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鐘很短,楚亦歌還沒有把心底想要說的話說完。護士就已經走進去,不容分說的要求他離開。楚亦歌想要發火,想要把護士醫生統統都趕出去。可是他不能,因爲他的柒柒還在病牀上。他要讓他的柒柒活着,所以只有聽醫生的話離開。
走廊裡陳媽吳崇光和jake兀自沉默着,看到楚亦歌出來便不約而同的涌上前,眼神擔憂的看着他。
“少爺,顧小姐怎麼樣了?”
“大哥,你沒事吧?”
陳媽和jake幾乎同時開口,卻都沒有得到楚亦歌的回答。他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擡,妖冶的眸子微闔遮掩着眼神深處的一抹沉痛。寫滿了疲倦的臉上,始終是陰沉的,讓人猜不透他的情緒。
Jake剛想開口說什麼,一旁的吳崇光便上前用眼神示意他別說話。他的視線安然的停留在楚亦歌的身上,內心裡一片震撼。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楚亦歌露出這樣的神情來,就像是被悲傷給融化似的。眼神裡透着從未有過的擔憂和害怕,似乎世界只剩下一個顧小柒。
從上午到晚上,楚亦歌一直不言不語不吃不喝的守在病房外面,眼睛裡除了眼前的重症病房再也裝不下其他的。Jake幾次想上前勸說,都被吳崇光給攔住了。爲了防止暴脾氣的jake再惹出什麼事來,吳崇光就隨便找了個理由打發他離開,陳媽也被他轟走了。走廊裡,只剩下吳崇光跟楚亦歌兩個人。
一個失魂落魄的站着,一個安靜的坐在長椅上。腳邊,是散落的一個又一個菸頭。地面上鋪着一層厚厚的菸灰,像是一場華麗的哀歌。
夜幕一點點的降臨,走廊裡病房裡的燈一個接一個的亮了起來。冬夜的風一陣陣的嗚咽。恐慌,始終席捲着人的心,始終無法驅散。
無奈的看了一眼直勾勾的盯着病房的楚亦歌,吳崇光微不可聞的嘆息一聲,起身,朝着走廊盡頭,刺骨而寒冷頭的一部自動販售機走去。片刻之後吳崇光就回來了,手裡還多了幾瓶易拉罐裝的啤酒。動作瀟灑利索的打開一瓶遞給楚亦歌,吳崇光替自己也開了一瓶。兩個大男人在月色下相顧無言的喝着一瓶又一瓶的酒,奇怪的是誰也不會醉。
“是不是,我真的做錯了?”
許久許久,久到吳崇光以爲楚亦歌要一直沉默的時候,他卻忽然開口說話了。說出的話卻讓吳崇光有種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感覺。他們之間的事情他原本就只是個局外人。愛情這東西,他自己也沒有遇到過。所以此刻,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去點評自己好友處理感情的方式。他只是覺得,既然愛一個人,就應該要讓她幸福。
無論,她的幸福是不是自己能夠給予的。
“我害怕失去她,所以便想要不顧一切的把她留在我身邊。我害怕失去她,所以就做了一切傷害她的事情。到最後,卻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我不明白,不明白她的眼神裡明明藏匿有對我的愛,卻爲什麼要不顧一切的離開我身邊。第一次,我發現女人是讓人猜不透的存在。”
安靜的聽着楚亦歌的話,吳崇光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他不瞭解女人,更不明白愛情。所以現在,就只能當做是聽衆。聽楚亦歌講他跟顧小柒之間的事情,看着好友爲了女人痛苦卻無能爲力。在黑暗世界裡呼風喚雨,指點江山的霸氣男人,竟然因爲一個女人,變得完全不像是自己。愛情的力量,真的如此麼?
“等她醒了就跟她好好談談吧,或許你們之間應該多瞭解瞭解。”
嘆息着拍了拍楚亦歌的肩膀,吳崇光仰頭,把易拉罐裡的啤酒一飲而盡。有些自嘲的揚了揚薄倖的脣,楚亦歌隨手拿過吳崇光喝過的易拉罐瓶子用兩根手指捏扁,準確無誤的投進三米外的垃圾桶裡。
“我不知道,她還會不會醒。”
楚亦歌的聲音很低,像是在嘆息,尾音隱隱的消失在空氣裡,劃過一絲絲微弱的波瀾。妖媚的眸,半眯着,眼皮微闔。濃密而令人嘆息的睫毛宛若蝶翼一般顫抖着,細細碎碎的光芒裝滿了眼眶。刻骨的憂傷,在楚亦歌俊美的讓人不由自主迷惑的臉上暈染着。這個男人。褪去了身上的狂戾和冷傲,變得如同世間任何一個普通的男人一般。
吳崇光不知道這樣是不是好事,只是覺得這樣的楚亦歌更加有血有肉更加像是一個完整的人。所以,顧小柒一定要醒。她是如此重要的人,重要到楚亦歌可以不顧一切的去換取。
“時間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顧小柒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醒,今晚回去休息,明天再來。”
“不,我要在這裡等她,等着我的柒柒醒過來。”
楚亦歌的眸色幽深,陰暗的如同看不到的深處有沉痛和苦澀在盪漾着。他的柒柒,生死未卜,他怎麼可能安心的回去休息。如果時光可以流轉,他絕對不會讓昨晚的事情發生。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現在躺在病牀上的人是自己。是他,親手害了他跟柒柒的孩子。楚亦歌不知道顧小柒今生還會不會原諒自己,心底慌亂成一片。
“聽我的,回去吧。今晚你的狀態不好,回去睡一覺明天什麼都會好的。”
“沒事,你回去吧。我害怕她半夜醒來沒人在身邊會害怕,我要在這裡等着。”
眼皮微闔,邪魅的寒眸裡一點點的溢出一種叫做柔情的東西來。目光深遠的看着重症病房,像是透過窗戶看到了顧小柒一樣。炙熱的眼神,讓吳崇光都覺得不自在。
看來他這個兄弟,已經深陷愛情的泥沼裡了。
“既然這樣,那我先回去。”
吳崇光知道自己再說什麼都沒用了,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楚亦歌然後就轉身離開了。背影瀟灑而優雅,漸行漸遠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初春的夜,空氣裡透着寒冷和刺骨的味道。楚亦歌默不作聲的走到長椅旁邊坐下,從口袋裡掏出一支菸點燃,卻並沒有抽。而是放在手間把玩兒着,煙霧一點點的繚繞着指尖瀰漫着,把整個世界都氤氳開來。
柒柒,我在等你。
病房裡,顧小柒的眉頭微微的皺着。蒼白的臉上一寸寸的瀰漫着死寂的味道。靈魂像是遊走在黑暗裡,永遠都看不到盡頭,除了冰冷之外就是廣袤而陰寒的空氣。遠遠的,一個小小的身影站在一抹光圈之中。眼神在暗夜裡格外明亮,如同皎潔的夜明珠。引領着顧小柒,一點點的靠近。她的步履是紊亂的,越是靠近那個小小的身影就越是遙遠。似乎,永遠都不可能有交集的樣子。
顧小柒伸出手想要去抓,卻一次又一次落空。心被絕望淹沒,病牀上的人眉頭緊緊的皺着,額頭上有冷汗一滴滴的滑落。片刻的掙扎之後,忽然又像是掉進了黑暗裡似的,終於趨於平靜。
破曉的天空,帶着一抹初生的晨曦暈染成細細碎碎的光暈,一點點的籠罩在楚亦歌的身上。晨曦裡,俊美如斯的男人如同神祗一般,眼眸微闔眼皮半眯,似是妖孽重生,帶着一股魅惑衆生的味道。
有白衣大褂的醫生和護士推開楚亦歌一直盯着的房門走進去,楚亦歌的眸色一點點的陰沉起來,幽暗的深處暈染着墨色的哀傷。視線貪婪的透過門的縫隙看着裡面蒼白而脆弱的顧小柒,她像是隨時都可以變成泡沫的美人魚,憔悴的令人心疼。
“她怎麼樣?”
“情況有些不穩定,還沒有甦醒的跡象。你可以進去看看她,不過只有半個小時。”
嘆息着看了一眼楚亦歌,醫生的臉上帶着職業習慣的冷漠。
推開病房的門,小心翼翼的看着躺在病牀上的女子。她的眉眼上隱約帶着一抹憂傷,像是沾染了晨露的百合。清雅高貴,又不失純真。曾經美好的如同鳶尾,可是現在卻蒼白如紙的躺着,毫無聲息。楚亦歌的心,疼的像是被挖空了一大塊兒。缺失的,是顧小柒溫婉的笑,是她充滿了生機每天快快樂樂的樣子。
“柒柒,你醒過來好不好?”
輕輕的握着顧小柒纖細無骨的手,慢慢的放在臉頰便摩挲着。指腹傳來的溫暖讓楚亦歌心底的慌亂一點點的平息,似乎只有這樣他纔可以確定他的柒柒還活着。
一夜的等待,換來半個小時的守護。楚亦歌不覺得不公平,現在對於他來說,能看到顧小柒的一分一秒都是上天的饋贈。只要可以靜靜的看着她,哪怕是讓他日夜守護在病房外面的走廊裡,他也甘之如飴。
寒眸裡,佈滿了鮮豔的紅血絲,眼瞼下方一圈淡淡的青紫色。如此憔悴的楚亦歌,卻依舊難掩他的俊逸和耀眼。如同夜空裡最璀璨的星辰。只要一眼,就可以看到。無論身邊有多少人,無論藏匿在怎樣的黑暗裡,都可以一眼看到。這樣的男人,是任何女人都無法逃脫的。只要一眼,就想要沉溺其中。永遠,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