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睡鶴悄然潛入盛惟喬帳中之際,二層的艙房內,臉色鐵青的敖鸞簫,正舉起手,再次重重一記耳光摑到敖鸞鏡臉上!
他這次比上次下手還要重,以至於敖鸞鏡被打的跌落氍毹後,非但臉頰高高腫起,竟“哇”的吐出半顆帶血的牙齒!
“哥哥……哥哥你!!!!”敖鸞鏡從方纔被盛惟喬當衆戳穿說辭的破綻後,一顆心就沉了下來,但敖鸞簫畢竟是她同父同母的親哥哥,哪怕之後立刻被這兄長拉來他艙中,敖鸞鏡也不覺得敖鸞簫還會拿她怎麼樣。
頂多,狠狠的罵她一頓,少不得要幫她想法子善後!
畢竟她以前任性起來闖了禍,這哥哥都是好言好語的說她一頓,完了還是想方設法把她護的風雨不透的——甚至有時候還會爲她頂罪——就算這次那盛惟喬使手段迷惑住了敖鸞簫,血脈親情,豈是說斷就能斷的?
她不相信敖鸞簫會忍心對自己下重手!
誰知道,半晌功夫,敖鸞簫沉着臉逼她說出整件事情的真實經過,又反覆抽問,確認她沒有撒謊後,居然毫無徵兆的,再次打了她!
而且這次下手是這麼的重,重到敖鸞鏡不必轉頭去看這兄長的臉色跟眼神,只憑力道,都能感受到他此刻胸中的怒火!
“我以前聽人家說,娶了媳婦忘了娘,覺得那肯定都是外面的人!”她先是驚愕,繼而憤怒,但片刻後,卻又沉靜了下來,也不起身,只保持着跌坐的姿勢,撫着臉,“呵呵”片刻,悵然說道,“因爲我覺得,哥哥你是絕對不會是這樣的人!如今才曉得,這只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
“到現在你還死不悔改?!”看着她悲涼的模樣,敖鸞簫卻只覺得心中愈寒,簡直就是心灰意冷,他雙目赤紅的看着敖鸞鏡,“還懷疑我聽了惟喬表妹的挑唆纔要針對你這個親妹妹?!你這個混賬東西!全不想你我非但同胞所出,更是自幼一塊長大,情分之深,豈是惟喬表妹能比的?!慢說這位表妹私下裡壓根沒同我說過話,她就是說了你的壞話,難道我就糊塗的相信?!”
“你當我是你?!”
“爲了個根本不喜歡你的人,不管不顧不依不饒不要臉皮?!”
“遑論我對惟喬表妹只當世交之後看,根本沒有任何其他念頭!”
敖鸞鏡只是不信,哽咽道:“若非她離間你我兄妹之情,哥哥以前最疼我不過,何至於這樣對待我?”
“我疼的是我雖然有些小脾氣愛使小性子、終究不失爲人該有的道義的妹妹小鏡!”敖鸞簫深吸了口氣,啞着嗓音道,“而不是你這個心腸歹毒恩將仇報不知輕重的歹毒之人!!!”
見敖鸞鏡似還要反駁,敖鸞簫冷笑出聲,目光如炬的盯牢了她,一字字道,“你懷疑惟喬表妹害你,猶可說是她忽然提出要去你房裡安置造成的誤會!之後對付徐世兄,也可以解釋成你一個弱質女流,忽然被他找上門去十分慌亂,所以沒問清楚就直接下手!後來當衆指責惟喬表妹跟徐世兄……我作爲兄長,也不是不能原諒你一時糊塗!”
“可你給我解釋下,你既然懷疑徐世兄半夜上門不懷好意,甚至還跟惟喬表妹有串通——爲什麼還要開門?!”
敖鸞鏡聞言,原本滿是委屈與悲憤的面容上,頓時劃過一抹驚愕與慌亂,狠掐了把掌心定神,才憤然道:“我那時候既然懷疑他跟盛惟喬串通好了要害我,怎麼能不擔心不給他開門的話,恰好中什麼陷阱?!”
“那你之後爲什麼又有膽子出聲呼救,驚動全船?!”敖鸞簫厲聲道,“那個時候你怎麼不擔心徐世兄他會殺你滅口了?!”
敖鸞鏡下意識的哆嗦了下,硬着頭皮繼續解釋:“我本來是抱着萬一的希望開門的,希望只是虛驚一場,但後來看到不能善了,我這纔不得不……”
“萬一的希望?”敖鸞簫看她的眼神,已經沒了半點溫度,語氣也帶進了從來沒有過的嘲弄,“才這麼點時間,你就忘記方纔惟喬表妹的提醒了是不是?徐世兄他是徐老侯爺親手帶出來的,那位老侯爺年輕時候是盛老爺子手底下頭號好手,出了名的悍勇!徐世兄儘管正在春闈的趕考路上,但徐家就他一個孫兒,你覺得徐老侯爺會讓他落下家傳的本事?!”
“即使這位世兄打從襁褓裡就被帶到蒼梧郡,隨解甲歸田的徐老侯爺還有夏侯老夫人生活,沒有親自見識過戰場!”
“但對付你跟絲絲兩個教養閨閣的女孩兒,能有什麼難度?!”
“你能想到他是惟喬表妹找去對付你們的,竟想不到依他的武功,不開門直接呼救你們還有一線生機;開了門,除非他沒有惡意,否則你們主僕必然落入他手中,根本不可能有求助的機會?!”
敖鸞簫慢慢慢慢蹲下,伸手抓住敖鸞鏡的衣襟,將她拖到自己面前,強迫這妹妹與自己對視,“而且,你方纔說,徐世兄,他是傷在後肩的位置……如果他對你們有惡意,憑你們倆,哪來的在他背後下陰手的機會?!”
敖鸞鏡心跳的很快,她預感到,今晚這一關,只怕即使盛惟喬那邊不再追究,敖鸞簫卻絕對不會讓她好過了。
但讓她就這麼坦白,她也實在不甘心,忍了忍眼淚,她道:“這種事情還有什麼好說的?那徐抱墨……徐抱墨他一進門就對我……絲絲爲了救我,從後面拿了東西砸他,想讓他鬆開我,有什麼不對?!正因爲她這麼做了,我才能趁着徐抱墨吃痛疏忽的剎那出聲求救……”
話沒說完,她臉上再次重重捱了一下!
這下沒有方纔那下重,卻不是敖鸞簫故意手下留情,而是他被氣的整個人都在哆嗦,所以未盡全力。
“歹毒東西!!!”敖鸞簫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看她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兇狠與厭惡,“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狡辯——你道我看不出來你的用心?!”
“你之所以給徐世兄開門,根本就是故意的!”
“開門之前,你必定用了不少話試探他、安撫他,以確保他不會開門後立刻翻臉,是也不是?!”
“如此你纔有機會讓絲絲藏在後面偷襲他!!!”
“你要是這麼做爲了保護自己,也還罷了!”
“但你……你讓絲絲從背後下手,打在肩膀的位置……你道我文武都遠遠不如徐世兄盛表哥他們,就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懂了?!”
“我到底也是祖父親自精心教誨大的!”
“即使天資不佳,從來沒能爲祖父爭氣,該知道的豈能不知道?!”
“只怕你最初讓絲絲打的,根本不是肩膀,而是後腦!”
“你根本就是故意想打暈徐世兄,是不是?!”
敖鸞鏡終於害怕起來,抽噎道:“……是!”
但到底覺得憤懣,“他大半夜的找上門去,我設計打暈他有什麼不對?!”
“那麼之後呢?”敖鸞簫冷笑出聲,字字如刀,“如果只是怕他清醒着會對你不利,你可以直接不開門!如果覺得不解恨,你可以直接在房裡開了舷窗呼救——爲兄我雖然遠不及徐世兄才華橫溢身份高貴,但若你當真無辜受辱,我縱然拼了這條性命又怎麼可能不給你討個公道?!”
“你爲什麼,非要開了門,騙取徐世兄對你失去戒備之心後,試圖打暈他?!”
敖鸞簫似哭似笑,“因爲你這麼做……你這麼做根本就不是爲了保護自己,而是爲了……謀害當時睡在你內室的惟喬表妹,是也不是?!”
“那時候惟喬表妹睡着,而且睡的很熟,以至於我們統統趕到後,她才由心腹大丫鬟入內喊了起來。”
“這種情況下,如果徐世兄也被絲絲打暈,這兩人可以說是完全任憑你們主僕擺佈了!”
“而你……你費了這麼大的勁,打算做什麼,還用我說麼?!”
“……”敖鸞鏡沉默良久,方低低的笑了起來,“原來哥哥看穿了我的打算?是的,我跟絲絲到底還是太弱了,低估了那徐抱墨的反應,未能找到機會打暈他,只能當機立斷高聲求救,好將事情鬧大以自保!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是打算……將徐抱墨跟盛惟喬都扒光了放在一起——但縱然如此又怎麼樣?!且不說他們本來就是長輩們撮合的一對,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大不了成親也就是了!”
“就說這兒是盛家的樓船,還能叫他們家掌上明珠的醜事傳出去?!”
“頂多,也就是那盛惟喬不痛快個幾日罷了!”
“至於徐抱墨,白佔便宜,不定還巴不得哪!”
她臉上露出怨毒之色來,“倒是我自己,我雖然不喜歡那盛惟喬,卻也沒有怎麼樣她!她早上莫名其妙的要跟我一塊睡,晚上徐抱墨就鬼鬼祟祟的跑去敲我的門,我怎麼能不懷疑她跟徐抱墨勾結起來要害我?!”
“哥哥你只顧怪我歹毒,全不想萬一我設想的都是真的,我卻將落到什麼樣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