的兒子可今非昔比了,進步快着呢。我長話短說,挑主要的幾條說。”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小口。“我主要的想法,就是想對公司進行一次徹底的‘改革’轉換一下經營思路,選撥一批管理人才。李科、劉傑、賈文秀——都是我要考慮範圍內的。還有下屬幾個分廠、車間的主要領導都要換上咱爺們的親信,將那些‘調皮搗蛋’的一律攆出唐氏,這裡我想拿銷售部的孟凱開刀,他小子是抱着許子明大腿上來的,論資歷遠不及劉傑,他纔來了幾天居然坐上主任的位置,太不可想象了。還有我想設立一個秘書職位,考慮齊飛兒比較勝任,她——”他有些激動,手指點在紙上發出很大的聲音,完全沒有留意唐建碩那張由笑變冷的臉。
“別說了,你小子真是氣死我了,我以爲你有什麼好想法呢?弄了半天就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虧你怎麼想出來的?”唐建碩摔掉手中的筷子,掐着腰在客廳裡踱着步,大口吸嘴裡的煙。
“爸,你這是怎麼了?我沒說錯什麼啊?這都是經過我深思熟慮好幾天纔拿出的方案,你要是覺得那條不合適,我可以按你的意思改。以後公司就是咱——”唐豆正在勾畫自己美好的管理藍圖,嘴巴上下快速的飛動着,而唐建碩的摔筷子聲讓他一驚,他愣愣地望着父親那鐵青的臉,一時語塞了。
唐建碩黑亮的皮鞋發出有節奏的“咯噔、咯噔——”聲兒,他一臉失望地看着兒子。“豆豆,你就這想法還興高采烈?是誰給你出的主意?這不是要咱爺們的好看嗎?是不是李科和劉傑的主意?他轉了幾圈後,重新坐到沙發上,那杯透人的酒顯然他沒有興趣再喝下去。
“是、是我自己想的,這個想法除了你,我沒跟第二個人說過。我覺得這個想法沒什麼不對,我現在是唐氏的‘總經理’,想用自己的能力改變一下公司的狀況。展示一下我管理、經營企業的才幹和風格,這一點很重要。每一任老總都要有自己的‘印記’,不然怎麼能讓所有的人知道公司現在的當家人是我,我怎麼才能在員工中樹立起獨特的威信。這只是我最初的想法,以後還要不斷深入,形成一套我的管理、經營理念,讓唐氏在我的手中發揚光大,你就和大伯他們瞧好吧。”二少拿起桌上的紙,興奮點再次點燃。
“嘿嘿——寶貝,這些都是你該想的嗎?別做夢說胡話了,你是‘總經理’誰任命的?我怎麼不知道?別忘了總經理前面還有一個‘代’字。咱只不過是思琪不在這幾天,先臨時代幾天,你想那麼多幹嘛?”唐建碩看到郝寧揉着眼睛,打着哈且從走廊走過,將聲音壓低了很多。“豆,來我書房一下。”他拿起桌上那瓶酒和酒杯先離開了。
“哦,馬上就來。”唐豆拿起自己的杯,端着那盤他認爲不是很爛的雞爪跟在後面。“唉!看來老爸的確是老了,做起事來畏手畏腳,說個話都怕讓兒媳婦聽到,也未免小心到家了吧?”他很不理解老爸的做法。
“進來,將門關好,今晚咱爺倆好好聊聊,老爸教教你怎麼做好這個‘代總經理’。”唐建碩拉上窗簾,將酒杯裡的酒一口飲下。“豆啊,爸知道你想盡快做出些成績給我和你大伯、二伯乃至全公司上下的人看。你的進取心爸感到非常欣慰,我沒白付出,終於看到自己的好兒子在一天天的進步。但,有些事兒咱不能*之過急,你以爲老爸不想你成爲總經理嗎?恨不得明天你就統領唐氏的全局,你一個人說了算。”他拿起酒瓶給自己滿了一杯。“你以爲這酒,這煙能白喝、白抽。都是要回報的,李科、劉傑與你的心情一樣,都想在最短時間內收穫最大利益。我問你,這可能嗎?”
“怎麼不可能,完全可能。老爸,不瞞你說飛兒我已經讓她當經理辦副主任了,有了她這個例子,李科、劉傑等人才抓緊時間給咱家送禮。現成的例子在那擺着,他們心裡比誰都明白,這點小禮換來的收穫是巨大的。爸,以後你的菸酒全包在我身上。”二少再次啃起了雞爪子,頭晃着一副能辦大事兒的樣子。
唐建碩將酒杯狠狠地蹲在桌上,臉色越發難看。“唐豆,你做什麼事兒能不能回家跟我商量、商量,公司提升部門主任這麼重要的事兒,怎麼你敢一個人做主。現在是‘非常時期’你知道嗎?有多少隻眼睛盯着咱爺們呢,你曉得不?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啊?你大伯是告訴我,說思琪有事兒讓你代理幾天總經理,可他也沒同意讓你任命部門領導啊?你這不是鬧嗎?這事兒傳到你大伯耳朵裡他會怎麼想?會認爲你小子在‘奪權’沒按好心,你真是氣死我了。快說,你還幹什麼了?”他憤怒的拍着桌子。
“老爸,看你。多大點小事兒讓你氣成這樣,我這也是爲了公司好嗎。我提升齊飛兒是有原因的,現在不是公司有人給許子明和思琪姐造謠嗎?我讓她專門處理這件事兒,給思琪一個滿意的交待。如果你認爲不合適,等她處理完這件事兒我再讓她回銷售部,還不是我一句話的事兒。至於別的,我可什麼都沒做。”唐豆跑到唐建碩身邊用手給他捋着前胸。
“滾一邊去,老子還能喘上這口氣,用不着你小子假孝敬。你要做事多動動腦,我就阿彌陀佛了。人家的那孩子都長才智,你怎麼不長材料光長包呢?還是一天比一天笨。寶貝,老子告訴你,唐氏不是咱家的,你做事不能衝動,不能胡來。你大伯是第一大股東,二伯是第二大股東,咱爺們現在排了第三,後面還有個林梅芝,以後的事兒還不好說。你這麼搞,即使你大伯不說什麼,那你二伯和唐冰呢?”唐建碩推開兒子,狠狠瞪了一眼。
二少不服地哼了一聲,“爸,我大伯不會那麼想?我做的也沒什麼錯,還不是爲了思琪姐好。至於二伯和冰哥,也不會有太多的想法,我們是一家人,你和二伯是親兄弟他還在乎這區區小事?不可能。不是我吹,最近要不是我頂着,公司說不上會什麼樣呢。冰哥,就是一個窩囊廢,整天弄幾張報表,看來看去、算來算去,有什麼啊?公司外面的事兒還不全靠我。你不是想讓我早點接管唐氏的大權嗎?現在是一個多好的機會,只要我把人員按插好了,即使有一天思琪回來了,也被我架空了。到時,公司真正的主人是咱爺們。”嘴裡的雞爪嚼得咔咔直響。
“呵呵——小子,這話你在你爸面前說一點都沒錯。但,決不能對外人說,一個字都不能傳到你二位伯伯的耳朵裡。我們雖是親兄弟,但還要明算賬。不然,你大伯持有公司51%的股份,從這一點上你就應當明白,一個娘腸爬出的手足也是分心眼的。我不希望你這個‘代總經理’幹了幾天,就讓人拿下來。那樣不僅難看而且再無你實現‘理想’的機會。有些事可以大張其鼓,有些事切莫輕舉妄動。你這‘代總經理’這件事兒,就要特別低調,最好連提都不要提。幫大伯、思琪分憂還不是你當侄兒,當弟弟應該做的事兒。這一點,你看看唐冰,根本就沒把他‘代常務副總’的事兒掛在心上,這才叫有智慧,有心計。至於他和你二伯心裡怎麼想的,誰會知道?他們就沒有當‘總經理’的心,不會吧?這年頭,誰怕錢咬手?你要多幹活,少說話。沒事兒多向你二伯、唐冰請教,經常去看看他們,聯絡下感情,有事多問問他們,還有你大伯你也要經常打打電話,討教一下你對公司工作處理方法他是否滿意。這樣,你的伯伯們、哥哥、姐姐們纔會放心不會起疑心。以後你在做什麼,他們都認爲你是爲公司着想,不會錯到那去。取得信任比什麼都重要。兒子,你還毛嫩啊。”唐建碩燃起一支菸拍着二少的肩膀。“孩子,希望我這些話沒白說。”
“哦!我懂了。爸,你這叫‘臥薪嚐膽’或是‘明修戰道,暗度陳倉。’厲害、厲害,薑還是老的辣,兒了聽你的。從明天起,我就高調做事兒,低調做人。公司原來什麼樣還什麼樣,讓它與思琪姐在時一個樣,我呢也不叫什麼‘代總經理’了。有時間就去各分廠車間看看,充實到生產第一線,能解決的問題也要跟思琪姐請示一下,經常向大伯、二伯彙報一下生產情況,虛心向冰哥學習我就不信他們不信任我。”二少拿起酒瓶給唐建碩滿了一杯,自己到了一杯。“老爸,你就聽我好消息吧。”
“對了,就這樣你一定會取得你大伯的信任。唐家的二個小子,就看你和唐冰誰會有出息,我想你大伯受傳統觀念的影響不會將所有的股份都給思琪,還會顧及你和唐冰的。這樣,就看你們誰最討他喜歡了。你小子知道,咱家的產業最近做得很不順手,越來越沒有市場銷路,已經出現了虧損,搞不好真要倒閉,到時咱爺們吃什麼?喝什麼?所以說,唐氏機電是咱家最後一棵稻草,必須牢牢抓住。”唐建碩喝了一口酒,臉上泛起紅暈,額頭凸起了青筋。“豆豆,咱家的將來就看你的了。興旺了,爸、媽,還有蛋蛋跟你享福。若是敗落了,我們只有重新回到‘窮人’的時代,你心裡一定要有數啊。還有,李科、劉傑等人求你辦的事兒,現在還不能答應他們,送來的東西也不能退回去。有時間請他們來家坐,我跟他們聊聊。”
唐豆扶着唐建碩坐在沙發上,他覺得老爸的身體有些發晃,擔心的問了一句。“爸,你是不是喝多了?要是累,就回去睡吧。那天有時間,我們一起去趟廊坊看看大伯和思琪姐,重要的我還想了解一下許子明在做什麼。”
“沒事兒,我沒醉,只是高興。豆豆,你說得對,我們明天就去看看你大伯和思琪,看看那個‘新聞人物’許子明,那小子如果思琪真的喜歡上他了,非我唐家之福啊。”唐建碩靠在沙發上眼睛慢慢閉上,響起了鼾聲。
“阿嚏、阿嚏——”許子明坐在藤椅上接連打了幾個噴嚏,他拉着思琪的手,眼含深情。“老婆,明天我就要走了,也不知道咱爸讓我去做什麼,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和肚子裡的孩子,等老公回來。”他擰了下鼻子覺得酸酸的。“是誰又在背後說我壞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