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西涼王府格外熱鬧,如同過年,大紅燈籠高高掛起,紅色的喜字貼的到處都是,還有不少鞭炮的源源不斷運進王府,花籃更是數不勝數,愣是將清幽典雅的西涼王府弄成了暴發戶娶親的大俗莊園。
林婉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喜慶事情,但是愛湊熱鬧的性情讓她格外高興,整天向人多的地方湊近,豎着耳朵打聽事兒,既然問不出所以然來,她便加入其中,高高興興的貼喜字,放鞭炮,擺放花籃,忙得不亦樂乎。
冬眠養傷很久、只在節骨眼上纔出現的李慕白終於完全康復,一身一絲不染的白色衣衫,款款而來,微風吹起衣角,逍遙風流的一塌糊塗,看到林婉兒完全沉浸在喜慶之中,臉上的笑意不由而生,輕擡腳步,向着林婉兒走來。
陽光沐浴之下,林婉兒一手拿着一個大紅喜字,喜氣洋洋的指揮王府小丫鬟忙東忙西,陽光淹沒了她的聲音,卻留住了笑聲,大傷初愈的李慕白緩緩前行,笑容和煦,一如陽光那般,鳥兒在身邊歡快的鳴叫,花兒迎風開放,雲兒優哉遊哉的飄蕩……
這畫風很美!
“哇,李慕白,好久不見,還以爲你死了呢?”破壞畫風的趙乾還未出現,討厭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嘿,蹬着你的大眼睛瞧什麼呢?小心把眼睛瞪出來。”
陽光鋪灑的唯美場景瞬間支離破碎,李慕白似乎都聽到了一聲破碎的聲音,王府的吵鬧傳入耳朵中,亂糟糟的,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沒有理睬趙乾,繼續向林婉兒走去,可是如同提吸用劍,一劍使出要求心無旁騖,中途有了雜念。便再也無法一覽無餘。
走到林婉兒身前,李慕白微微彎腰點頭示意,開口溫軟:“婉兒姑娘。”
林婉兒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將大紅喜字遞給兩份小丫鬟。雙手相互拍了拍:“哈,老白,見到你太好了,怎麼,身上的傷都好了?”
王府內亂。李慕白和趙劍塵轉戰千里,最後趙劍塵一劍刺透李慕白的肩膀,而趙劍塵被李慕白幾逼退三百餘里,誠然是李慕白身上的傷勢重,但是就以劍術而言,是李慕白勝了趙劍塵半招,趙劍塵對此都點頭承認。
趙乾的腦袋又湊了過來:“婉兒,何止身上的傷都好了,而且劍道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像是老白這種高高手。想要在劍道上走一步,難如登天,這次他還真是踩了狗屎運啊。”
“是嗎?”林婉兒好奇的問道,上下打量着李慕白,看不出所以然來,還是原來那一款老白啊,乾淨的眼睛,乾淨的衣衫,乾淨的笑容,乾淨的一塵不染。她沒有看出老白脫胎換骨。
不過爲了不顯示自己太過無知,她笑着點頭,胸有成竹開口說道:“嗯,老白的劍道果真突飛猛進了些許。體內氣息圓潤自由,任督、天匯兩處氣海虛混太清,撼動天庭夢澤,劍心更純,劍道更深,劍術更精。”
她胡說一頓。至於自己說得什麼意思,除了鬼,沒人知道,話鋒一轉:“不過,老白你也不要哦太驕傲,應該繼續虛心磨礪劍道,戒驕戒躁,不恥下問,若是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向我請教。”
趙乾忍不住哈哈大笑,他知曉林婉兒心中所想,但是這種打腫臉充胖子的方式也太逗樂了,也太可愛了。
林婉兒白了一眼趙乾,這廝忒得討厭,從來都不知道順勢而爲的道理,只知道在那裡拆臺。她從上衣的褂兜裡掏出幾顆大紅棗,拿一個塞到嘴裡,遞給李慕白幾個:“來,老白,吃個大棗,補補血。”
近來她喜歡上西涼的大棗,西涼天然巨大的晝夜溫差讓結出的水果瓜棗格外脆甜,而其中西涼有名的圓鈴大棗更是讓林婉兒樂不思蜀,尋思着要不在西涼定居下來,住上一個十年八載,然後再回上京城?
李慕白接過幾顆大棗,吃下,果真脆甜無比。
趙乾賊兮兮伸出手掌,也要討要幾顆大棗,解解饞。
林婉兒冷哼一聲,雙手緊緊捂住褂兜:“沒你的份兒,我的都不多了。”她忘了這些大棗都是趙乾從西涼更西邊的陵州給她淘來的。
“婉兒姑娘,近日王府怎麼如此熱鬧,是不是要有什麼大事情?”李慕白嘎嘣脆吃着大棗,好像在向趙乾炫耀一般。
“我也不知道,紅燭、紅字和鞭炮不知道已經準備了多少車,剛剛我還看到一小隊民間藝人進府,嘿,那個大嗩吶,足足有一人多高,按照這種架勢下去,馬上就要有人拜天地入洞房了。”林婉兒搖頭說道,事出無常必有妖,但是妖在何處,誰都不知道。
趙乾像是變戲法一般,從身後取出兩掛鞭炮,開口說道:“婉兒,天天貼喜字,貼得都煩了,不如我們去映雪湖炸魚玩兒?”
林婉兒頓時雙眼放光,吃着大甜棗,接過一掛鞭炮,招呼一聲李慕白,興沖沖向着映雪湖跑去,李慕白站在不遠處,負揹着雙手,遠觀林婉兒和趙乾炸魚,趙乾一手捏着鞭炮,林婉兒鼓着嘴巴呼呼吹火摺子,然後火摺子燃起一朵小火苗,她小心翼翼湊近鞭炮捻子,刺啦一聲,捻子燃起明豔銀白的火苗,火苗盤旋逶迤向着鞭炮衝去。
等火苗快要接近鞭炮的時候,林婉兒緊張的對趙乾喊道:“快丟掉,快丟掉。”
趙乾突然不懷好意的陰陰一笑,拿着鞭炮在林婉兒眼前晃了又晃,得意洋洋:“婉兒,你看我厲害不厲害?”
林婉兒嚇得掉頭就跑,花容失色已經不能形容她的醜態,用屁滾尿流更加合適,她抱頭逃跑,哇哇大叫。
趙乾耍壞,跟在林婉兒身後,口中還十分高興的喊道:“婉兒,別跑這麼快,你也捏一會兒,很好玩的。”
一個跑,一個追,一個藏。一個躲。
“很般配。”這三個字在李慕白腦海中一閃而過,下一刻,他堅決搖搖頭,有些恨自己這種荒唐、荒誕的想法。身形輕掠,趙乾手中鞭炮便到了李慕白的手中,隨手丟進映雪湖,炸起一團水花。
聽到爆炸聲響,林婉兒心有餘悸扶着胸脯。扭頭怒瞪趙乾:“趙乾,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竟然膽子大到這種程度,看我不剝了你的皮。”
沒了鞭炮傍身,趙乾氣勢馬上弱下來:“婉兒,我只是和你開玩笑,別,婉兒,別搬石頭啊,有話好好說。你先把石頭放下,我給你賠禮道歉,磕頭下跪都行。”
抱着一塊大石頭要砸趙乾的林婉兒張牙舞爪撲了上去,趙乾扭頭撒腿就跑,嘴中還不斷狡辯道:“婉兒,我是給你增添一點生活情趣。”
一個跑,一個追,一個藏,一個躲。
西涼王府又熱鬧了幾天,該準備的事情都準備好了。將要發生的事情也水落石出,西涼王準備盛情款待來自東瀛的阪田銀時和小林光一,所以大費周折,鋪張浪費將王府好一頓裝扮。
裝扮結束之後。凡是讀書和文雅之人都覺得裝扮太俗,比如小林光一、半囚禁狀態的範鶴鳴,特別是眼神好的範鶴鳴從那間牢院來過一次西涼王府,看到滿眼俗不可耐的大紅大綠,低聲說了一句真想戳瞎自己雙眼,就連高翠蘭看到全無清幽韻味的王府都忍不住搖頭。
而像林婉兒、徐驍這種俗人卻覺得王府裝扮的極好。喜慶,熱鬧,看着可心,看着歡喜,瞧那 鴨子戲蓮、水暖鴛鴦和福娃抱魚的剪紙,貼在牆上、窗上,遠遠望去,心中便莫名一陣高興,紅燭更是討人喜歡,空氣中都瀰漫着吵鬧和市儈味道。
還有一類人,對於王府的裝扮,完全無感,似乎都沒有發現王府翻天覆地的變化,比如虎熊魏鬆和劍聖阪田銀時,兩人每天在王府來來去去,全然不覺得王府發生了變化。
只是有一天花酒喝高的阪田銀時吵吵鬧鬧要放鞭炮,自己低頭一找便在王府路上找到了一個,雙手不聽使喚點着鞭炮之後,要向嘴裡塞,幸好鞭炮在入嘴巴之前炸了,也幸好這位劍聖皮躁肉厚,內力深厚,除了第二天覺得手疼之外,並沒有感覺不適。
除了邀請阪田銀時和小林光一之外,像是林婉兒、趙乾、李慕白等人也收到了邀請,林婉兒接到請帖之後,將請帖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對着身旁的趙乾說道:“我怎麼聞到一股陰謀詭計的不妙味道啊?”趙乾一拍胸脯:“婉兒,你別怕,有我呢。”林婉兒打擊道:“正是因爲你,才覺得不妙。”趙乾很受傷:“婉兒,你聽,是不是有什麼東西碎了?”林婉兒不解,並沒有聽到東西碎裂的聲音,問道:“什麼碎了?”趙乾指指自己的心口:“我的心碎了。”
等到了宴會那天,西涼王府更是熱鬧非凡,沸沸揚揚,阪田銀時和小林光一換上從東瀛帶來的和服衣衫,盛裝出現,兩人身處東瀛,並不瞭解中原情況,但是從尊師秀策那裡總能聽到評定中原的零星片語。
秀策曾經說過,中原前朝駙馬爺鄭成功是極度風流人物,當今陛下是順天下而爲之的衆望所歸,夏侯襄陽是厚積薄發的武道魁首,這三人成爲影響天下局勢的重要人物可算都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唯獨西涼王徐驍是那意料之外,卻定鼎江山的極重要人物。四人之中,天子和夏侯心懷敬畏,敬天地鬼神,駙馬爺和徐驍卻不問蒼天鬼神,只問手中兵刃的人。
後兩者因爲不敬天地,所以心無牽掛的時候,誰都不知道這兩人對天下而言是福是禍,所幸駙馬爺有公主和小鄭拓,徐驍有白素和徐雲楓,有了掛念,才知道心懷敬畏,不爲自己,爲他人。不過駙馬爺不問鬼神,是因爲自信和超脫,而徐驍的不問鬼神,是因爲混不吝和人定勝天的信仰,徐驍出身草莽,蠻橫氣大於俠義氣,更不懂得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秀策曾經推演中原格局,唯獨沒有算到徐驍的脫穎而出,像是徐驍這種草莽揭竿而起,心無大志,只求吃好一些,住好一些的人在中原比比皆是,他們都幻想着起義之後能夠有一處院子,有幾畝薄田,可是功未成名未就,便想着登基稱帝,早就將當初爲民請命的初衷拋之腦後,如同陳勝吳廣之流。
唯獨徐驍一直記着當初的願望,並且爲之持之努力,堅持不懈,天下大定之後,秀策事後諸葛推算,暗暗驚奇,徐驍敗多勝少的生平有兩處轉折,一是壁壘死戰,二是朱雀門事變,這兩者都展現了徐驍粗狂外表之下的另一面,他的勇謀真可謂大智若愚。
秀策平生極爲“敬”兩人,一是早年行走中原見到的神仙人物蜀山劍閣大客卿,另一位便是平定天下的西涼王徐驍,對於前朝駙馬兵聖是一個“重”字,潛移默化之下,秀策高僧的兩位得意弟子阪田銀時和小林光一也是格外敬佩徐驍。
今日受邀而來,小林光一還好,依舊平日模樣,風輕雲淡,反而是平日 裡不拘小節的阪田銀時有些不合時宜的激動,穿戴好衣衫之後,還在鏡子前照了一照。
兩人一同來到赴宴的地方,遠遠便望見一身富家翁打扮的徐驍,彎腰作揖:“拜見西涼王。”
徐驍樂呵呵扶兩人起身:“都是熟人,不用這麼客套,以後都是一家人,更加不用客氣。”
一身錦衣略顯緊張的徐雲楓站在徐驍身側,開口問道:“兩位叔叔,怎麼沒見鄭拓?”既然七分靠臉皮,徐雲楓所幸便將臉皮厚到極致,稱呼改了,直接用叔叔,無形之間更拉近了關係。
聽到叔叔稱呼,阪田銀時喜笑顏開,小林光一卻微微皺了皺眉頭,稍縱即逝,他開口解釋道:“丫頭,等一會兒纔會來。”
“哦。”徐雲楓有些緊張,總覺得今天這事兒不會按照自己的心意執行,正想着,一擡頭看到林婉兒和趙乾迎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