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青衫不笑了,臉色有些快意的說道:“想見簡大家,去知州府大牢裡去吧!”
知州府大牢?!
林婉兒被這個詞語震驚的無話可說,然後像是發瘋一般的衝着韓青衫喊道:“你們對簡姐姐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哈哈。”韓青衫大笑道:“應該問是簡大家做了什麼?”
林婉兒顧不得和韓青衫打機鋒,扭頭出了韓府,簡姐姐做了什麼,簡姐姐做了什麼?簡姐姐爲什麼這麼做,爲什麼?太多的疑問縈繞在林婉兒心中,但是卻理不出頭緒。
澶州府大牢建立在海邊,一面臨海,一面對着澶州,大牢門口黑洞洞的,滿目瘡痍,像是剛剛結束慘烈廝殺的戰場,一股刺鼻難聞的血腥味道瀰漫其中。
林婉兒顧不得許多,心中越發爲簡大家擔心,簡姐姐是愛乾淨的人,而今卻不得不在這大牢中,想想都覺得委屈。
林婉兒走進大牢,摸了摸袖子,才發現沒有銀錢,對管事的賠笑說道:“官爺,向您打聽一個事兒?”
那官爺正在喝酒吃着花生,看了看林婉兒,沒有銀子遞上來就想探看犯人,世間沒有這樣的道理。
林婉兒心中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銀子不是萬能的,但是沒有銀子是萬萬不能的,自己退出大牢,趕回林家小院。
冬蟲、夏草跟丟了林婉兒,也沒有其他辦法,只能回到小院,正午時節做了些飯食,招呼大寶三人吃下。
冬蟲、夏草看到林婉兒回來,趕忙迎上前去,詢問了些問題。
林婉兒自己還沒有理出頭緒,但是還是耐着心思勸慰了兩人一番,然後隨便吃了些飯食,從簡大家留下的盒子中拿出一疊銀票,告誡大寶三人幾聲,自己便有出了小院。
再次來到澶州大牢,林婉兒還是極有耐心的問道:“官爺,向您打聽一個事兒?”不過這次遞上了一張銀票。
管事人臉上馬上堆砌起笑臉,不着痕跡的將銀票袖入自己的口袋,開口說道:“小姐這是哪裡的話,別說打聽,只要是小的知道的肯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林婉兒沒怎麼在意這管事人的討巧的話,開口問道:“我想問一下簡大家關在了哪?”
一聽這話,管事人臉色馬上嚴肅起來,又將林婉兒上下打量略了一番,將已經到了口袋的銀票復又拿出來,退了回去,開口說道:“小姐,簡大家已經嫁入韓府,這是澶州城人盡皆知的事情。簡大家怎麼可能在牢房裡?”
“不在?”林婉兒眉頭皺了皺,又拿出一張銀票遞上去。
管人事沒有接銀票,而是壓低聲音說道:“小姐,給您透露一個實話,簡大家在牢房中,至於犯了什麼事情,小的就不知道了。知州大人下鄉考察,簡大家是被知州府師爺帶入大牢的,還曾經親自叮囑小的不要將這件事情透露出去。我勸您還是去一趟知州府吧。”
林婉兒知道簡大家在大牢中,心中卻莫名平靜了些許,也不再爲難管事人,出了大牢,去了知州府,林婉兒給門衛報了身份,不一會兒知州大人的夫人寧氏親自出門迎接。
林婉兒和寧氏曾經見過一面,寧氏見了林婉兒十分高興,牽着林婉兒的手進了知州府。
林婉兒心中焦急,也沒有客套寒暄的意思,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夫人,簡大家被關入大牢了?”
“什麼?!”寧氏顯然也不知道簡大家出了事情,一聽這消息手中的茶杯都沒有端穩,掉在地上,不確定的問道:“婉兒姑娘,這事情可不能玩笑,簡大家怎麼會進了大牢呢?”
林婉兒嘆一口氣,開口說道:“夫人,婉兒只是知道韓家出了事情,簡姐姐就被關入大牢了,至於事情的始末原因,婉兒也是一無所知。”
寧氏眉頭緊皺,安慰了林婉兒幾句,吩咐周圍小丫鬟將師爺叫來。
少頃,一身青色長衫的師爺來到房間,輕輕對寧氏行了一個禮,開口問道:“不知夫人叫小的來有何吩咐。”
寧氏冷哼一聲,開口問道:“簡大家是不是被你們關入了大牢?”
師爺面露難色,最後低頭答道:“是。”
“好大的膽子!”寧氏滿臉怒氣,忍不住將手裡的新茶杯摔在地上,又是碎了一地,吩咐道:“你馬上將簡大家放出來,若是簡大家出了些許差錯,讓你好看。”
師爺作爲王啓年身邊的得力助手,場面見識多了,雖然敬畏夫人,但是還沒有膽子小到不敢說話的程度。師爺開口說道:“簡大家犯了事,觸動了大魏律例,不能放。”
“犯了什麼事兒?”林婉兒慌忙搶先問道,也顧不得場合是否合適。簡大家爲了什麼事情進了大牢,這是林婉兒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師爺揣度一下用詞,開口說道:“簡大家釘死了韓嶗山。”
一句話如同晴天霹靂一般,林婉兒只覺得眼前一陣眩暈,簡姐姐釘死了韓嶗山:“爲什麼?”
師爺搖搖頭,表示不知。
林婉兒又開口問道:“師爺,我能進大牢看看簡姐姐嗎?”
師爺又堅決的搖搖頭,開口說道:“大人曾經有言,人命關天的大事,在開堂審理之前,禁止一切有關人士探望,還望林大家見諒。”
寧氏卻一臉怒色,說道:“等老爺回來,我定讓老爺治你的罪。”
師爺此刻卻異常的堅決,開口說道:“治了小的罪責無妨,但是不能壞了大魏國的律例。”
寧氏看着師爺冥頑不靈、食古不化的樣子,心中多有氣惱,隨手也不知拿起了什麼東西,一股腦砸向師爺,不過卻被林婉兒攔住了。
林婉兒又向師爺問道:“能否勞煩師爺給簡姐姐捎句話,並讓簡姐姐傳句話出來?”
師爺沉思一下,點點頭。
寧氏吩咐丫鬟拿出筆墨紙硯,此時,林婉兒心亂如麻,心中有千言萬語想問一問簡姐姐,但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最後在紙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爲什麼?
師爺拿着紙張去了大牢。
林婉兒和寧氏心神不定的坐在知州府等着消息回來,兩人不停的踱步。
師爺拿着紙張回來。
林婉兒趕忙將紙張展開,上面沒有隻言片語的解釋,只有兩個大大的字——安好。
林婉兒長長呼出一口氣,簡姐姐平安就好。
師爺開口道:“夫人和林大家不必太過擔心,韓家的事情畢竟有隱秘,此時簡大家在大牢,雖然日子悽苦了些,但是是最安全的,而且簡大家精神很好,很……很平靜。一切等大人回來,事情必定會水落石出。”師爺心中也是納悶,這簡大家身處囹圄卻格外平靜。
林婉兒謝過寧氏和師爺,婉拒了寧氏的挽留,又回到了林家小院。
此時天色已晚,林婉兒雖然有些失落,但是卻並不擔心簡大家的安全,將簡大家寫的紙條拿給冬蟲夏草看。
冬蟲夏草放下了心中石頭,滿臉歡喜。
冬蟲更是哭了起來,滿臉淚痕的說道:“我還以爲簡大家不要我們了呢。”
夏草心思細膩,指着“安好”兩個字,開口說道:“你看簡大家這兩個字寫的方圓規整,力透紙背,說明簡大家心情很好,所以我們倆是瞎擔心了。”
林婉兒看到兩個小丫鬟如此,也開始向好的方面想,雖然還沒弄明白簡大家爲什麼要釘死韓嶗山,但是隻要活着就好。
吃完晚飯,林婉兒帶着冬蟲夏草去了一趟半月書局,簡大家將半月書局交給林婉兒打理,林婉兒知道這半月書局是簡大家一生的心血,不想讓它在自己手裡一片混亂。
等到了半月書局,林婉兒才知道是自己多想了,半月書局井井有條,事情被打理的十分順利,反而自己成了多餘的一個。
冬蟲夏草好長時間沒有簡大家的消息,今天剛剛知道簡大家一切安好,話語不自覺的多了起來。
冬蟲說道:“簡大家人好,學問高,是世間頂好的大好人。林大家,簡大家經常叨嘮您呢。”
林婉兒也來了興趣,問道:“簡姐姐都說我什麼?”
冬蟲答道:“簡大家誇林大家是一個妙人,只有妙人才能寫出《西廂記》這種妙書。簡大家還說過……嘿嘿……”
“還說過什麼?”
冬蟲快人快語,學着簡大家的樣子,開口說道:“林婉兒這個死丫頭又寫了要人命的東西。”
夏草輕輕扯了扯冬蟲的衣袖,這丫頭怎麼什麼都開口說。
林婉兒卻不在意,抿嘴一笑。
冬蟲夏草又帶着林婉兒去了簡大家的房間,夏草解釋道:“簡大家出嫁的時候,吩咐過等林大家來了半月書局,一定要先去自己的房間看看。”
簡大家的房間並不奢華,一排書架佔據了整個房間的五分之一,一張牀也很樸素,一個紫砂茶壺被幾個雪白的小杯子圍住,顯得有些不合羣,筆墨紙硯放在書桌上,排放的很整齊。還有一個小小的梳妝檯,一面銅鏡倒映出林婉兒的身影。
林婉兒隨手翻看了一下書架,竟然很驚奇的發現了幾本市面上常見的連環畫,都是給小孩子看的,故事淺顯粗略,漏洞百出,就連寶玉和玉寶都不願意看。按理說,簡大家對此應該不屑一顧,但是從外表看這幾本連環畫卻應該是最爲經常翻看的,裡面有幾張已經破損了。
林婉兒漫無目的的在簡大家的房間內看了看,突然間看到了一件事物,那是兩雙小小的虎頭鞋,兩雙鞋放在一張手上剛剛好。
林婉兒頓時淚流滿面,她似乎看到了,十幾年中,在每一個看不見星光的夜裡,在沒人注意的角落裡,在孤獨思念的時光裡,在悲哀攪得人痛的哭不出來的長夜中,在看不到希望的光景中。簡大家將那兩雙小虎頭鞋緊緊抱在胸前,翻看着最幼稚的連環畫,嘴裡對着虎頭鞋說道:“別怕,媽媽給你們講個故事,故事的名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