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宏方在聶星辰的眼神裡讀到了無所畏懼,他覺得有點沒意思,於是訕訕地回過了頭。
小子,你等着,好戲還在後頭。
黃宏方帶着聶星辰和張小沫進入了別墅,進門後,管家和僕從接過了張小沫與聶星辰的外衣,領着他們到了餐廳,坐在了客座上。
黃宏方坐於主坐,他屁股剛一落座,便擡手呼喚,“叫廚房上菜吧,時間也不早了,再耽擱下去我們都要餓死了。”原來,黃宏方所謂的“請客吃飯”,不是指在外面的餐廳就餐,而是在他自己的家裡。
真狡猾!請在他自己家吃飯的話,不管一會兒發生什麼,都是他的主場,我和聶星辰只能被動接受。張小沫埋着腦袋,看上去風平浪靜,心裡卻恨得暗潮洶涌。
整個晚餐是由一道焗蝸牛的頭盤打開的。廚師把菜端上來,簡單地做了講解後,還用他的母語法語說了句“請用餐”。整個過程,和外面高檔餐廳裡的別無二致。
“星辰啊……”黃宏方拿起刀叉,對聶星辰說,“你不要笑話黃伯伯我這個人講究排場,實在是我年輕時候受的白眼太多,所以老來總想依靠這些莫須有的東西挽回一下尊嚴。”
黃宏方這個人,倒是從來不會隱藏自己對財富和金錢的貪婪。他覺得,這個世界上,不貪的人就不會成大事,什麼“隨遇而安,適可而止”,都是盧瑟們的座右銘。
黃宏方一開口說話,聶星辰心裡的嫌棄就爬上眉梢。
“黃伯伯哪裡的話,這些是您的私人事務,別人不該有意見的,”他語氣靜得像一片湖水,雖然這湖水下面藏了許多暗流。
“你說的很對,”黃宏方愉快地說起來,“別人的私人事務,外人就不應該插手,但我怎麼覺得,你聶星辰很喜歡插手別人的事呢?”
一句看似無意,實則有心的問話,成功地把用餐的氣氛推到了一觸即發的境地。
“我不知道黃伯伯的話是什麼意思?”聶星辰直起背,拿起刀叉,無言地開始用餐。他那硬挺流暢的背部線條,和英俊的臉部輪廓,成功倒映在了張小沫眼中。
張小沫始終有那麼點擔憂。
“小沫,怎麼不吃東西,你現在不吃東西恐怕以後就都沒得吃了。”聶星辰察覺到張小沫的視線,回頭“善良溫和”地看了她幾次。
他眼神凌厲,讓張小沫又驚又怕,不得不收起了目光。
“哈哈哈,聶星辰,你會不知道我話裡是什麼意思?”黃宏方朗聲笑起來,他張嘴的弧度大開大合,他甚至覺得如果他想,他可以一口吃了聶星辰。
“你盯上我有多久了,一年,半年?你以爲你和陳觀海暗地裡的那些勾當我不知道嗎?你故意讓他幫襯你,把我的錢轉到巴哈馬銀行去,就是因爲這樣,你害得我欠了一屁股的債,現在,快淪落到拿房子去抵押貸款了!”
黃宏方想起這檔子事,就憤憤發怒,恨不得拿着手裡的餐刀,一刀下去,把聶星辰給開膛破肚。
“呵呵……”
聶星辰卻覺得黃宏方的話實在有趣,“什麼時候,投資者的本金變成黃伯伯你自己的錢了?”
他直言不諱地道,“您在鼎鑫做假賬做了這麼久,我沒有告訴我父親,已經是對您的莫大仁慈。我一開始只是想給您提個醒,讓您明白這錢不是您的囊中之物,您倒好,變本加厲,最後連陳觀海也拐了去,把他也糟蹋得與您同流合污了!”
聶星辰的話越說越明白,黃宏方聽了,也知道接下來到了該攤牌的時候。
“看來你都知道嘛!”黃宏方並不驚訝,他知道聶星辰一直以來都在暗中調查他,也許,還早就想到了除掉他的辦法。所以姜還是必須老的辣,黃宏方先行一着,決定在今天,趕在聶星辰除掉自己之前先下手爲強。
“既然你都知道,那黃伯伯就不再拐彎抹角了。我既然有本事搞定陳觀海,我也一樣有本事搞得定你。”
黃宏方狠話一出,空氣中就蔓延開了一種恐懼的味道。
黃宏方準備要幹啥?
張小沫害怕得身子一抖。
乾脆還是先報個警吧!
這麼一想,張小沫的手就不自覺地想去掏口袋。萬一一會兒黃宏方發起了瘋,跟那個陳觀海一樣沒有分寸,她和聶星辰不就又要經歷一次生死威脅?
“別做無用功了,”黃宏方卻一眼就看出了張小沫的意圖,他沒好氣地說,“這房子裡沒有信號,我早就安裝了屏蔽器,你們別想聯絡外面。”
張小沫額汗直冒,聽到這話,不甘心地收回了手。
她去看聶星辰,聶星辰卻好似根本不在意,繼續吃着他的前菜,甚至還說,“黃伯伯,上道湯吧,大晚上的,想喝點熱的暖胃。”
聶星辰!
張小沫急得直撓頭。
“小沫,”聶星辰保持着靜默,揚脣,瞥了一眼張小沫,“看來黃伯伯家的廚師手藝十分欠水準,你看我的未婚妻,她幾乎一口沒吃。”
他用這話來噁心黃宏方。
呃……我哪還有心情吃啊?張小沫卻很喪氣,雖然食之無味,但還是拿着叉子叉着餐盤裡的食物,假裝聽了聶星辰的話。
“呵呵,”黃宏方冷笑,對聶星辰說,“飯菜不好吃,湯也沒有。但是,酒的話倒有一杯”,隨後,他叫人端來了一杯酒,擱在了桌子正中央。
酒端上來後,房間裡原本服侍的下人們就都四散退了,他們像說好了似的,行動統一,表情一致,如同一隻只沒有思維的螞蟻。
這難道是一個陷阱?張小沫看着那些人離開房間,開始有了很不好的預感。這房間裡就剩下了她,聶星辰,還有黃宏方三個人,黃宏方要是狠毒一點,來個甕中捉鱉,她和聶星辰能跑得掉嗎?
酒杯在桌子中央放着,酒液倒映出燈光,好比一個永續存在的幽靈,在夢境一般的浮光掠影中來回遊弋。
“黃伯伯,這杯酒,恐怕是早就準備好給我的吧?”聶星辰提起嘴角,非常篤定地說了這麼一句。
他第一眼看到這杯酒時,就覺得很眼熟了。黃宏方如果想除掉他,下毒倒不失爲一個最好的選擇。反正這世界上,越是陰狠的人,殺起人來就越喜歡用這種不見血的招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