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天同盛睡鶴對弈時,應該沒露出什麼破綻吧?
徐抱墨迎着盛蘭辭“離我女兒遠點”、“你小子那點心思老子早就看穿了”、“再勾引我女兒弄死你”的兇狠目光,心虛的縮了縮腦袋:他這纔是第一次跟盛惟喬單獨說話啊!怎麼會就被人家親爹抓了現行不說,人家親爹還就防上他了?
難道這位準岳父消息靈通,這麼短時間就打聽到他的真面目了?!
徐抱墨忽然有一種雙腿不保的預感……
不過真相嘛——
片刻後,父女倆告別徐抱墨,返回乘春臺的路上,盛惟喬不滿的抱怨道:“爹,您別看到有少年男子跟我在一塊,就以爲人家會打我主意好不好?弄得怪尷尬的!”
她雖然繼承了盛蘭辭與馮氏容貌的優勢,也算是明眸皓齒顧盼生輝的小美人一枚,可從來沒覺得,自己美到人見人愛的地步——不然那個宣於澈何以會當衆對自己口出惡言?
“乖囡,你年紀小,不懂得人心險惡!”但盛蘭辭一如既往的拒絕了女兒的要求,痛心疾首道,“別看那徐抱墨是世子,又生得一副風流俊俏的樣子!聽爹跟你說啊,知人知面不知心,這種人可未必是良配,你可不能被他哄了去!”
盛惟喬氣憤道:“人家徐世兄不過因爲您跟他爹以前關係好,才特別跟我說了幾句話!您想到哪去了?!”
打從她十歲之後,只要是年歲彷彿的少年,除了下僕外,哪怕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跟她說笑兩句,盛蘭辭看到,立刻就會把對方劃入“混賬!居然敢打我女兒主意”的範疇,嚴加防範,視之如賊!
宣於澈收買盛家下人、試圖鴻雁傳情之事後,盛蘭辭越發覺得打自己乖囡主意的禽獸不要太多!
這麼一來二去的,盛惟喬現在聽到他勸自己防着點誰誰誰,就覺得煩!
“這種從套近乎開始的勾搭法子,爹早些年就看膩了!”然而盛蘭辭不覺得煩呀!他語重心長道,“乖囡你一定要聽爹的話,不能被這些不懷好意的臭小子騙走!要知道爹可就你一個女兒……”
說話間他們已經進了乘春臺,盛惟喬看到馮氏正站在庭院裡等他們,緊走幾步迎上去,大聲告狀:“娘!爹剛纔跟我說,從套近乎開始的勾搭法子,他早些年就看膩了!可見他被這種法子勾搭的次數不少,您一定要好好審審他,別過兩天又給我領回個哥哥弟弟來!”
盛蘭辭聞言目瞪口呆:親生女兒?!
馮氏看着他一臉挨雷劈的表情,差點當場笑趴,鄭重點頭:“乖囡放心!娘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四周下人紛紛忍俊不禁——笑鬧了一陣後,一家三口進屋落座,下人奉上香茗,盛蘭辭端起來吹了吹,又放下,這才肅然了臉色,說起正事:“這兩日爹孃拜訪了好些人家,壽宴上的事情,想來再過三五日就能基本壓下去了,當然坊間的議論肯定管不來,不過那些人橫豎也到不了咱們跟前!”
說到這裡,叮囑盛惟喬,“這兩日你先別出門,避一避風頭!”
“將來可以出門了,少不得也有人會拿這事兒說嘴。”馮氏跟着提點女兒,“你不必理會,只管照你爹當時的說辭,一概否認——人家要是不依不饒,別給他們留面子!一切有爹孃擔着呢!”
他們夫婦這番叮囑要是叫宣於馮氏知道了,必然是冷笑三聲:也真不知道盛家祖上攢了多少德,這麼個縱容法,居然沒慣出個作天作地的禍害來!
然而盛惟喬卻是習以爲常,她還從來沒見過爹孃對她疾言厲色過呢,此刻平平淡淡的點了點頭,又問堂妹:“方纔讓她幫我去追小喬了,她回到三房了嗎?也不知道三叔三嬸會不會罵她?”
“爹方纔同你三叔說過了,既然你們都知道錯了,那麼又何必打罵呢?”盛蘭辭忙表功,“你三叔應該不會罵她的,若不放心,明兒個你們姐妹見到,自去問問就是——乖囡就是心好,什麼時候都不忘記關心妹妹!”
盛惟喬對於親爹見縫插針的誇自己,早就麻木了,聞言壓根沒理會,醞釀了下情緒,正要開始訴說自己在祠堂裡的經歷,不想這時候門口忽然走來一名小廝,稟告道:“大老爺、大夫人、二小姐:老太爺使了人過來,說是有事尋大老爺商議!”
馮氏聞言忙道:“爹喊你,你快去吧!”
盛蘭辭有些疑惑,因爲他剛纔從外面回來後,是先到了禁雪堂跟盛老太爺稟告的。
Wшw★ тт kǎn★ Сo
在禁雪堂回完話回乘春臺時,聽下人說看到自己女兒朝園子方向走去,這才臨時轉道去園子裡堵到了徐抱墨在哄自己女兒的那一幕——這麼點時間,盛老太爺怎麼又要找自己了呢?
要知道盛家的產業一直是他在打理,所以如果是外面莊子鋪子上面出了什麼事情,管事都是直接來大房稟告,是不會去找盛老太爺的。
盛蘭辭疑疑惑惑的到了禁雪堂,才知道盛老太爺找他的事情,與他在園子裡所見大有關係:“方纔抱墨那孩子同喬兒單獨在一塊?在幹什麼?”
“還能幹什麼?”盛蘭辭不解道,“自然是那小子企圖勾搭乖囡,幸虧孩兒去得及時——爹問這個做什麼?”
盛老太爺斜睨他一眼,不答反問:“你確定是抱墨在打喬兒的主意,不是喬兒糾纏抱墨?”
盛蘭辭幾欲吐血:“爹?!”
他現在確定,乖囡是不是自己親生女兒且不提,盛老太爺卻肯定是乖囡的親祖父——有這麼說自己嫡親孫女兒的嘛?!
“還不是你平常動不動就對喬兒從頭誇到腳的做派,不追問一句,老子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習慣性的說喬兒好話?”盛老太爺哼道,“看來真是抱墨對喬兒有意思了?”
他忽然之間眉開眼笑,重重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喜道,“着啊!老徐,枉你跟老子誇耀你有個好孫兒,到頭來還不是要求着老子的孫女兒?!”
又朝瞠目結舌的兒子豎起大拇指,“喬兒不愧是老子的嫡親孫女兒!雖然刁蠻任性不講理,嬌氣胡鬧還帶點蠻橫,不過蘿蔔青菜各有所愛,能迷住老徐的孫子,就是她的本事!”
盛蘭辭頓時跳腳:“爹您說話摸一摸良心好不好?!乖囡聰慧、懂事、孝順、溫柔、體貼、機靈、美貌、寬容……怎麼到了你嘴裡,就是刁蠻任性不講理,嬌氣胡鬧還帶點蠻橫了?!那可是您嫡親孫女兒,您至於這樣刻薄的說她麼!”
“這會又沒外人在!”盛老太爺沒好氣的說道,“就咱們爺兒倆,還裝什麼裝——聰慧、懂事、孝順、溫柔、體貼、機靈、美貌、寬容這些詞,不都是在外人面前誇的麼?!要不然你以爲老徐會死皮賴臉把孫子塞給老子,非要老子帶回來不可?!”
盛蘭辭聽着這話不對,忙道:“等等!爹您的意思是……那小子來咱們家?!”
“當然是衝着喬兒來的!”盛老太爺冷笑連連,“老子這回去老徐那兒,你猜那老小子怎麼着?他居然可着勁兒的跟老子顯擺他孫兒!就是那徐抱墨——說他去年就過了秋試,若非寧威侯怕兒子得意忘形,要壓他一壓,今年年初就會在長安參加春闈了!那小子今年才十七歲而已!長得俊,騎射好,讀書也好,連年紀都壓了老子的孫輩們一頭!!!”
他說到這裡,深知自己親爹脾氣的盛蘭辭,已經悟了!
“所以爹您覺得自己膝下沒有比得過徐抱墨的孫兒,就扯了乖囡出去跟徐世叔比?”盛蘭辭深深的嘆了口氣,“然後,徐世叔信了您的話,故此打發徐抱墨來咱們家,想近水樓臺先得月?!”
見盛老太爺傲然頷首,盛蘭辭先是憤然,“我方纔就說那小子不安好心啊!乖囡怎麼就不信我呢?!”
繼而警惕道,“我明兒就打發了那小子回他自己家裡去!”
說服不了自己女兒,他可以把打自己女兒主意的人趕走嘛!
盛蘭辭正覺得自己深謀遠慮,再次幹掉了一個潛在敵人——不想盛老太爺卻跳腳了:“你敢!!!”
“爹您可不要犯糊塗!”盛蘭辭見狀忙提醒道,“您跟徐世叔雖然是過命的交情,可也不能爲了這份交情,搭上自己的嫡親孫女兒啊!抱墨那小子長得一臉輕浮相,一看就不是什麼老實敦厚的性情,哪裡適合乖囡?再說,乖囡才十三,這出閣的事情還能緩兩年呢!”
“喬兒許不許徐家,老子不管。”但盛老太爺堅定的表示,“不過你不能趕那小子走!”
盛蘭辭愕然道:“爲什麼?”
既然自家老爺子沒有非要跟徐家結親的意思,又何必非要留着徐抱墨,成天趁自己不注意,打自己女兒的主意?
“因爲看到老徐最得意的孫兒,追着老子的孫女兒跑,老子就覺得心曠神怡,天朗氣清,你們這些混賬的嘴臉都順眼多了!”盛老太爺一手拈鬚,一手背在身後,在堂上來回走了趟方步,才哼道,“想老子之前在徐家小住的那段日子,老徐那老小子,成天扯着抱墨這小子,今天寫幅字請老子斧正;明天畫幅畫請老子鑑賞;後天邀老子出獵,品評他的騎射……”
老太爺越說臉色越難看,“還有什麼下棋、撫琴、沏茶、投壺、蹴鞠、樗蒲……最可恨的是!!!”
——每次徐抱墨表現出色時,徐寶亭都會笑眯眯的從旁對盛老太爺補刀:“不成不成,這小子,比盛老哥的孫兒們肯定差遠了!哎對了,盛老哥,你這回怎麼沒帶兩個孫兒過來,也好叫我家這小子知道一下天高地厚?免得他呀,驕傲!”
每當這時候,盛老太爺都覺得自己膝蓋上中了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