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會忍不住去探究別人的心理狀態,琳達的職業病又犯了。
琳達從他身邊走過,這個男人站得這間病房裡面其實是空的。琳達忽然間意識到什麼,直接開口,“你是來看童眠的?”
這層vip病房,就十間房。
大部分人都在農曆新年這一天回家過年,這一層vip病房只剩童眠。
宮堯斜她一眼,轉身走了。
琳達站在走廊的窗戶邊上,看着宮堯走出醫院大門,走向停車場裡最引人矚目的蘭博基尼。
這是個怪人。
回到病房,琳達跟童眠說起這件事。
一頭醒目銀髮,小鮮肉的臉,氣質桀驁,凜冽,難以靠近。
琳達的描述,童眠一聽就知道是誰。
他來了,但他不進來,那有可能是路過吧。
“路人。”童眠這樣回覆琳達。
宮堯是個男人,有自尊的男人,她一再把他對她的好踩在腳底下他當然會受不了。
春晚倒計時開始的時候,站在窗戶邊的琳達忽然間驚歎了一聲,“你看,煙花!”
琳達將窗簾全部拉開,璀璨的煙花在南城東邊的天空上綻放,隔得遠,聽不見聲音。
奼紫嫣紅開遍,十分怡人。
煙花大概持續十分鐘的樣子。
琳達將窗簾拉回去,“這是南城政府放的嗎?倒是挺捨得花錢啊。雖然只有十分鐘,上千萬了吧。”
童眠搖頭,“那是錦官閣燃放的。”
新婚後的第一個農曆春節,太子爺燒個幾千萬哄老婆孩子開心算什麼。
“錦官閣?慕家?”
“嗯。”
“你朋友的老公?”
“對。”
電視裡面響起了春晚的金曲《難忘今宵》,琳達將電視關了,在沙發牀上躺下。
“你羨慕慕太太嗎?”琳達問,“喜歡慕先生那種類型嗎?”
童眠挑眉,這個問題聽上去怪怪的,“爲什麼這麼問?”
“相同的性格、相同的興趣愛好,你們成爲了朋友,所以你們喜歡相同類型的男人也很正常啊。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閨蜜搶男朋友的新聞。”
“搶人男朋友那不叫閨蜜。”童眠搖頭,“我和念念有一些地方很投契。但是在看男人這種事情上我們不一樣。慕清讓那種款,我怕,我也吃不消。”
“那你喜歡什麼類型的?”
“琳達,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做什麼。”
童眠只想要把有限的生命和精力投入到打拐的事業裡面。
琳達走過去幫童眠蓋好被子,“嗯,我支持你。我也不想談戀愛了,我們一起投入這個事業吧。”
“怎麼?你要在國內定居?”
“對。”琳達在沙發牀上躺下,“我不想再跟那個渣男有聯繫。跟他生活在一個國度我都覺得好惡心。”
琳達的表情憤怒又傷心,童眠的腦海裡面閃過剛發現田涼出軌的自己,也這樣憤怒過傷心過。
“你可以幫忙疏導那些被拐賣孩子的心理狀況。”童眠頓了頓,“比如說那個捅傷我的孩子。”
大年初一的中午,餘念給童眠發了一條短信。
“還記得餘戀媽媽給我留的那把金鑰匙嗎?我今天去銀行把她寄存在那兒的東西取出來了。”
“是什麼?”童眠好奇,“應該不會是錢吧?”
餘戀媽媽過世的時候,餘念還小,正是需要錢的時候。既然當時沒有給餘念,那就證明存在銀行裡面的東西不是錢。
餘念過了五分鐘纔回復。
“是一枚戒指,還是一枚用骨灰做的戒指,應該是我親媽的骨灰。”
短信看不見表情,聽不出語氣。
手機屏幕由亮轉暗,最後黑下去,童眠也不知道回覆什麼。
用骨灰製作成戒指,這種念頭也不知道是餘念親媽想的,還是餘戀媽媽想的。難怪要等到她二十多歲纔給她。二十多歲,正是結婚的年紀。
……
立春之後,氣溫迅速上升。童眠出院的那天是大晴天。
琳達開車來接她,直接把她接到了琳達住的公寓裡。
就在童眠出院之前,琳達告訴她,總覺得有人跟蹤她。
琳達膽子小,連着幾個晚上都沒睡好,顯然是被嚇得不輕。所以當琳達提出請童眠搬到她家和她住上一段時間的時候,童眠沒有拒絕。
她的身份是警察,保護市民安全是職責所在。
再者琳達對她來說不僅是醫生,更是朋友一樣的存在。
餘念現在結婚生子,重心自然要放在家庭上。尤其是太子爺還是亞洲醋王,有慕清讓這樣的老公,餘念當然不能像以前那樣和童眠一起時時相聚。
人生是孤獨的,童眠拒絕了愛情,總不能再拒絕一個受傷的靈魂,和她一起前行吧。
至於爲什麼不邀請宮堯一起走這條伸張正義幫助他人的道路,童眠不想勉強宮堯那顆習慣遊走在黑與白之間的灰色靈魂強行洗白。
宮堯討厭警察,童眠很清楚。他的媽媽死在警察的手裡。
如果不是意外成爲孤兒,他可能也不會被迫回到宮家。
宮堯大概也不會養成乖張孤僻桀驁痞氣的性子。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則,童眠贖自己的罪,不想用愛的名義去綁架宮堯。童眠很清楚,如果她開口要宮堯做事,他必然會答應。
但於童眠而言,這樣沒有任何意義。
琳達的公寓是複式,琳達住樓上,童眠住樓下。
她下班的時候開車先到公寓附近的派出所來,等着童眠下班。
童眠有時候加班要到很晚,提出先把琳達送回家,琳達堅持在那兒等她,讓她忙完再一起走。
同事們都說羨慕童眠有這樣的朋友。
坐在童眠隔壁辦公桌的小夥兒,在某個一起巡邏的中午,終於鼓起勇氣對童眠說,求介紹!求拉線!
小夥子臉都紅透了,緊張得結巴。
童眠早就感覺到他這些天欲言又止,顯然是想了很久才提出這樣的請求。
童眠選了一種很委婉的方式,在不太忙的某天下班後,把琳達叫出來一起吃飯。
童眠吃到一半就找藉口離開了。
恢復上班之後的一整個月,她第一次一個人這樣漫無目的得走在路上。等她回過神,她才發現自己居然走到了以前租的老房子樓下。
宮堯再也沒有來找過她。
他消失的徹底,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她不回來,他應該也不在這裡了吧。
童眠先前一直不肯從又破又舊的房子裡面搬走,就是想讓驕奢淫逸習慣了的宮堯受不了離開這個地方。
結果,她先離開了。
事實是,宮堯也離開了。童眠走進房子裡面,地上已經有一層薄灰,可以看得出來這裡已經起碼有兩個月沒有人來過了。
童眠沒走一步就在地面上留下清晰的腳印。
新換上沒有多久的傢俱將這個蝸居擺的滿滿的,嶄新,卻因爲沒有人氣,看上去十分冰冷。
以前她工作忙,家裡的衛生都是宮堯來做。
鬼使神差得,童眠挽起袖子,將整個家都擦了一遍。
整個房間煥然一新。
時間還早,童眠找了藉口臨時有事加班,不能太早回去讓琳達想太多。童眠想在沙發上眯一會,等她醒過來已經是深夜十一點。
童眠這才急匆匆回琳達的公寓。
琳達說這棟公寓裡面似乎住着一個變態,喜歡跟蹤落單的年輕女人。但童眠搬進來之後倒是一次都沒有遇到。
童眠打開門之後在玄關處換鞋,隱隱聽見客廳裡面有男人說話的聲音。
“剛搬過來沒多久。”
“今天真的多謝謝你了。”這是琳達的聲音,“如果沒有你,我估計就要被那個變態抓走了。”
“小事。”男人回答得很簡潔,聲音磁性清朗。
童眠站在玄關處,一陣恍惚。她覺得很熟悉,可是這樣一本正經的語氣,又讓她懷疑自己。童眠轉過走廊的隔斷,一眼看見坐在沙發上的宮堯。
琳達先一步看見童眠,起身走向她,“你可算回來了。今天我在走廊裡面又碰到了那個變態。幸好碰上這位先生,他救了我。”
琳達轉向宮堯,“宮先生,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室友,童眠。”
童眠沒想到會跟宮堯在這種場合下見面。
“你好。”宮堯伸出手,他們就像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一樣問候。
童眠從他臉上收回目光,沒有搭理他,而是轉向琳達,詢問今天的情況。
“難道小鄭沒有送你上樓嗎?”
“啊……這段時間我看什麼事情都沒有,我以爲應該會沒有什麼事情,所以我就沒有麻煩小鄭警官了。”琳達在童眠不贊同的眼光下慢慢低頭,聲音也跟着低落,“畢竟第一次見面,我不好意思那麼麻煩小鄭警官。”
宮堯還坐在沙發上。
這個時候已經到了晚上十二點半。
小茶几上放着兩杯茶,茶已經涼了,可見宮堯坐了有一段時間。
“不熟悉的人,你也敢往家裡領?”童眠沒客氣,警覺性這麼低,難怪琳達會被變態一再盯上。
琳表情一愣,大概是被童眠突然間很兇的語氣嚇到,“宮先生剛剛救了我。”
宮堯起身,表情似笑非笑,“是呢。我也有可能是故意下套裝好人來個英雄救美人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