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陽從小和爺爺一起,生活在一個小小的山村裡。村子三面環山,森林茫茫,不少在當地生活了大半輩子的人,進到深山裡採集山貨的時候,都時常會迷失了方向,永遠留在了大山裡。
凌陽從小沒少聽爺爺講述類似的故事,深知在深山中迷路的可怕。不過凌陽剛剛慌不擇路,在無邊無際的原始森林中,全速穿行了半個多小時,而且爲了甩脫並沒有追上來的暗襲者,不斷改換方向,早已縱深進森林的腹地,黑夜中又難以辨別方向,只好自認倒黴。
凌陽在警校上學的時候,曾經在課堂上,學習過野外生存的知識,能夠通過觀察星斗的走位,判斷出大致方位。不過楚婉儀現在傷勢不輕,不能隨意移動,凌陽只好小心翼翼環擁住楚婉儀的身體,遵循着北斗星的指向,緩步朝西北方向走去。
森林中根本沒有道路,積雪已經堆得,足以沒過凌陽的膝蓋,上面結出了一層硬殼,卻根本難以承受住兩個成年人的體重,凌陽每走出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艱辛。大概走出了五六華里的路程,凌陽已經大汗淋漓,感受到身體中的力量,正在迅速流失,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凌陽只好找到一棵枝幹虯扎的大榕樹,高高躍起,落在了一根比較粗壯的樹枝上,這才把楚婉儀放了下來。
此時,楚婉儀已經發起了高燒,低聲呢喃着凌陽聽不懂的胡話,額頭滾燙,雙手卻冰冷而蒼白。凌陽有心在地面上升起一堆篝火,爲孱弱的楚婉儀取暖,又不知道這樣的深山密林中,是否有猛獸出沒,正遲疑間,一陣巨大的怒吼聲,傳進了凌陽的耳朵裡。
怒吼聲似乎發自於某種霸道的猛獸,咆哮過後,林間的鳥兒驚恐不堪,紛紛從棲息的樹枝上飛起,撲棱着翅膀朝遠處飛去。凌陽苦笑一聲,沒想到屋漏偏逢連夜雨,怕什麼,就真的來了什麼。
好在凌陽早已選擇了樹梢頂作爲藏身處。雖然這個季節,榕樹的葉片早已經掉落殆盡,不過勝在枝杈密實,勉強也能掩藏住二人的身形。凌陽的眼睛已經習慣了黑夜,透過樹枝的縫隙朝四周尋覓,只見正前方不遠處,一隻黑熊撲騰着粗壯的四肢,飛速朝凌陽藏身的大榕樹逃了過來。
剛剛的怒吼聲,正是黑熊發出來的。凌陽赫然看見,黑熊的身後不遠處,綴着七八隻青灰色的野狼,碧綠的眼睛裡,放射出陰寒嗜血的光芒,顯然是在冬季的獵物不多,這才盯上了這頭體型龐大的黑熊。
亞洲的黑熊,又被稱做月牙熊,胸口處生長着一道略帶弧形的白毛,就像一彎淺淺的月牙,因而得名。在森林裡,黑熊因爲力氣大和脾氣暴躁聞名,雖然平時多以植物和魚類爲食,卻也不會拒絕捕獵小型動物,幾乎已經處於食物鏈的頂端。除非遇到羣狼、猛虎、豹子之類的厲害傢伙,幾乎已經能在森林裡橫着走。
南朝的野生動物,鹿兔狍麝等食草類動物,已經形成了習慣,在冬季食物稀少的時候,便會向南朝和北朝分界線的區域遷移。因爲每到這時,那一片人類很少踏足的禁區裡,會有大量殘留下來的乾草,即使有人爲的獵殺,也比在森林深處的積雪覆蓋下刨食吃,要容易生存得多。
那片禁區裡,食肉動物倒是不多。
因爲南朝和北朝,都在邊界線設置了重兵,只要見到帶有威脅性的食肉動物,便會毫不猶豫地開槍射殺。肉食動物也有自己的智慧,知道在那片區域裡生存艱難,只好始終躲在深山裡,苦苦捱過一個缺少食物的冬天。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狼羣輕易也不會招惹這樣一隻危險的月牙熊。只不過楚婉儀這兩天忙着各種事務,沒有來得及給小乖送來學校食堂的殘羹肉食,狼羣才鋌而走險,盯住了一隻月牙熊,悍然展開獵殺。
黑熊在秋季的時候,會努力尋覓到更多的食物,養出一身肥厚的膘肉,然後找到一個安全的樹洞,用冬眠來減少活動所需要消耗的能量。而且黑熊平時吃食的時候,習慣用兩個巴掌將食物拍碎,汁液和殘渣便會殘留在厚厚的掌毛裡,冬眠中如果消耗掉了大量脂肪,便會舔食自己的手掌,藉以度過一個難捱的冬季。
餓極了的狼羣十分可怕,在樹林中尋找獵物的時候,正好遇到了這隻黑熊棲息的樹洞,嗅到了熊洞中的腥味,用爪子不斷挖掘樹洞便的泥土和積雪,終於將黑熊吵醒,從樹洞裡鑽了出來,同狼羣纏鬥在一起。
黑熊剛剛從冬眠中醒來,身體比較虛弱,依仗體力的優勢,咬死了兩隻野狼,不過身上已經是傷痕累累,這纔不敵逃走,正好朝着凌陽所在的大榕樹奔來。
狼羣懂得集體協作,只是分出六七隻跟在黑熊身後,剩下的則從兩側迂迴到前方,圍追堵截,戰術儼然,很快以凌陽藏身的大榕樹爲中心,形成了一個嚴密的包圍圈,將黑熊死死包裹在中間。
黑熊的四面圍滿了餓狼,狼口中不斷滴下腥臭的涎水,呲出獠牙,皺起鼻子,擺出一副一擁而上的架勢。黑熊情知今日已成不死不休的局面,開始變得狂怒,居然人立而起,背靠在大榕樹上,狠狠揮出一巴掌,一下將一隻率先撲上來的野狼拍得飛了出去。
狼羣在冬季裡減員得厲害,情知如果一擁而上的話,很可能造成不小的傷亡。爲了只夠吃一兩天的食物,十分不值得。不過逐個上前試探的話,一定不能討到便宜,搖擺猶疑間,已經萌生了退意,雖然依舊沒有放鬆包圍圈,腳步卻開始躊躇起來。
小乖本來一直躲在狼羣后面的樹林裡,這會兒終於邁動粗壯的四足,踏着積雪走了過來,抖了抖渾身漆黑的長毛,突然發出一聲有節奏的啼嚎,狼羣聽到首領的命令,這纔不情願地緩緩向後退去,顯然已經放棄了眼前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