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爺近來已經鬱悶到快要吐血。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湯原縣裡悄然崛起一股新興勢力,表面上註冊了一個叫做華宇的有限責任公司,觸角深入到縣城內的各行各業。無論是娛樂餐飲還是半地下的色情行業,只要賺錢的生意他們都會插上一腳。虎爺最不能容忍的是,華宇公司已經將把手伸長到翡翠玉石的中轉行業,一步一步蠶食着虎爺苦心經營,打下的良好基礎。
虎爺不在乎生意帶來的微薄利潤,只是逐漸縮水的現金流量,已經開始不足以掩飾洗黑錢的目的,再這樣下去不用專業人士的檢查,只要不是傻子,一搭眼就能看出恆運公司經營中的貓膩,到時候虎爺不被集團的幕後操縱者活活撕碎纔怪。
虎爺是湯原縣城的東道主,從小到大都在這一畝三分地上混,按理說從地利人和來看都具有很大的優勢,不過華宇來勢洶洶,不是猛龍不過江,無論黑白兩道都將恆運吃得死死的。
據說華宇公司在銀行繳納註冊金的當天,縣裡稍有實權的大小領導,無一例外地更換了新車,每一輛都價值不菲。華宇剪裁的那天,縣裡大部分領導紛紛到場獻賀,因公外出無法前來的,也都派出心腹秘書前來打個轉,給足了華宇面子。荊陽市區甚至於周邊的東港市裡,老牌地下社團和散兵遊勇們也在這天無一例外地粉墨登場,爲華宇的剪彩儀式搖旗吶喊,場面蔚爲壯觀。
拼黑道拼不過人家,拼官場關係,也不見得比華宇有更多的優勢,比經營己方粗放無序,拼財力更是螢火皓月,虎爺幾乎忍不住要跪倒在華宇公司門口,唱一百遍征服,求對方放自己一馬。
華宇公司表面上的負責人,是來自於荊陽市的一名註冊會計師,名叫邢磊,在商業圈子裡也算小有名氣,虎爺早就跟這個人打過交道,知道邢磊只不過是個狡詐的高級白領,仗着一身本事不斷跳槽,哪個公司開出的條件優越就跳到哪個公司,走的時候會帶走原來的客戶和機密資料,十分爲業內人士所不齒,風評及其惡劣。
虎爺心裡有數,單是邢磊這塊料根本沒有實力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華宇的幕後一定隱藏着一個手眼通天的高明人物,虎爺幾次三番地親自登門,明示暗示地想要跟那個幕後人物見上一面,只是邢磊將口子封得緊緊的,虎爺一直未能如願。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個華宇本就將虎爺鬧得焦頭爛額,本來一直在東港市商圈發展的浦東集團,也在這個節骨眼上湊起了熱鬧,在湯原縣設立了一家轄下子公司,主攻原石買賣市場,依舊掛名浦東,頓時將本就不清澈的水攪得更混,呈現三足鼎立之勢。
於是出現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怪現象,在這個完全沒有任何礦產資源的北方小縣城裡,三家公司不約而同地競爭起原石生意來,這在緬甸邊境的市縣十分常見,不過拿到這裡不免怪異異常,單是鉅額的運輸費用一項,就足以抵消大部分的利潤,如此小而無味的一塊蛋糕,現在居然出現了三個龐然大物同時爭搶,完全不符合資本追逐利潤的亙古商業定理,很有點耐人尋味的意思了。
虎爺也曾爲了這件事情特意跑了一趟東港市,找到浦東集團的董事長做了一次深入的長談,浦東的董事長一臉無辜攤開雙手錶示無能爲力,說這次轄下跨區增加子公司的決議,是董事會裡不經常露面的幾個老傢伙做出的決定。那幾個老傢伙都是財大氣粗的大股東,分佈在全國各地的名勝區養老,平時深居簡出,很少過問集團的業務。
前些日子,這幾個掌握了浦東集團超過三分之二股份的老人家,破天荒不約而同地聚集到東港市,勒令董事長召開股東大會,以絕對的票數優勢,通過了在湯原縣跨區建立子公司的決議,董事會其他成員儘管不能理解,爲了不樹立敵人,也只能勉強跟風投出贊成票,因爲這幾位股東的資金投入,對於集團的正常運轉和以後的發展至關重要,實在得罪不起。
幾位股東紛紛發揮自身龐大的能量,最終敲定了子公司的運營模式和具體業務種類,並且經過了工商稅務和其他有關部門的審批,正式掛牌營業,其工作人員全部是新近招聘的大學應屆畢業生,中層幹部則是東北商業圈裡小有名氣的商界精英,沒有從集團內部抽調一人。公司的業務狀況和財務狀況表面上由集團控制,實質上卻直接對接幾位股東負責,成爲名副其實的“一國兩制”,地位超然得很。
提起這件事,浦東集團的董事長也很無奈:“老虎啊,咱們十幾年的兄弟了,哥哥不會編出這麼一通謊話欺騙你,說起來這個分公司根本賺不到什麼錢,不賠錢就不錯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不過大夥兒實在是沒辦法,反正也無傷大雅,就由着那老幾位折騰吧,也算老有所樂不是!”
董事長一臉歉意地拍了拍虎爺的肩膀:“我知道這個公司的設立對你的生意有點影響,怎麼辦,忍着點兒吧,這事兒哥哥實在做不了主,只能在這兒給你好好陪個禮。老虎你也別太生氣,我讓秘書在富貴人家安排了一桌酒席,等會找兩個漂亮妹妹好好陪你喝幾杯……”
虎爺只能失魂落魄地回到縣城。
浦東擺不平,對華宇也毫無辦法,虎爺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辛苦經營的渠道和底子,被兩隻外來爭食的猛獸毫不客氣地一點點吞噬。虎爺最後終於幡然醒悟:形勢既然已經嚴峻到以自己的能力根本擺不平,乾脆就去荊陽市裡找恆遠集團的幕後老大做主。想到這裡,虎爺豁然開朗,神仙打架凡人不一定全跟着遭殃,就拿自己來說,說不準還能在這灣渾的不能再渾的泥水裡渾水摸魚呢!
於是虎爺高高興興地去市裡彙報了。
恆遠集團是一個典型的家族式企業,最開始由楚恆遠創立於上世紀八十年代,從一家二道販子類型的皮包公司做起,慢慢變大變強,到了九十年代末,高瞻遠矚的楚恆遠在房地產行業還沒有露出崢嶸時,就斷然傾囊涉入,成爲了荊陽市房地產行業的翹楚,佔據了絕對的先機。
有一個天大的秘密,是楚恆遠從來沒有對外人提起過的,楚恆遠在青年時代的一場車禍中被撞傷了頭部,病情復原後,楚恆遠驚異地發現,自己居然逆天地擁有了預知未來的特殊能力。
說起來,楚恆遠也許是某些異能者的後代混血兒,異能血統有可能及其複雜,基於那次車禍的機遇,巧合地開啓了異能臨界點。不過楚恆遠血統不夠純正,也沒有接觸過異能者圈子裡的其他人,只能通過自身不斷地嘗試摸索。
經過辛苦的磨練,楚恆遠雖然不能靈活掌握預言者的能力,不過也能夠模糊斷續地在腦海中浮現出未來某個時段內的大致輪廓,其中,荊陽市到處林立的高樓大廈,售樓處擁擠着瘋狂搶購商品房的情景引起了楚恆遠的注意,最終確立了自己的發財路子,那就是搞建築。
當時荊陽市的市區輪廓不大,楚恆遠趁機低價拿下了市區周邊的大量地皮,而且零散地囤積了市區內許多棚戶區的平房和廢棄的企業工廠,等到2005後,全國的房地產業掀起了一個轟轟烈烈的開發和炒房高潮,楚恆遠一夜之間變成了省內數一數二的首富。
在這個寸土寸金的時代,楚恆遠利用銀行貸款,在自己手裡掌握的地塊上建設起無數的高樓大廈,從溫州花高價僱傭專業的團隊炒房,一時間,荊陽市的房價節節高升,大有媲美省城等一線城市的勢頭。楚恆遠目光老辣,敏銳的商業嗅覺結合異能的應用,在房價即將攀升至最頂峰時,斷然將剩餘樓盤全部出手,炒房者和小貸公司一時趨之若鶩,把這些或整幢或零散的樓房全部接手,幻想着在火熱的樓市中繼續升值,不過卻接下了苦澀的最後一棒,賠得幾乎血本無歸。
荊陽市畢竟只是省內的二線城市,城市內及周邊市縣人口有限,樓房的硬性需求其實有限得很,只是人們被火速爬升的房價擾亂了心神,心裡都想着同一個念頭:買漲不買跌,今天不買明天就漲價漲得買不起了。所以傾盡所有頻頻出手,非得買上一兩套住宅才覺得心安。
而後大批的閒置房接連浮出水面,手裡壓着許多套房產的個人和炒房公司,不堪銀行利息的壓力,紛紛低價出手住宅,最終導致了荊陽市的樓市頂風都能臭出十里地去,再也無人問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