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焰不放手，小宇更是趁人不備，張嘴狠狠咬在了歐陽子碩扼住他的手腕上，用盡全身力氣。歐陽子碩吃疼得喊出聲，東方焰更是抓住這一瞬間，將小宇一把拽了過來，直接抱在了懷裡。
然而，直升機已經騰空高達數十米！
海灘被遠遠拋下，海灘上追跑過來的更多的人，都舉槍向上，想要阻止直升機逃之夭夭而去，而“轟轟隆隆”的聲音越來越遠離，歐陽子碩爆紅着眼，命令：“去！用槍給我掃射！都往死裡打！”
歐陽芊芊本就不是泛泛，槍不是沒摸過，歐陽子碩腰間的微衝扔給她接住，便直接子彈上膛，從窗口探出了黑洞洞的槍口。
雖然距離越來越遠，但她看清了，那奔跑上海灘的——童語煙！
童語煙同樣也看得清楚直升機上的人影晃動，看得清那半個身子懸掛在艙門外的東方焰，還有東方焰用一隻手臂夾住的完全懸空的東方宇。而直升機已經遠離海灘升上海面上方！越來越高……越來越遠……
“東方焰！”童語煙聲嘶力竭。
猛地一個衝擊力從身後而來，直接將童語煙撲倒在地，與此同時，一串瘋狂的子彈從頭頂掃射而過，就來自直升機上歐陽芊芊的槍口。
若不是那股力量……伊萬！
是伊萬，衝上來撲開了童語煙。可歐陽芊芊不罷休，那槍口吐着火舌，兇猛而密集地再掃射回來！海灘上，有人在躲閃，有人不幸中彈，更多的人，瞄準直升機，卻因爲東方焰和東方宇在，而不敢貿貿然開槍。
童語煙無法忍受，想要阻止這一切，想要掙開伊萬的阻攔，因爲，她看到……她看得到，那搖晃的艙門口，伸出的手臂所持的黑洞洞的槍口，正抵住了東方焰的頭！
“東方焰，今天，就是你的末日。”
冰冷的，殘酷的，歐陽子碩歇斯底里的最後，所露出的，是一抹應該屬於“勝利者”的笑，不管，那勝利，是否短暫，是否虛幻，只是此時此刻，他看到的，就是他東方焰在自己的槍口下，完全喪失了反轉的可能——這就夠了，哪怕，只是一刻。
“歐陽子碩，一無所有的，是你自己。你這個——失敗者！”
如一枚毒箭，直指那膨脹到爆裂的心臟，歐陽子碩的臉扭曲了，肌肉也抽搐了，就在東方焰已然鬆開了緊扒着艙門口的手的同時，一顆黑色的小型炸彈劃過弧線擲入艙體，“砰”——歐陽子碩扣動了扳機！
鮮血迸濺！緊緊環抱着的兩具身體，直線墜落！
“不！”童語煙摔倒在地，海浪鋪天蓋地而來，更一口口灌入嘴巴里。
她想要爬起，卻再次摔倒……背後的力量將她攬出海面，可在水霧迷濛裡，她已經什麼也看不到了，海面上只有洶涌的海浪不平靜地拍打，天空中，只有震耳欲聾的巨響，火光沖天，四分五裂的直升機……
“東方焰！東方焰！小宇！”
“他們掉入海里了。”伊萬死死控制着她的腰，只要一鬆手，他知道她就會衝入無邊
無際的大海里。
“救他們！救他！求你……求你……”
求你……救他們……東方焰……東方焰……
求你……
不要死……
瘋狂的奔跑……
紅色燈光的閃耀……
喘息……壓抑……
爭論……咆哮……
凌亂的腳步……緊繃的脣角……
冷汗……佈滿血絲的眼……
緊緊攥着肩膀的手掌，發白失血的指尖……
“語煙……你冷靜點，冷靜點……”
說話的是董曉晴，面對懷抱着自己也還是渾身冰冷且一直在發抖的童語煙，她無計可施。
急救室外長長的走廊一端是緊閉着的手術室大門，一邊悠遠的好像通向天國的光亮。更多的是被擋在外面的不明所以的人，這裡不需要更多人，整座醫院大樓已經被完全戒嚴，全世界最頂尖的醫療團隊在從南海人員撤離的同時，也都一同乘專機趕往這同一個地點。
但，手術室的大門緊緊關閉了十個小時，紅色的燈光一直沒有滅過。
醫療人員出出入入好幾撥，一次比一次焦急，一次比一次凝重。
但，沒有一條確切的消息傳出來過。
蘇一鳴纏着繃帶，一臉青紫，一語不發。
李卓的臉色更是黑得猶如焦炭。
董曉晴顧不上管其它人怎麼樣，只是一直陪在童語煙身邊，卻，毫無辦法。
跟着一串腳步聲由遠及近，是景佳琪牽着東方宇小跑過來。
小宇墜海缺氧休克。但經過急救，毫髮無損。
同一間醫院由景佳琪一直照看着，沒有問題能下牀了，才匆匆來到了童語煙身邊。
“媽咪。”小小糯糯的聲音，才終於讓童語煙定睛回過神來，佈滿血絲的眼眸，看得很吃力。
“媽咪我們要對爹地有信心是不是？”
童語煙說不出話來，只是終放開了緊繃的雙臂，將小宇小小的身子擁入了懷裡。
很冷，還在發抖。
信心……這次，她真的不知道……敢不敢有……
子彈射入了頭顱，她甚至看到了焦黑的彈孔……
血液合着海水，染紅了整個面頰，脣卻是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後來，她不知道了。
她被什麼力量一直往後拽，然後，天旋地轉……一會兒陣陣炫白，一會兒一團漆黑……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已經在這走廊上坐着了，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她難以想象，以一個醫學專業的角度，她難以想象，還需要什麼樣的搶救，能繼續一直持續下去……是不是……這裡面，這裡的一切……只是在謀劃着怎麼告訴她那個結果，卻一直怕她接受不了而已……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要讓所有人知道——她懂的，她都知道……
可是，她卻沒有勇氣去說那樣的話。
這是自欺欺人吧？
她甚至覺得自己應該告訴他們，自己也是醫生，自己也有這個資格和他們一起站在手術檯上，可是，她還是沒有勇氣……要去親手蓋上那塊白布。
“嘭！”手術室的門又一次推開，童語煙已經麻木，連頭也沒有臺。
但，手術室的紅色指示燈這一次，滅了。
“什麼情況？什麼情況！”蘇一鳴也發現了，又一次暴躁地衝上去。
這一次，魚貫而出的，是好幾個來自國外的手術主刀醫生。打頭的白人醫生沒立刻說話，而是先掃視了一週，才道：“家屬呢？我需要跟家屬說話。”
雖然聲音不大，但童語煙還是聽得一清二楚，猛地起身，眼前也是一片眩暈，差點摔倒。
主刀醫生來到了童語煙面前，目光很鄭重，先是微微禮貌彎腰纔開口：“薇拉醫生是嗎？我們都知道薇拉醫生您的，您在癌症醫學領域的研究很值得稱道。”
童語煙想聽的，不是這些。
而主刀醫生也立刻就轉移了話題：“東方先生的情況……我們盡力了——但請相信，我們真的是盡了最大的力量，但，我們的能力有限，只能將他現在的情況暫時控制住。那顆子彈的位置太特殊，我們無能爲力。”
“什麼意思？”
“我們用了十幾個小時，只能做到盡力將子彈的位置牽引控制住，一旦再進行下一步，就無法挽回。”
這樣的解釋算什麼解釋？蘇一鳴第一個憤怒了，上去一把揪住醫生的制服衣領，“什麼無能無力？你們一個個廢物這十幾個小時都吃屎了麼？”
幾個醫生一起想要解釋，蘇一鳴哪裡肯聽，伸手就把槍給掏出來，直接抵了上去，“給我做手術！必須把人救活！不然你們都得死！”
董曉晴急急去拉，她也心急，也知道蘇一鳴心裡急，隔什麼情況，他蘇一鳴也沒有開槍的權利，但保不準這傢伙喪失理性，走了火真傷了人，事情可就越鬧越大了。
主刀醫生挺了挺腰桿，也是無畏：“如果非要我們繼續手術，那五分鐘後，你們就可以做遺體告別。此時此刻，我以我們所有醫學權威界的名譽擔保——我們已經做到了最大限度，讓他能儘可能地維持基本生命體徵，也許一小時，也許一天，也許……總之，我們盡力了。要開槍就開槍，但我們醫學工作者的尊嚴，不容侮辱。”
“狗屁的‘不容侮辱’！你們一個個都是他媽的廢物！廢物！”
蘇一鳴纔不管什麼解釋，他要的是一個大活人，管他什麼國家的所謂醫學權威說的全是醫學專用名詞的英文夾在着半生不熟的漢語，讓他不能完全聽得懂，但他也絕不接受他們給出的這樣的結果。一時纔不管自己還傷痕累累的樣子，就衝上去推搡，大呼小叫。
董曉晴拖拉不住，李卓一邊想要幫忙攔着，一邊同樣黑着臉堵住一羣醫生不願意放過，走廊裡亂作一團。而童語煙，卻退後了兩步……再兩步……遠遠看着，像是魂魄已經脫離了肉體……踉蹌了兩步，轉身，走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