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乾毅走了之後,林婉兒的脾氣越發暴躁,以前她像是一個一點就着的炮仗,現在她是一個捻子已經點燃,時刻預備着爆炸的炮仗,稍有不順心的地方她就綻放着燦爛的火花,一衝昇天,炸出一陣陣空氣漣漪。
林家小院衆人見到林婉兒總是繞開走,生怕一不留神惹到了這位一家獨大的“瘟神”,將自己炸一個遍體鱗傷,生活不能自理。
以前的林婉兒也愛發脾氣,但是也愛高興,一點小小的事情,她都能樂呵半天,是林家小院一大家子的快樂源泉。
可是如今……哎,往事不要再回首,月明中吶。
趙乾帶着皇宮內上好的糕點來到林家小院,看到林婉兒狀況,笑呵呵的坐下,給林婉兒端出形狀和色彩各異的一盤盤糕點,笑着說道:“吃點吧。”
林婉兒挨個將不同盤子的糕點各吃了一個,嘆一口氣,再也沒有心情吃下去。
“唉,這可不是你的戰鬥力,竟然每盤子糕點只吃了一塊,不是風捲殘雲一瀉千里,婉兒,我要批評你一句,吃貨的思想覺悟可不能之停留在這個階段啊。難道又在爲老三和妍兒的事情苦惱?”趙乾看着剩餘不少的糕點,開口問道。
趙乾像是林婉兒肚子裡的蛔蟲,總能恰到好處“猜”到她心中所想,所以衆人都覺得林婉兒在心裡應該挺討厭趙乾這個嘴巴不饒人的三皇子的時候,她心裡對趙乾反而挺滿意的,穿越前能如此明白自己心思的,好像只有那個他了吧。
林婉兒又是一聲長嘆:“趙乾,你說我做的是對是錯了?當初老三說要娶妍兒的時候,我要是雙手贊同,拍手稱快就好了。以前吧,無論做什麼事情,我都能把握分寸,知道對錯,可是這一次我不知道自己是做錯了,還是做對了。”
是的,林婉兒真希望做錯了,既然妍兒和燕兒長得一模一樣,爲什麼還要愛鑽牛角尖的老三一頭扎進哲學的駁論中找不到東西南北呢。不如干脆讓兩人結婚入了洞房,自己這個做大姐的安安靜靜等待妍兒生個小娃娃給自己欺負得了。
趙乾想了想,開口說道:“婉兒,你做得對。愛情這東西有些東西越模糊越好,但是有些東西一定要分得清清楚楚的,一絲不苟,這樣才能在漫長的一輩子生活中,心安理得,舉案齊眉,越活越滋潤。”
看着趙乾的側臉,林婉兒雖然有點聽不懂這廝在嘰裡咕嚕的說些什麼,但是總體覺得還是挺有道理,於是她開口問道:“哪些東西越模糊越好,哪些東西月清楚越好?”
“比如錢這東西越模糊越好,老三遇到的難題越清楚越好。”趙乾很認真的想了想,說道。
林婉兒點點頭,伸手又取出一塊糕點吃下,她突然有一個很早就想問的問題要趁着這個機會問出來:“趙乾,我問你一個問題,在你房間內,我曾經看到一幅字上面寫的是‘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天涯海角,而是生離死別,想念卻不能相見’,後來聽餘桂說,你修改成了‘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生離死別,而是面向而立,相見卻不能相識’,你能給我解釋一下嗎?”
說完這句話,林婉兒死死盯着趙乾的眼睛,想要從他的一舉一動之中,看到自己一直確定不了的一件事情,趙乾到底是不是宮洺。經過老三林乾毅的事情,她明白了一些事情,她需要看清楚某些不確定的事情,陳諾諾拿着那顆綠油油的珠子騙自己的時候,她曾經說過“林婉兒,有些事情需要你自己去看,去發現,其他人幫不了你。”
如果趙乾真的是宮洺,她會在這個男人懷裡好好的哭上一場,然後狠狠的甩給他兩個大耳瓜子,帶着幾個兄弟回澶州,一輩子再也不來上京城。
趙乾眼裡突然涌現出一股別樣的憂傷情緒,像是清晨的濃霧,在漫天遍地之間越積越厚,站在對方面前也是那麼的撲朔迷離,看不清他的真實面目。
他眼中的憂傷一閃即逝,恢復了吊兒郎當的表情:“你知道的,穿越前我是一個理工生,但是我心裡一直都有一個文藝夢,所以這輩子抓住機會,寫了牆上的那兩句話,襯托着我這個三皇子是一個有文化的人,呵呵。”
林婉兒直視趙乾的眼睛,希望從中看出一二,但是結果她什麼都沒有看出來,心中有些淡淡的失望,也有一些歡愉。趙乾不是宮洺,在她的印象中宮洺是陽光的、溫暖的,讓人時刻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中,而趙乾有時候是一陣涼風,有時候是一陣打着旋兒的沙塵暴,讓人清涼,也讓人惱火,看着討厭。
比如此刻給自己帶來糕點的趙乾就是一陣涼風。
她一直都不明白,自己以前看的那些穿越書籍中,一個人一旦穿越了,怎麼能夠那麼無縫快速的將穿越前的事情忘得那麼幹淨,然後在新的世界中,新的環境中快樂的生活下去。前世的記憶像是她身上的血肉,割捨不了,對自己狠狠心,抽刀割下去,那是要疼掉半條命的。
林婉兒搖搖頭,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她決定不再爲趙乾和宮洺傻傻分不清楚的事情苦惱了,哎,若是老三也有自己這麼一顆“大度”的心就好了。
看着林婉兒望向自己的眼神和臉上的微笑,趙乾猛的用雙手護住自己的胸部:“婉兒,你別用那種眼神望着我,我可是守身如玉的黃花大閨女!”
林婉兒一時氣結,伸手使勁兒錘了錘趙乾,冷哼一聲,氣呼呼的走了,這一刻趙乾就是一股沙塵暴,看着都討厭。
寶玉和玉寶的小腦袋不知道什麼時候冒了出來,走到趙乾身邊:“趙大哥,也只有你敢在這個時候惹大姐生氣了,我們躲都躲不及。”
趙乾摸着兩個孩子的腦袋,仰頭哈哈大笑:“婉兒最近脾氣大,是有原因的,所以你們應該體諒她,瞭解到大姐的苦衷。”此時的趙乾又成了逐面清風,涼爽異常。
“原因?苦衷?趙大哥,大姐的原因和苦衷是什麼?”寶玉仰着小腦袋問道。
趙乾下面說了一句兩個孩子更加聽不懂的話:“你們大姐到了更年期,脾氣不好是難免的。”趙乾說完還自我點點頭。
正要拐彎兒消失的林婉兒聽到“更年期”三個字,頓時怒髮衝冠,扭頭瞪眼望向趙乾,此時的趙乾在她眼中就是一場災難性的沙塵暴,漫天都是惱人的黃沙,恨不得一手都抓住,丟到臭水溝裡去。
日子繼續向前走,林乾毅離開給林婉兒的“衝擊”開始漸漸變淡,她驀然發現,原來老三在家裡做了這麼多事情,其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寶玉和玉寶的學習問題。
林乾毅給兩個孩子制定了系統的學習計劃,井然有序,條理清楚,他一離開,可是忙壞了林婉兒。
以前林婉兒在學習上給寶玉和玉寶的幫助像是一種“游擊戰”,哪天想起來了,就把兩個孩子叫到身邊“教育教育”,經常是說着說着就偏了,坐在一旁的林乾毅會好生提醒一下:“大姐,講偏了。”然後林婉兒調轉方向,繼續一開始的話題講下去。
如今林婉兒不禁要進宮教授趙廷課業,而且回到小院還要教授寶玉和玉寶的課業,忙的一塌糊塗,他想念老三的好,十分想念。
而寶玉和玉寶兩個孩子一開始還因爲三哥的離去,私底下偷偷樂呵了一番,但是沒過幾天,他倆就開始想念嚴謹嚴厲的三哥了。
就像一直緊張的神經突然不緊張了,兩個孩子有些不習慣,開始想起三哥嚴厲裡面的溫柔,越發覺得三哥是一個偉大的哥哥。
這種對林乾毅的敬畏一直延續到兩人長大,已經成爲西涼王的寶玉和天下第一的玉寶見到林乾毅還是如同小老鼠見了貓、兔子見了老虎一般,雙腿總是忍不住打顫。
一天,林婉兒正在抓耳撓腮的在大廳內輔導寶玉和玉寶的課業。
“咣噹一聲”,小院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一臉淚痕和怒氣的柔嘉公主從外面衝進來,身後跟着一直喊着“公主,慢點,小心磕到”的洪公公。
走到大廳,柔嘉公主怒氣衝衝的指着林婉兒:“林婉兒,我要和你割袍斷義!”
林婉兒一看柔嘉如此模樣,丈二的和尚摸不清,她知道柔嘉古靈精怪,脾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好好哄一鬨就好。
她站起身來,用搞笑的語氣說道:“柔嘉姐,做妹妹的什麼地方得罪你了?你說出來,不用非要割袍斷義,免得割到手了。”
平日裡,柔嘉稱呼林婉兒爲婉兒姐,林婉兒直呼其姓名,但是今天一進小院,柔嘉公主直呼“林婉兒”,林婉兒便用“柔嘉姐”這個寵溺的稱呼迴應。而且林婉兒那句搞笑的“割到手了”,連他自己都逗樂了。
但是,這句話在柔嘉耳朵裡卻變了質,成了一句諷刺和炫耀的話,心中火氣更勝,翰林欺負我就算了,你還欺負我,伸手使勁兒撕扯衣衫,想要真正的“割袍斷義”,但是奈何衣衫布料太好,自己力氣又太小,沒有撕破,心中更是惱火,氣得胸脯一顫一顫,就連這衣衫都欺負我。
她一頭扎進後院,輕車熟路的走進青竹孃的房間,從正在縫補衣衫的青竹娘手中奪過一把剪刀,從新回到大廳:“林婉兒,看到了嗎?你我的情誼就如同這衣衫一樣,斷開了,碎了,沒了。”
說完,咔嚓,咔嚓,將衣衫裙角剪了一個稀巴爛,怒氣衝衝的將剪刀丟在地上,跺跺腳,扭頭離開了小院。
追出來的青竹娘看到大廳內的場景,問道:“婉兒,發生什麼事情了?”
林婉兒很無辜的攤攤手,開口說道:“我怎麼知道。”
“你就沒問一問?”青竹娘急切的問道。
林婉兒翻翻白眼:“我還沒有找到機會。”
“你啊!”青竹娘埋怨了一聲,急衝衝的出了小院,揮手喊住正要離去的馬車,氣喘吁吁的跑上前去,聽到柔嘉正在一旁哭的泣不成聲,低聲問向洪公公:“洪老,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洪公公看了一眼柔嘉公主,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讓林婉兒教育一下林翰林!”
青竹娘皺了皺眉頭,繼續開口問道:“麻煩洪老講清楚。”
……
林婉兒看着青竹娘風風火火的走出去,然後看着她搖頭苦笑的走回來,趕忙走上前去,問道:“青竹姐,這都發生什麼事情了?”
青竹娘又搖了搖頭:“還不是翰林欺負了柔嘉,柔嘉正生氣呢。”
如果說是林乾毅欺負了妍兒,打死林婉兒都不相信,就老三那性格只會將人氣死,斷然不會欺負人,但是神經有些大條、性格灑脫的林翰林就不好說了,罵人不吐髒字、氣人不帶髒話,和趙乾那傢伙都有的一拼。
“但是這關我什麼事情?”林婉兒不解,兩個人吵架,柔嘉幹嘛和我割袍斷義,我又沒有招她惹她。
“因爲柔嘉問了翰林一個問題?”青竹娘輕輕笑道,有些無奈。
“一個問題就要我和割袍斷義?這個問題殺傷力也太大了吧?青竹姐,什麼問題?”林婉兒皺着眉頭問道,旋即臉上又露出了一絲恍然的表情,“柔嘉不會問的是那個傻問題?”
青竹娘瞭然一笑,點點頭,就是那個問題!
林婉兒瞭然,開口說道:“哎,這世上也只有柔嘉這種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會問這個啥問題,若是換作妍兒,她是不會問這種問題的。看樣子等翰林回家之後,我這個做大姐的需要教育他一下,什麼叫作見人說人話見鬼,左右逢源,兩不得罪了。”
寶玉和玉寶聽的糊塗,那個蠢問題?到底是怎樣的一個蠢問題啊?大姐和青竹娘都知道這個問題,爲什麼我們倆不知道?
多年之後,寶玉沒有遇到這個蠢問題,但是娶了範蓉兒的玉寶可是被這個問題糾纏了很長時間,一開始他以呵呵代替,後來被大姐和蓉兒逼着回答,最後他只能抱着孩子沿着澶州的大海走了一遭又一遭,終於想出了一個絕妙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