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不走,你想抓起來,試試牢底的滋味麼?”他大聲地喝斥着。
我冷哼:“你敢,我犯了什麼錯,這路是你家的麼,我就愛站中間。”
“西泠,你娘一會拿棍子出來了。”一個夥伴叫着:“你還不快跑。”
我叉着腰,就是不讓路:“我娘說過,不能人家一嚇就膽軟。”這世上的人,總是愛欺軟怕硬。
我娘跟我說,我要是軟弱,遲早也是讓人剝皮的。
“明明是個女孩子,怎生如此的兇狠,這路也不是你家的,你憑什麼擋着不讓我們的馬車過,讓開,不然讓官府人抓你去。”
“我好怕啊,你道歉,我就讓開,不然我就叫你非禮。”
他冷哼:“就憑你,還不讓開,不然一隻手將你丟起來,都可以在天空裡轉半圈了。”
“就不讓。”我倔傲的脾氣上來,就硬是不讓了。
我姐姐說我的脾氣和我娘一個倔樣,當然,我是我娘一手帶大的,我不像她像誰。
我可說好了,我要一輩子像我孃的,就像我娘,美麗,能幹,勇敢。
“跟一個野丫頭廢話這麼多幹嘛,時間可不多,這些鄉野刁民,無非就是要些銀子而已。”
沉黑色的馬車裡,那聲音清脆高亢,帶着傲然的味道。
緊接着一綻銀子就丟了過來,落在地上十分的響亮。
我笑,打心裡打眼裡生出了笑。
好啊,今兒個推了我也就算了,居然還要這樣來污辱我,我西泠豈是任你們欺負的人。
不過好漢不吃眼前虧啊,笑意濃濃地上前去撿銀子:“真重的銀子,足足一大綻呢。”
那着官服的侍衛眼裡帶着鄙視掃我一眼,然後畢恭畢敬地說:“主子,可以行了。”
“看着,不就是銀子的事麼?”馬車裡的聲音,甚是清脆啊。
是啊,只是銀子的事,我笑得十分的燦爛開懷。
等着馬車走遠了些,眯起眼從懷裡掏出彈弓,放上銀子對準那馬車簾子,再使勁兒地一拉,銀子化作一道白光飛了過去,那些人一時之間沒防着,就任這銀子打進去了。
裡面的人痛叫了一聲,我笑着撒腳丫子就跑。
“站住。”
侍衛停下,馬上轉回來就要追我。
不過這兒的地形,哪有我不熟的,往巷子裡一鑽,往那暗處的門一進再上扛子,等你一一追上來,我早就逃之夭夭的。
有仇要當時就報,不然過後捶心窩啊,報仇的感覺,真是一個美。
喜滋滋地回去,姐姐看到我一臉的紅,又嗔怪地說我:“西泠,你又跑哪兒去了,傅姐姐找你好些時候了。”
“娘,我回來了。”我揚聲地叫了一下。
“死丫頭又跑出去跟人打架了是不是?”說不上溫柔的聲音,就是來自於我孃的。
姐姐是我的親姐姐,可是娘,卻不是生我們的親孃,不過我就和她親,我就喜歡叫她娘,姐姐也只得隨了我。
娘說我們這是緣份啊,說我和她小時候就是一個像,我總是聽了沾沾自喜,我一定是投錯了胎,一準兒她纔是我親孃的。
很年輕,比我親姐姐大不了多少歲所以姐姐一直叫她傅姐姐。
有些複雜,不過我是不去管的,在我心裡,她就是我的娘。以後我要養她一輩子,我要侍候她一輩子。
勺起一勺冷水就喝,這天氣越來越熱了。
“又和那幫孩子打架兒了?”一進屋,娘就問我。
我撲到她身邊去,拉着她的胳膊笑:“娘啊娘,人家打羸了呢。”
娘就笑了:“這樣還好一點。”
娘笑起來特別的好看,不過孃的眼裡,眉尖裡,卻帶着解不開的愁與傷。
我手指輕輕地撫一着孃的眉尖:“娘,今兒個那當官的居然從我們這兒過,還推了我一把,居然丟給我一綻銀子,我還他了,砸他頭上了。”
娘笑着一點我的額頭:“你個鬼靈精,也不怕別人尋仇。”
“不怕呢,有娘罩着。娘你又在抄經書了啊,讓西泠來幫娘抄,我們又要去拜祭李叔叔了嗎?”
娘摸摸我的頭:“是啊,你姐姐可厲害來着,繡出來的衣服十分美,可賺了不少的銀子,明兒個我們去吧。”
我點點頭:“娘,你餓不餓啊,西泠給你烤魚吃。”
“哪餓,是你餓了吧,想吃什麼自個弄去。”
“呵呵,世上只有娘最懂我了。”
喜滋滋地去抓了院子裡的魚到廚房裡烤,有娘陪着我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很開心的。
雖然我們的過得不好,可是沒有娘,我就是一個沒有家,沒人要的孩子,我們姐妹倆甚至也不知會不會被人賣到什麼地兒去。
娘很厲害的,抓魚可以一抓就很多,就娘一個人,也爲我們頂起了一個家,真好啊。
唉,這個娘我是打死也要纏着了。
孃的身體不怎麼好,但是從來沒有餓過我們,我問娘爲什麼我們會在一起,娘說這是緣份。
我也很是相信,這真的是緣份。
烤了魚過去,娘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頭上以前受過傷,可不能怎麼吹風來着,不然會偏頭痛的,我合上窗,不讓風吹進來。
把娘扶在牀上躺着睡下,然後學着孃的筆跡抄經文。
每年六月的時候,娘總會很難過,她說她的一個故人離開了,我問她會不會再回來,她說不會。
我可能還太小,很多的情感不會明白,可是誰跟我說娘半句不好,我就會拼了命地上前去和人家打架。
我甚至不敢去想,娘會離開我。如果她永遠離開我那會是什麼樣黑暗無邊的歲月,怎敢去多想啊,承受不了那種痛。
娘身上有很多的傷痕,可是她從來沒有跟我說過一聲痛,有時要是半夜裡醒來,還會發現娘在哭。姐姐讓我別問孃的事,於是我就不問,只要做孃的小棉襖兒讓娘開心就好了。
不過讓娘哭的人,要是讓我知道了,我一定不會放過的。
打呵欠也趴在桌上睡了一會會,早上起來娘已經把我抱上馬車了,我有些怏怏地坐在馬車上,頭靠在孃的身上睜着眼睛不說話。
姐姐就笑我:“西泠你脾氣真壞兒,早上誰得罪你了,要是一早上你醒來只有你一個人在家,你還不鬧翻了。”
娘給我蓋上小被子笑:“西泠早上醒來就會這樣,和娘一樣有下牀氣。怕什麼呢,女孩兒就是要嬌養着纔不會吃虧。”
“會把她寵壞的。”
“被寵着不好麼?”娘淡淡地說聲。我
我將臉膩進孃的懷抱裡:“娘,娘,娘。”
一連串嬌滴滴的聲音,叫得娘笑意盈然:“你這小東西,越來越會撒嬌了,得了吧,起牀氣過了就出去趕馬車,我們得去京城呢。”
“行啊。”我樂呵呵地爬出去:“娘也來,這風可痛快着。”
“遙若,你準備了一早上,睡會吧,到了京城再叫你。”娘溫和地和姐姐說話,然後也出了來。
也不過是一天的路程就到京城,年年都會來,我早也就熟悉了。
京城越來越繁華了,十年前盛世的皇上大刀闊斧地斬了不少的官員,再官的官都給拉下了馬,以姓上官的爲例。
我也剛好十歲,不過我那時哪知什麼。
我一生下來抱我的就是妨發,親我的是娘,照顧着我還是娘。
那些賣糖葫蘆的,賣小吃的,多不勝數,看得我口水橫流,不過我卻不會吵着叫娘買,我西泠很早的時候就知道我們家裡沒啥錢的。
娘將我的發順到耳後:“西泠想吃不?”
我搖搖頭:“不吃。”
“今天人真多,遙若,將馬車還停在往時住的客棧,你要是累了就在客棧裡休息,娘去祭拜故人。”
姐姐點頭:“好的。”
我提着小籃子和娘上山去的,京城的運河邊那白花如織,香氣四溢,在那河邊有一個小小的墳頭滿是草,我和娘拔乾淨,那素雅的小字就能看到了。
李檀之墓,李叔叔,孃的故友。
“西泠,你去洗手,去吃些東西,這兒熱着。”
我知道娘是讓我離開一會,娘不會在我的面前落淚。
乖乖地去淨了手,故意鬧騰着爬上樹去,在樹上看到孃的眼淚像是珠子一樣地滑落,心裡酸酸的。
人心裡都藏着事,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心酸,只藏在最深處。
這白花在樹上搖曳啊,我採了很多很多,用裙子兜瞭然後放在李叔叔地墳頭之上:“娘,會香香的。”
她對着我溫和地笑,眼眶裡還是溼溼的。
回去的時候大路給封住了,說是有什麼當官的要來,娘就帶我走小路回的,所以我說最討厭當官的,有事沒事就攔路,那路活像寫着他們的名字一樣,只許他們過。
回到客棧卻意外地不見了姐姐,娘比我還心急,急着去找那小二問。
小二說:“杜家的人來將她帶走了,是京城的杜家。”
“很出名嗎?憑什麼帶走我姐姐。”我十分的惱火。
小二笑了:“杜家當然出名了,是不是你姐姐做了什麼事,讓人家給抓走了。”
我怒:“你才做了壞事,你全家都做了壞事。”
“西泠別急,娘帶你去杜家要人。”
我帶了把小刀,還撿了不少的石頭在袖子裡,這杜家的也夠猖獗的了,大白天的來客棧裡將我姐姐帶走,我得護着點,什麼都可以吃可不能吃大虧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