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林思哲揹着書包奔跑回家,他那個和身子不成比例的小書包在身後一顛又一顛,敲打在屁股上,激盪起別樣的韻律。
剛剛回到家,他便被眼前場景嚇了一大跳,地上躺着一個摔碎的茶壺,大廳內瀰漫着一股硝煙的味道。
母親王氏端着一個凳子,眼神之中都是恨意,盯着對面的林婉兒。
林婉兒雙手舉着一個木桶,放在胸前,虎視眈眈望着母親。
兩人在大廳內緩緩轉圈,如同兩位武功高手,相互尋找着對方的破綻,然後雷霆一擊,取得最後的勝利,汗水順着兩人的臉頰滑下來,滴入眼睛中,都沒有功夫去擦。
林思哲伸出胖胖的小手,指着林婉兒:“你,你,你……”
林婉兒已經氣極,眼睛盯着王氏,狠狠的說道:“小胖子,我不能忍了,即使你不給我傳信,我也要胖揍對面的老巫婆一頓。”
“臭丫頭,你說誰是老巫婆?”王氏的惱火不比林婉兒少,“思哲,你暫且站到一旁,看我不撕爛這臭丫頭的臉!”
林思哲哎呀一聲,雙手重重拍打在大腿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林婉兒,你沒有發現你已經能拿東西,並且被人看到了嗎?”
林婉兒抱着一個大水桶,怔怔出神,低頭疑惑看了看懷裡的大水桶,又望了望對面的王氏,有些不確定的問道:“老巫婆,你能看到我?”
“臭丫頭,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能認出你來!”王氏狠狠的回答道。
“哈哈,我正常了,我正常了!”林婉兒一蹦三尺高,像是一個快樂的孩子,丟掉手裡的大木桶,猛地抱了抱王氏,風一般穿過大廳,跑出了林府。
王氏愣在當場。看了看林婉兒離去的身影,搖搖頭,一時間有點短路。
林婉兒邊笑邊跑,在澶州大街上。逢人便伸出一隻手,大聲招呼一聲“你好”,對面的陌生人呆呆伸出手,回一句“你好”,心裡卻想。這姑娘不是瘋的吧,怎麼長得有點像去了上京城的林婉兒,不對,聽聞林婉兒已經死了,不過這姑娘的瘋勁兒和林婉兒還真有得一拼。
好久不能碰觸東西,林婉兒如今見到什麼東西都新奇,看到什麼東西都要碰碰,一隻手在大大小小的小攤上滑過,除了一個賣仙人掌的盆景小攤。跑到樂器攤前,她隨手拿起一隻嗩吶。裝模作樣、搖頭晃腦吹了吹,沒有發出聲音。走到一個風車攤前,她鼓起嘴巴,將風車吹得呼呼旋轉。
大街上所有的眼神都落在蹦蹦跳跳的林婉兒身上,心裡可惜了這麼好的一個姑娘竟然是瘋的。
林婉兒不知疲倦的蹦啊跳啊,然後她就累了,氣喘吁吁,一手扶着胸脯,不斷順氣,喉嚨發乾發澀。如同火燒一般,所謂自作孽也不過如此了吧。
“走,走,快走。快走,快點去城門口,咱們澶州鼎有名的林家一家大小馬上就要進城了,額,說得也不全對,老二林成平正在從匈奴回來的路上。老三林乾毅也在湘西趕來,林婉兒也不在了,不過陣勢還是挺大的,知州大人王啓年親自迎接,澶州豪紳也都在列。”一個急匆匆從林婉兒身邊走過的路人對另一人說道。
兩人快步離開,卻不曾想到林婉兒就站在不遠處,將兩人的對話完完全全都聽到耳朵裡。
“哈,青竹姐和翰林他們也到了澶州,真是太好了。我現在就去城外,嚇他們一跳。”林婉兒心裡想着,擡腳便走,順着人羣一同到了城外。
此時,澶州城外已經人山人海,人頭攢着人頭,好不熱鬧,私下人們竊竊私語,討論着林家近幾年做的事情,有的搖頭,有的點頭。
澶州知州王啓年站在最前面面帶笑容,和身邊的澶州豪紳有一言沒一句的閒聊着,言談之間多有自豪,林家上下一家人個個不簡單,算是整個澶州的驕傲,林成平在和匈奴的作戰中沒了雙腿,林乾毅把湘西一個偏遠縣城治理的緊緊有條,林翰林在翰林院任職,林任重將生意都做到了上京城,至於林寶玉,乖乖,那可不得了,可是西涼王的種兒,嚇死寶寶了。
比起這些,人們更關心林家幾個兄弟的感情生活,聽說林成平和匈奴的公主湊合上了,林乾毅和靖安王的郡主千金勾搭上了,林翰林將咱們大魏國唯一的柔嘉公主給那個啥了,比起這些,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林家老六,就是那個傻子竟然都有孩子了,嘿,什麼姑娘會看上傻子?得,啥也別說,林婉兒也不是善茬,將三皇子趙乾米的神魂顛倒,前幾年澶州發生的事情大家都清楚,多說無益。
奇了個怪了,這林家一家從上到下都是一羣什麼人啊,盡整些高難度動作。
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羣,熙熙攘攘,林婉兒站在第七層上,踮着腳尖都看不到前面的情況,使勁擠了擠,人羣如同城牆,紋絲不動。
“讓一讓,讓一讓。”她出聲喊道。
可是根本就沒有人讓開道路,喊聲還被淹沒在喧囂之中。
想給別人驚喜的某人直接被人擋在了驚喜的門外,連個機會都不給。
“來了,來了!”也不知道誰喊了一聲,衆人紛紛向着不遠處望去。
城北不遠處,兩輛馬車緩緩駛來,駕車的人分別是林任重和楊二喜,最前面馬車之上還站一位風度翩翩的白衣公子,不用說,那便是避雷針李慕白了。
馬車停下,李慕白一個大鵬展翅,腳下輕點,輕巧落地,引得無數來看熱鬧的大家閨秀或者小家碧玉驚聲尖叫,媚眼無數,而李慕白眼神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渾然忘我。
“好帥,眼神都不看人家一眼。”
“是啊,帥得掉渣,帥得人家心噗通亂跳。”
林翰林和林任重對視苦笑,李慕白這高冷範殺傷力太足,兩人帶領衆人忙向前去會見知州大人,並且恰到好處露出受寵若驚的神色。
哪曾想王啓年卻低頭哈腰望向寶玉,作揖拱手:“拜見世子殿下。”西涼王太霸道,萬一風言風語傳到西涼,後果很好想象,最輕丟官。
寶玉臉色一紅,聲音極小的說“不用如此多禮”,便躲到了兩個大哥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