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劉氏教女

雖說僱了十輛馬車來,但往返縣城運木頭就要整整三天,這頭的磚瓦石料石灰卻還一點兒沒拉回來。邱晨心下着急,送了孩子們去學堂回來,邱晨就直接繞道兒去了蘭英家。

一進門,恰好遇上蘭英要出門去林家上工。看到邱晨來了,蘭英連忙笑着招呼,迎了邱晨往屋裡走。

“這是把孩子們都送過去了?”

“是啊,那幾個小東西歡喜着呢……原本想着讓滿兒過兩年再去,可那小丫頭不服氣,認準了自己個兒比哥哥們還厲害……”邱晨想起滿兒鼓着小嘴兒向自己耍賴撒嬌的小模樣兒,就禁不住想笑。

蘭英也撐不住笑起來:“可不是說的,滿兒那丫頭那麼丁點兒大,讀書識字可真是厲害,我看着,一點兒不比幾個大的差呢……”

兩人說着進了門,滿囤已經去招呼人幹活了,滿囤爹剛剛吃完飯,正在喝早飯後的那杯茶。自從邱晨給他送了一包茶葉來,這早飯後的一壺茶,就成了滿囤爹最愛的事兒,每天不喝上,就會覺得人都沒了精神。

王氏正拿着一條抹布在擦抹傢俱,聽到聲音迎到門口,笑着和邱晨打招呼。

“嬸子,今兒這身衣裳真精神,看着你最少年輕了五六歲!”

今兒,王氏穿了一件月白色的細棉布衫子,青色的闊腿褲,扎着褲腳兒,頭髮梳得一絲不亂,因爲日子順心,吃的也好了,連帶着氣色都好了許多,可不是比邱晨最初見到她時那灰撲撲蠟黃黃的面色好了太多了!

身上這衣衫布料子還都是邱晨給的,聽她這麼一說,王氏自然歡喜,又在歡喜中透出一絲赧然來,下意識地摸了摸頭髮,笑着道:“還不是跟了你沾光,不然我哪能撈着穿這麼好的料子!來,快進來,你叔在屋裡喝茶呢!呵呵,自從你給他拿來那一包好茶葉,這老頭子每天都得喝上一壺,不然就和病了似的,總說自己提不起神兒來……”

在王氏的絮絮叨叨中,邱晨進了劉家正屋,滿囤爹就坐在裡屋的椅子上喝茶,看到邱晨進來,也連忙倒了一杯茶,放在自己對面的座位上,並笑着招呼邱晨坐。

邱晨笑着謝了,接過茶,把自己的來意說了。

滿囤爹略略沉吟了片刻,就擡頭道:“這也不是啥大事兒。咱們村裡也有四五匹騾馬,牛多些,得有十好幾頭。牛的腳程慢,去程家店拉磚瓦不成,但去王家店子拉石料、拉石灰卻不妨礙,牛的力氣大,還能多拉些……這些日子地裡沒啥大活兒,村裡的牲口在家裡也是閒着,我去村子裡說說,讓他們套了車過來,幫着拉幾天東西也是村裡互幫互助的一個意思。”

邱晨自然高興地一口應下來:“成啊,你老受累跑一趟,順便給大夥兒一個明白話兒,咱用人家的騾馬和黃牛,也按一個人工算賬,一天也付八十文!”

“人過來你付錢也就罷了,牛馬就不用了,過了你去挨家走一趟……”滿囤爹還要否決邱晨付工錢的事兒,卻被王氏一聲打斷:“還是海棠說的付工錢利即,省的欠情欠意的。再說了,不付工錢,海棠走一趟還能少破費了啊!”

通常滿囤爹很少當着外人給王氏沒臉,這回卻毫不客氣地斥道:“你個老婆子就知道算計,欠情欠意,不欠情欠意哪來的人情往來?福兒娘多和村裡人禮尚往來,多和村裡人交道交道沒壞處!親戚不走還生了呢,多走動走動,熟了親近了纔好呢!”

邱晨實在沒想到,這麼一件借牲口的事兒,滿囤爹居然也給考慮的這麼周到,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慚愧。雖然剛剛滿囤爹這些話是對王氏說的,她卻自覺正是點出了她爲人處事的弱點來。

習慣了現代的獨善其身,客氣冷漠的交往方式,遇到什麼事兒,能付工錢解決的,她就不想太費心,同樣的也不想欠情欠意。可卻忘了,這個社會講的不是理智、法制,更多的是依靠人情道義來束縛維繫……邱晨雖不善交際,但腦子不笨,滿囤爹一點她自然就明白了老人的一片苦心。

連忙笑道:“滿囤叔替我考慮的全面,那我就等用完了騾子時,去幫忙的人家走走,親口道聲謝!”

滿囤爹很滿意地點點頭,揹着手顧自大步去了。

見王氏對老頭子駁她的面子還有些悻悻的,邱晨就笑着道:“嬸子啊,你最瞭解叔了,難道聽不出來,他老人家是不好意思說我,指着你說話給我聽的。是了,你哪裡是聽不出來,你這是怕我愚笨地不明白他老人家的苦心,替大叔描補吶!”

說着,把了王氏的手,哀怨道:“嬸子,難道在你眼裡我就是那麼笨的不透氣兒的?唉,真是太傷心了!”

蘭英在旁邊看不下去了,一指頭點在邱晨的腦門兒上,嗔道:“你就貧吧,芝兒奶奶誇你都誇出花兒來了,恨不得拿你當親閨女的,虧你還來嘔她……”

話未說完,三個人已經撐不住都笑起來。

後天蓋屋子正式開工,到時候,僅力工就有五十多個,在加上請來的木匠把式、泥瓦匠把式們,怎麼也得六十多人,還有自家人和十來口幫工,再算上來幫忙的媳婦閨女們,估計林家到時得有百十口人吃飯。依着上次蓋屋的經驗,邱晨琢磨着,一頓飯的就得準備八十斤白麪的饅頭。這麼多饅頭要一鍋鍋蒸出來,五層籠屜,也得最少蒸四五鍋……可真是個大工程!

邱晨從蘭英家出來往家走着,就盤算着回家開始發麪。

現在天氣熱了,半天就能發起來,這會兒發了面,下半晌就能發起來,今兒先蒸上幾鍋饅頭。明兒再蒸上一天,就夠幾天吃的了。到了後天正式開工了,婦人們做菜做飯的壓力也能小些。

等她回到家,卻見海棠娘劉氏已經在院子裡擺下了五六隻大陶盆,開始發麪了。

發麪有兩種辦法,一種比較省力,就是把面引子溶在水中,然後一邊往引子水裡加面,一邊兒用筷子攪合成糊狀,然後開始發酵。這樣發出來的面非常稀,等到發好了搋麪的時候,就要添加大量的乾麪粉,費力的揉成麪糰。另一種發麪的辦法則是在發麪的時候,往乾麪中加引子水,在發麪前就把面揉成團,這樣發出來的面,到了搋饅頭的時候就省力許多,而且,這種法子發的面會比較香甜,即使天熱也一般不會變酸。

海棠娘用的正是後一種發麪的法子。老人灰白的頭低着,本就佝僂的身子這會兒也低低地弓着,以便連身體的重量都壓在兩隻手上,以更好的把面揉好……

一眼看到這幅情形,邱晨只覺瞬間有一團什麼堵住了喉嚨,鼻子也酸的有些發疼。雖然只是發麪這麼一個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卻飽含了一位母親儘自己最大的能力關愛女兒的一片心!這是海棠娘心疼自家閨女,替自家閨女乾的呀!

澀澀地喚了一聲娘,卻已經和昨日初見時的一聲呼喚的心情完全不同,邱晨撇下蘭英,急急地走過去,拉着劉氏離開那幾個大面盆,並半強迫地給老太太洗了手,一邊不自覺地數落道:“娘,你這身子受不得累,咋又搶着忙乎這些嘞!這些活兒,有村裡的嫂子嬸子們幫忙呢,不用你做。你閒不住,就幫我喂喂雞,看護着操操心,要不,您就幫着我給倆小的縫縫幾件衣裳,你也看到了,我這天天心急火燎的,都沒工夫坐下來做針線了,前幾天俊言和阿滿的褂子撕破了,還一直沒得空縫呢……你說你搶着做這些重活兒,要是累得晚上再咳起來,別說哥嫂埋怨我,就是我自己個兒也心裡過不去啊……”

被閨女拉着洗手,被閨女拉着給洗着手,聽着閨女絮絮叨叨的數落埋怨,劉氏卻沒有不高興,更沒有生氣,反而卻覺得這樣的閨女才親近,纔沒有昨天那種生疏的疏遠感,雖然也說也笑,她卻總隱隱覺得閨女和自己個兒客套起來,不親近了,彷彿離了自己老遠的,看得見摸不到了一般,讓她心裡一直惴惴的,隱隱發疼,空的心慌。

這會兒,彷彿才趕到閨女又回來了,那心裡空的慌的感覺纔算是平復了,也安心了。

閨女還是她的閨女,還和她這個孃親親近着呢!

邱晨並不知道劉氏心裡作何感想,只匆匆幫着劉氏洗了手,手下粗糙僵硬的感覺,讓她心裡發疼。這是一雙經過常年勞作的手,指節寬大,皮膚粗糙鬆弛,而且左手的食指指甲還曾受過傷,長的歪歪扭扭的,醜陋,卻讓邱晨感觸頗深。

這是個疼愛孩子,辛勞隱忍的母親,大半輩子受累受苦的,不管之前怎樣,以後,她定要讓老人過一個安詳優渥的晚年,讓她好好地享享老來福。

蘭英和隨後進門的玉香、秀兒,也用水洗了手,接了劉氏的手,忙着發起面來。

一邊用力地揉着盆子裡的面,蘭英一邊笑道:“嬸子,這閨女娘就是沒隔事兒,你別怨海棠妹子說你,這是真心疼你老呢!”

“嗨嗨,不怨,不怨……不用你這閨女說哇,我自己個兒的閨女啥脾氣我還能不知道?嘴上不饒人,心裡是真心孝順……”劉氏笑得一臉皺紋更加深刻起來,但臉頰卻透出一抹紅潤來,眼睛也亮亮地透着歡喜,彷彿連一頭灰白的頭髮都多了幾分光澤。

玉香也笑着湊趣兒:“這纔是親閨女娘沒隔事兒,真是貼心貼肺的疼吶!”

邱晨這會兒也笑了,回頭朝蘭英、玉香幾個笑笑,攙着劉氏在屋檐下坐了,回屋拿了針線笸籮和俊言的一件撕了口子的衣服回來,交給劉氏讓她縫補,這才轉身去了後院。

保險子旋制完之後,壯子也回了後院,把保險子分裝封口,再放入療傷藥的罈子中封口。青山家的則帶着芝兒、慶和家的、泉哥兒一起分裝羅布麻。

轉了一圈兒,見衆人忙碌而有序,沒什麼差錯,就轉回來,去了東邊的工地。

既然昨天晚上和劉滿銀說了採摘雙花和連翹的事兒,她就不會耽誤。況且,連翹的採摘有嚴格的時間要求。顏色簇青纔下來是青翹,藥效好價格自然就高。等顏色枯黃再採,雖然也能做老翹、黃翹用,但因爲藥效差了,價格自然也就低了許多。

忍冬的花旗比較長,每天的採摘時間卻有限制,最好是日出之後露水未乾之時採摘,而且要採摘將開未開的花蕾,太小或者已經開放的花朵,嚴格說起來都不合格,這一類的多了,雙花的成色檔次自然就低了,價格同樣也賣不上去。另外,雙花細小,生長在葉腋中,採摘的時候必須極小心,不能夾雜上葉片……

既然委託劉滿銀和林子的兩個哥哥收購,那麼就要向他們說清楚,讓他們去其他村莊宣傳的時候說明白了,到收貨的時候也要嚴格把關才行。

好在,這幾天劉滿銀和林子的兩個哥哥都過來林家工地幫忙,只每天午飯時分回去收一趟藥材,邱晨去工地上找他們,倒是不難。

就在林家後邊的山坡上,就有長的蓬亂的忍冬藤,也有幾棵不大的連翹,邱晨叫上劉滿銀和林子的大哥一起往上走了一段,就藉着山坡上的忍冬和連翹說了一遍。並把收購價格也和兩個人說清楚了。

嚴格要求,價格自然也就高一些。

邱晨提前已經問過了,回春堂收購雙花的價格是三錢銀子一斤,她給劉滿銀的和林子兩個哥哥的價格是十五文。讓他們一斤掙兩文,以十三文一斤放出去。連翹質稍重,採摘也便利些,收購的價格是兩錢半銀子一斤,邱晨就給他們兩人十二文一斤,十文錢往外放。

這兩種藥採摘的時候只要注意,採摘後卻不需要炒制和再加工,只需要晾曬乾燥後,就能夠直接入藥。省了人工費用,是以,邱晨給出的價格稍高一些。

吃過午飯,等村裡人又來交羅布麻。今兒俊言俊章去了學堂,俊文去了縣城運木材,這收購羅布麻的事情自然只有邱晨自己來做了。

邱晨就拿了兩根金銀花和連翹的枝條做示範,教給衆人採摘的要求。

劉家嶴周圍的羅布麻,經過近兩個月的採摘,邱晨再怎麼囑咐大夥兒注意保護資源也沒用,雖然大夥兒是盡力採大葉子了,可耐不住採的人多啊,沒等下一茬長出來,就被採光了,眼瞅着就要採盡了,這些天嚐到了採藥賣藥甜頭的村民們正發愁,沒了羅布麻要斷了收入呢,沒想到林娘子又給他們指出了一條路來,自然個個歡喜不盡,聽邱晨講解採摘方法和注意事項也都聽得特別認真。

因爲這事兒,這一日圍攏在林家門口送藥的人羣就散的晚了許多,本來未時前就散去的人羣,直到申時中才散盡了。

上午發下的面已經開了,日頭西斜,院子裡不是那麼曬了,蘭英回家搬了一塊麪板子來,和林家的拼在一起,就在院中開始蒸饅頭。

上午發麪,邱晨攔着沒讓劉氏動手,看到蒸饅頭了,劉氏就坐不住了。她也不來面板子這邊,只收拾了鍋竈,往鍋裡添了水,又把籠屜裡用蒸饅頭要用的籠布洗了,一層層鋪好。忙乎完這些,蘭英三個也揉好了幾蓋簾饅頭。

劉氏直接端了饅頭放進籠屜裡,裝上鍋,點了火,細細地燒,讓水加熱,卻保持在四五十度,用這個熱量,促進饅頭醒起來。如此過了約摸一刻鐘功夫,劉氏又把上下籠屜掉了個個兒,把最上層的換到底下來,繼續保持小火半刻鐘,上下籠屜中的饅頭也都醒好了,這才用溼透的抹布把籠屜的縫隙蓋嚴實,加大火燒起來。

邱晨收完羅布麻,還沒顧上歇會兒呢,回春堂的陳掌櫃帶着三輛馬車,停在了林家門首。陳掌櫃這次是來送下一批療傷藥的藥料,順便把俊文送去的羅布麻錢送過來,一起送過來的還有四月份茯苓膏的分紅。

招呼着林子、劉佔祥幾個人幫着卸了車,邱晨一一驗看了藥料的質量,過了秤,收進東廂房。又讓劉佔祥帶着幾個小夥子把制好了的療傷藥搬出來,裝到回春堂的馬車上。

那邊裝車,邱晨這才招呼着陳掌櫃在院子裡坐下,沏了一壺茶,給陳掌櫃倒上一杯,她自己也喝一口潤潤喉嚨。

陳掌櫃笑眯眯地拿出三個大荷包來,分別交待了銀錢的來歷數量,讓邱晨當面驗看了。又從懷裡摸出幾頁紙來,交給邱晨。

邱晨沒等拿到手裡,就看到了紙上的大紅印章,心中一喜,接過來一看,果然是東邊十幾畝地的紅契。

原來林家的院子邱晨讓楊樹勇去縣裡立紅契的時候,是落在林旭的名下的,還有林家原來的四畝肥田,也一樣落在了林旭名下。池塘和東邊這十幾畝地卻是落在了她楊海棠的女戶名下。如今,劉家嶴女戶楊海棠的名下已經有將近二十畝的荒坡地,還有林孝孺、林孝婕一雙兒女。

如今僅看不動產的話,林旭和邱晨的女戶倒是基本持平了。

只所以將財產分開落戶,邱晨也是現代人的思維習慣了,財產這種東西,在沒有嫌隙的時候分的越清楚越好,省的混在一起,到時候好兄弟也很可能成了仇家。她見過聽過太多因爲財產、甚至是遺產兄弟姐妹反目成仇的案例了。

林旭性子好,懂得尊敬她愛護阿福阿滿不錯,但林旭畢竟會長大,將來會娶妻生子。林旭或許不會生出什麼別樣的心思來,但他的妻子兒女誰知道會怎樣?更何況,在邱晨看來,人爲了自己的利益着想幾乎是天生的,到時候與其給弟媳婦一個爭搶的理由,還不如現在開始就分開。

不僅僅是這些東西,邱晨打算好了,只要以後購置不動產,就一樣兩份兒,一份兒給林旭,一份兒落在自己名下,將來林旭這一份就歸林旭所有。她名下的財產,給阿福安身立命也好,給阿滿將來做嫁妝也罷,都與林旭家沒什麼牽涉,自然就省了許多口舌是非。

把紅契收好,邱晨笑着道:“這張契書當初是拖了少東家的……是不是少東家來過鎮子裡?”

陳掌櫃笑着點點頭:“可不是。少東家今兒上午纔到,正好遇上旭哥兒帶着車隊過去送羅布麻……少東家讓我給林娘子捎個信兒,明兒雲二公子要過來,和林娘子籤契書。少東家說了,雲二公子在林家留飯,林娘子不必爲難,就上回幾位將軍來時那樣……就很好!”

雲濟琛來,一來是簽訂正式的合作協議,二來,一定會把制皁的啓動資金帶過來。

邱晨一聽雲二要來,自然歡喜。但聽到廖文清讓讓她備飯,還特意說起上一次秦錚等人的那頓飯……邱晨臉上的笑就僵了一下。

不讓廖文清提醒,她倒是幾乎忘了那回廖文清帶着一夥人不告上門,還死皮賴臉地留飯,讓她難爲的事兒了!

她的目光瞟了院子裡的菜園一眼,心中暗暗嘆息,可惜了辣椒還沒長成,這會兒連花兒還沒開呢,自然也沒辦法用辣椒款待貴客了!

看着林娘子臉上一閃而過的冰冷,陳掌櫃不知咋的,生生地打了個寒戰,再轉眼,邱晨卻已經再次滿臉微笑了,讓陳掌櫃都有些懷疑,剛剛是不是自己看花眼了。

“陳掌櫃回去請代我謝過少東家的關照。不過,既然是雲家二公子和少東家聯袂來一趟劉家嶴,貴客臨門,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知道了,太寒酸了就是在說不過去了。陳掌櫃讓少東家儘管放心,明兒若是雲二公子在林家留飯,我一定做一桌他們沒吃過的好菜待客!”

“噯,噯!”陳掌櫃連連答應着,笑着起身道,“有了林娘子這句話,少東家想必就放心了。時辰不早了,在下就不多打擾了,就此告辭!”

送了陳掌櫃出門,邱晨回身把三個荷包和一份紅契送進門,邁進屋門,纔看到劉氏正坐在竈坑前燒火,不由有些心疼又無奈。

“娘……”邱晨這會兒再叫娘,已經沒了最初的生澀困難。只不過,這一聲叫出來,難免有一些埋怨,又拖了長長地軟音,這埋怨和無奈也就帶出了一些撒嬌地味道。

不等邱晨的話繼續說出來,劉氏就笑着道:“搋麪那活兒重,你不讓我做,坐在這裡燒燒火,又不動力氣,你還有啥不放心的?”

“娘,您要是知道注意自己的身體,我也不說了不是!”邱晨一邊說着,一邊拿了兩塊木柴塞進竈膛裡,然後拉着劉氏進了裡屋。

孃兒倆一進屋,邱晨就把三個荷包拿出來,把裡邊的銀子一股腦兒倒在炕上,對劉氏道:“娘,你看!”

“哎喲,這麼多……”劉氏驚呼一聲,話沒說完就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只睜着眼睛看着炕上的一堆銀子,再看看自家閨女,有些不敢相信。

之前,她聽兩個兒子和大兒媳婦說閨女家過有了,還一直不敢相信。哪怕是來到劉家嶴,看到林家新起的院牆、屋子,還有正要熱熱鬧鬧再次起屋子,她有些相信了兒子媳婦的話,卻還沒有如何震撼,直到這會兒,親眼看到人家上門給女兒送來了三袋子白花花的銀子,老太太是真的被震住了!

她活了眼看快六十歲了,可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銀子呢!

“這,這都是你掙得……?”劉氏想要問,卻下意識地把‘銀子’二字含混了去,惹得邱晨撲哧一聲笑出來,拉着劉氏的手在炕沿兒上坐了。

笑着道:“娘,這些不過是……一個月的收入。以後,每個月至少也有這麼些銀兩進賬……所以說,娘,咱們家如今日子好過了,你別在心疼銀錢,不捨得吃不捨得穿的。等咱們家的屋子蓋起來,我就去給你買上兩個丫頭,專門伺候你和我爹。你們老兩個可要把身子骨養好了,這享福的日子剛剛開始呢!”

劉老太只覺得滿腦子暈暈乎乎的,可還是沒漏掉最重要的一個詞兒--‘丫頭’。

不等邱晨的話音落下,劉氏就連連擺手道:“可使不得,可使不得。我和你爹一輩子忙碌了一輩子了,雖說這會兒身子骨兒老了,做不動重活了,可打掃打掃,拾掇拾掇,做做飯喂喂雞的都能做的動,可不用買啥丫頭。有錢人家纔買丫頭伺候吶,我和你爹要是真不蹬底兒地使喚上丫頭子,還不得被人家笑死?再說了,那些丫頭也都是爹孃生的,誰家好好地閨女賣了給人家做丫頭子啊,咱可不造那個孽!”

聽老太太這麼急了忙慌地一番話,邱晨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些,拉着劉氏的手嘆口氣道:“娘,你也說了,日子好過的人家不會賣兒賣女,可見那些被賣掉的閨女也是家裡有難處的。再說了,咱們買回來,不過是讓她們幫着做些家務活兒,可不會隨便打罵的,還有好吃好喝,凍不着餓不着的。換句話說,咱們不買,別人家也會買,要是賣到那黑心的主家裡,或者賣到那見不得人的地處,那纔是作孽呢。所以啊,娘你就放寬心,咱們家就是買丫頭,也是行善積福,可談不上造孽,您老心裡別不過意!”

劉氏被邱晨這一番話一說,默默地想了一會兒,臉色也就緩了過來,也跟着嘆了口氣,道:“你說的也在理……唉,你說,日子再怎麼難過,也不能生了賣孩子的心啊!唉……”

既然說起買人的事兒來,邱晨索性就往劉氏跟前靠了靠,攬着劉氏的胳膊道:“娘啊,這買人的事兒,我之前也沒想過,但你看看咱們家,再起一座院子,可就兩座大院子了,幾個小的都去上學,俊文和俊書過了這段日子,我也想着讓他們哥倆跟着讀上一年書,能讀進去自然更好,咱們請好先生好好教導。就是不想走讀書科考的路,多讀些書,知書達理,算賬什麼的,以後也不吃累。”

頓了頓,邱晨又道:“娘,你也看到了,咱們如今幾個作坊都擠在一起,等新院子建起來,就都要分開了。到時候,我自己在能耐,也只有一雙眼睛一雙手,大哥二哥……是真心爲我不差,可大哥二哥都不識字,有些事就做不來了。這就需要有幾個識字又貼心地人來給我做幫手,我就盤算着,俊書俊文也好,俊言俊章也罷,不愛讀書的,就來跟着我幹……呵呵,說着說着就扯遠了。你看看,咱們這麼大攤子,哥哥們和侄兒們要做外邊的生意往來,家裡的活兒可搭不上手,你說,我要是不買上幾個人,就我自己個兒忙乎,累死也幹不過來啊!”

“唉,這倒也是……”劉氏嘆口氣點點頭,隨即又拍着邱晨的手道,“我和你爹一輩子種地趕車,也沒啥大見識。你這些事兒,我們幫不上你太多,你自己只要盤算好了,買人就買吧!就像你說的,反正咱們也不會隨便打罵人家孩子,比待在他們爹孃跟前,還更好呢!”

聽劉氏不再糾結這件事,邱晨暗暗舒了一口氣,笑着點點頭。

孃兒倆正要再說些什麼,就聽得門口啪嗒啪嗒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朝着正屋跑過來。

邱晨還沒反應過來,劉氏卻飛快地把炕上的銀子攏了起來,一股腦兒塞進一隻大荷包裡,然後,又把幾個荷包一起放進炕尾的炕櫥裡,這才調整着表情,慢慢地打撲着衣裳回過身來。

老太太看着那麼老邁了,邱晨實在沒想到,居然也有這麼麻利神速的一連串動作,看着老太太轉回身來,努力做出一副無事狀……邱晨撐不住笑了。

劉氏眼睛一瞥,狠狠地瞪了邱晨一眼,邱晨連忙把笑聲咽回肚子裡去,直憋得她胸口生疼。

“奶奶,姑姑!”俊言一邊呼喚着,一邊掀開門簾走進來。

在他身後,跟着俊章,再後邊兒,還有阿福阿滿……四個孩子一臉興奮地進了屋,喚了人之後,就唧唧喳喳地說起在學堂裡的事情來。

邱晨看着劉氏一臉慈祥地應和着孫子外孫,拉着孩子們洗手洗臉,又拿了點心出來給孩子們吃……

她終於堅持不住了,匆匆從裡屋逃了出來,一踏出裡屋門口,門簾子再身後落下來,擋住了屋裡的視線,就撐着牆壁,無聲地笑起來,一直笑出了眼淚,肚子也笑疼了,這才漸漸止了笑,撫着肚子在竈口坐下來,慢慢地緩着勁兒。

這一緩,直緩了小半刻鐘,擦擦眼角笑出的淚水,邱晨回頭聽聽屋裡老少們說說笑笑的聲音,微挑着嘴角去洗了手,拿了蓋簾,招呼了秀兒過來,幫着她一起掀鍋。

晚上,躺在炕上,邱晨已經沒了前一晚的緊張和疏離。聽着阿福阿滿睡熟了,邱晨就笑着湊到劉氏跟前,悄聲道:“娘,你是不是經常藏東西啊?”

劉氏臉上的表情僵了僵,嗔怪地瞪了邱晨一眼,自己卻忍不住先笑起來。

娘倆悄聲地笑了一回,劉氏才擡手抹去眼角笑出來的淚水,想要開口說話,卻先嘆了口氣:“唉,這都是給苦日子給逼出來的毛病啊!”

這句話說出口,劉氏沉默下來。邱晨靠在劉氏身邊,有些擔心地擡頭叫了聲:“娘……”

劉氏沒有應聲,卻擡手拍了拍邱晨的胳膊,又平復了一會兒心緒,這纔再次開口道:“咱們家你爺爺奶奶還在的那會兒,家裡有幾輛大車,你爺爺自己也不用出車,僱了幾個把式給人家運貨。可你奶奶爺爺得了你爹的時候,都快四十了,不等你爹成人,你爺爺就得病去了。你爺爺得病,把家裡存得銀錢花了個差不離,之後……又是安葬花費,又是……家底兒就給折騰空了,你奶奶賣了兩輛車才把事兒辦過去。等我進門,家裡還有三輛大車,可你爹年紀小,雖然咬着牙跟着車出門,可也攬不了多少活兒,漸漸地,兩輛大車就閒下來,車把式也都辭退了,只剩下你爹一個人趕着車拉些小活兒,養家餬口。我進門沒兩年,你奶奶也得了病,在炕上一躺就是五年……”

說到這裡,劉氏的敘述停了下來,稍稍平靜了些,才道:“按說這話不該我和你們這些小的說……你爹雖說沒有親兄弟,可你爺爺卻有兩個兄弟,兩個姐妹,除了你那小姑奶奶和你爺爺奶奶親,其他三個都是黑眼珠子只知盯着白銀子的人……你那大爺爺開着大車店,你爺爺病了,別人還沒伸手,你那大爺爺把活兒都搶了去。你那二爺爺好吃懶做,當年分家的一點兒財貨早就被他花用光了,帶着一大窩孩子,吃不上穿不上的。還有你那大姑奶奶,嫁的也只是一般人家,她那婆婆又是個厲害的,她的日子也不好過。你爺爺病了後,你奶奶性子軟,你爹年紀小,這幾個人就三番五次地上門,能搶的搶了走,不能搶的就偷……這才使得你爺爺攢下的一份家業給敗了。你奶奶病在炕上五年,他們又打着看你奶奶的幌子三不五時地上門。這會兒咱家裡也沒多少值錢的物事了,他們就得什麼拿什麼,你那大姑奶奶的兒媳婦上門,連我餵雞的一隻黑陶盆子,也給順了去。嘿,估計,我這藏東西的毛病就是那個時候做下的!”

說到這裡,劉氏再無控制不住自己,淚水順着眼角淌下來,流過鬢角,落在枕頭上。

只不過,雖然流淚,但劉氏的表情卻出離的平靜。想來是時日久遠,那些恩怨也早就被時光淡化了。

邱晨爬起來,拿了一條給劉氏擦去眼角的淚水。劉氏拍拍邱晨的手,微笑道:“行了,行了,不用怕,我已經不恨那些人了。就是心疼你奶奶,那麼好的人,對誰也沒個高聲氣的,卻生生被那些人給氣死了!”

“娘!”對於這些陳年恩怨,邱晨也沒法說什麼,只好伏在劉氏身邊,伸手攬住了老人的胳膊,將臉貼在她的肩頭,希冀用自己的親密來平復老人心頭的傷感!

劉氏自然地擡手摸了摸邱晨的臉頰、鬢角,彷彿拍着孩子一樣,輕輕地拍着邱晨的肩膀,再次緩緩地開口:“到你奶奶沒了,咱們家就只剩下一輛大車了。家裡除了幾間屋子和不到十畝地,就沒了一件值錢的物件兒。後來,你爹一年四季跟着人家出車,拉人拉貨,只要人家給錢就肯幹,我就拖着剛剛兩歲的你大哥,種着那幾畝地。那時候一塊餅子都掰成兩半兒吃,一文錢恨不能掰成八瓣兒花……到有了你二哥,咱們家日子才漸漸地反續過來。等到你大哥十五了,我和你爹把攢了幾年的錢拿出來,又添了一輛車……有了你大哥幫着拉活兒,日子慢慢的就好起來了。呵呵,你這閨女是個有福的,你落地的時候,咱家最難的日子早過去了。是以,這些事兒,你也知道的不多……唉,要不是你爹那年貪活兒,黑夜趕着車過山路,摔下山來給福兒爹救了,也就沒你後來嫁過來這事兒……說不定,你早就嫁到縣城去了。之前,縣城的那家姓徐的都託了媒人來說合了,說是你跟着你爹上縣城的那趟,人家見過一回……那家裡說是有幾十畝地,還有兩個鋪子,人家孩子也是個讀書的……唉,這都是命啊!”

邱晨默默地聽着劉氏講楊家的辛酸史,可聽着聽着,她突然抓住了一句話--‘縣城姓徐的’!

她挑了挑眉毛,沒想到海棠當年還有這麼一段公案!只是,那家姓徐的不論怎樣好,如今也沒有再提的意義了。

嘆口氣,邱晨又往劉氏身上靠了靠,笑眯眯道:“娘,那些都過去了,以後咱們家的日子會越來越好,你和我爹好好養着身子,好好享享晚來福!”

“嗯哪!”劉氏笑着應了,隨即卻又道,“海棠啊,我知道你心疼我和你爹,也心疼你哥哥嫂嫂和侄兒們。可是,我今兒和你說幾句話,你得好好聽着。”

驀地聽到劉氏如此鄭重的口氣,邱晨怔了怔,隨即點頭應下:“娘,我好好聽着呢,您說!”

“嗯,你聽好了……不管怎麼說,你現在是林家的人。將來你即使再走一步,也不再是楊家的人了。你心疼你哥哥嫂子侄兒們,拉拔他們一把,我和你爹都歡喜,可你一定不能糊塗了。這錢財上最容易糊了人眼糊了人心,你哥哥們侄兒們過來幫你做活,你也不用太感念了,他們不來你這兒,還沒處找這麼高的月錢吶……”

邱晨心中驚訝,實在沒想到,劉氏這麼一個標準的農家老太,居然能夠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她輕輕地喚了一聲:“娘……”

劉氏擺擺手,止住邱晨的話頭,接着道:“你哥哥和侄兒們幹啥活兒,你該給多少月錢就給多少,其他的再額外給的,一定要說明白,可也不能太大手。親兄弟尚且要明算賬,更別說你一個出嫁女。這會兒,你說啥就是啥,別忘了,林家還有旭哥兒,還有阿福……”

聽劉氏的諄諄叮囑,邱晨除了感動,除了欽佩已經沒辦法再有別的心情了。她緊緊地依偎着母親,沒有任何疏離隔閡地,輕輕點了點頭。

“娘,你放心吧。這些話我都記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就分了一輛馬車過來,載着蘭英去了清水鎮,購買需要提前準備的食材。米麪要多買,肉直接要了一片豬肉,其他的青菜什麼的,也買了許多回來。

吃過飯沒多久,就有不少村裡的媳婦閨女的來林家幫忙。

蘭英就按照提前和邱晨商量好的,把割下來的肥肉交給一個媳婦,去煉成葷油。排骨單獨割下來,剁成小段兒。大骨和脊骨則劈成大段,洗乾淨放進鍋裡燉上。又取了十多斤肉剁成泥,加入澄面蛋清蔥花薑末汆成丸子,再其他的就切成肉片炒熟了。

做丸子也好,炒肉也好,都加了比較多的鹽。多放鹽可以避免食物腐敗。邱晨看着都驚心。這麼多鹽放下去,明兒炒菜想要多方肉都不行,要不非得齁出毛病來!

各色肉菜一樣一樣整治出來,蒸炸燉炒,剁餡兒,都是純人工操作,也是極費事的。

不過,邱晨沒摻乎這些。她安排完後院的活計後,就轉回來守着一隻大木盆,開始洗今天特意讓蘭英買回來的好東西--兩幅豬下水和豬頭豬蹄兒豬尾巴兒。

爲了確保乾淨,邱晨連要幫忙的劉氏都沒用,自己親手先把豬心豬肝洗乾淨了,泡到一大盆清水中。又拿着豬肺細細地衝洗乾淨,把鮮紅色的豬肺沖洗成了淡粉色才罷手。之後是最費事兒的豬肚兒豬腸子,都翻過來,先一點點用醋揉一遍,又用鹽巴揉一邊,最後再用白麪細細地揉搓清洗了一邊,直到把這些東西洗的沒有了一絲兒異味,這纔算是大功告成。

豬頭、豬蹄兒、豬尾巴都用松香沾掉殘餘的豬毛,又細細地檢查了,把極個別殘餘的豬毛剔除乾淨。連豬耳朵眼兒、鼻孔裡,都洗的確保沒有一點點腌臢,這才放進鍋裡汆了一遍,去掉血沫和腥味兒,再換了清水,放入料包,蓋上鍋蓋大火煮開,小火慢烀。

院子裡那些媳婦閨女們,一邊幹着活,一邊忍不住吸鼻子,都紛紛笑說,福兒娘做的這肉,香的神仙聞見了都要思凡下界了!

院子東邊幹活兒的青壯們,更是忍不住直往林家院子裡伸脖子,甚至有兩個小夥子被饞的蹦起來,想要從院牆上看看,院子裡究竟做的什麼好吃食,能夠馥郁出如此誘人的異香來。

邱晨卻彷彿絲毫不知道外邊衆人的反應,只是耐心地坐在竈前慢慢地燒着火,竈膛中跳動的火焰,映紅了她的臉頰,也點亮了她的眼睛。

“海棠姨,海棠姨,有好些人圍着兩輛馬車朝你家來啦……”

臨近中午了,栓子和石頭匆匆跑進來報信兒。

原來的一幫皮孩子,俊言俊章阿福阿滿不用說,山子也被送去上了學堂。其他,如青山家的二虎幾個年紀大一點兒的,也都被送進了學堂。芝兒來了林家上工,靈芝就沒辦法那麼自由地玩耍了,每日都要去周邊的荒坡荒地裡挖豬草。

是以,原本呼啦啦一大羣的孩子,如今就剩下了栓子和石頭兩個小末獨兒!

邱晨微微一笑,起身從鍋裡撈出一塊豬肝來,切成兩半兒,招呼着栓子和石頭洗乾淨手,一個孩子塞了一塊。這倆小子接了豬肝,倒是沒急着往嘴裡塞,都乖乖地躬躬身道了謝,這才笑眯眯地捧着豬肝,一邊吃着,一邊兒又走出大門去看熱鬧去了。

院子裡幹活的媳婦閨女們,卻並沒有在意倆皮小子報的信兒,只看着倆小子規規矩矩地施禮道謝覺得可愛。

“噯,滿囤嫂子,恁家栓子也是出息了,給了吃的,還知道鞠躬致謝了哈!”

“是啊,我聽說這些小子們都日日跟着阿福娘學識字寫字,看來,這識了字兒開了蒙的孩子就是不一樣。這一舉一動的,都自有……章法了!”季氏經常聽公公和劉滿銀、泉哥兒爺幾個說話,也多多少少聽來幾個詞兒。雖然最後頓了一下,可能夠說出‘章法’這麼一個詞兒來,她還是覺得驕傲的很,比滿院子的媳婦閨女都高得多。

整個林家,外邊是青壯們忙着清理碎石子兒,做最後的平整清理工作,院內則是滿院子閨女媳婦兒嘰嘰喳喳,說着笑着幹着活,幾口大鍋無不燒着火,忙碌着。

“還真是一派熱鬧繁忙的景象啊!”

雲二公子云濟琛是從縣城裡趕過來的,路途遙遠,不得已坐了馬車,一路搖晃的他暈頭脹腦。好不容易聽到隨從報告說到了劉家嶴。他一從馬車車廂裡探出頭來,卻沒想到,就遙遙地看着林家內外這樣一片情形,禁不住感嘆出聲。

------題外話------

今天開始碼字,寫下章節數字,才發覺已經發了一百章了。加更兩千算是祝賀!

捂着臉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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