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因爲徐抱墨的失口,這一路上,盛惟喬沒少拿“等到了長安本囡囡要在你爹孃面前好好表現爭取早日嫁進侯府磋磨死你這個混賬”恐嚇他。
因此這會的徐抱墨,已經是一隻徹頭徹尾的驚弓之鳥。
所以哪裡看得出來盛惟喬是心虛纔出言替他在南氏面前斡旋?
他滿心想的就是:“這頭母老虎要開始在爹孃面前裝模作樣了啊!她有祖父祖母的背書,這會又扮着一副溫柔體貼的模樣兒,爹孃如何會懷疑?!如此一來,爹孃祖父祖母這四位長輩全部點了頭,本世子縱然反對,必然也是被吊起來打到同意……”
想到這裡,他斜睨了眼上首的徐子敬,見這位闊別已久的親爹不愧是行伍出身,從一介低階軍官子弟爬上侯爵的存在,那叫一個高大魁梧,膀大腰圓,單是擱在面前的手掌都跟蒲扇似的!
這體格,這氣勢,一看就知道,打起他來,比年歲已長的徐老侯爺不知道兇殘多少!
徐老侯爺打急了覺得棍棒不夠走心,還得夏侯老夫人給他遞狼牙棒,但換成正當壯年的徐子敬,空着手就能輕描淡寫的把兒子揍到毫無脾氣啊!
徐抱墨按着胸口,默默嚥了口血,覺得自己怎麼就這麼命苦?才脫離了親祖父跟親祖母的棍棒交加,就要面臨親爹親孃的殘忍傷害了嗎?
想到自己年僅十九,風華正茂,還有大把的韶華等着自己去浪——怎麼可以栽在區區一個盛家母老虎手裡!!
這絕對不能忍!
他一咬牙一跺腳,決定:改天一定要去長安的花街柳巷多走動走動!
至於說他爲什麼不當場戳穿盛惟喬,或者說點冷嘲熱諷的話讓盛惟喬下不了臺,好讓兩家結親希望渺茫……徐抱墨抹把淚:這不是他不夠心狠手辣,也不是他怕盛惟喬當場翻臉,關鍵是!
按照他之前在徐老侯爺還有夏侯老夫人面前說盛惟喬壞話的經驗,每次他說盛惟喬不好,哪怕是旁敲側擊,不是捱揍;就是增加了老兩口與盛家結親的信心,從而遭受無形的致命一擊!
作爲徐老侯爺與夏侯老夫人的兒子媳婦,誰知道他這對親爹親孃是不是也繼承了徐家老夫婦的性情爲人?
萬一告狀失敗,反而讓這兩位認爲他們教子無方,委屈了盛家那頭母老虎……捱揍事小,接下來對他嚴防死守,絲毫不給他慰問花花草草的機會事大啊!
畢竟在無法改變長輩們想法的情況下,讓盛惟喬自己厭棄了他,是他唯一逃出生天的指望了啊!
這麼想着,徐抱墨只能露出個虛弱的笑:“爹,娘,這事兒是我做的不對。那天本來是主動邀請大喬她下船走走的,然而大喬說她們女孩兒一塊出去就行,我才託了敖賢弟陪她們。早知道那天會出事,我怎麼可能不親自跟過去呢?”
他這麼一說,徐子敬夫婦越發憂心忡忡了:這傻兒子,叫人怎麼說他好?
人家女孩兒說不要你陪,你就真的不陪了?
不知道女孩兒家最愛口是心非嗎?!
退一步來講,即使你沒繼續陪同,託誰不好,非要託敖鸞簫?!
敖鸞簫也是盛惟喬的世兄之一,且年少未婚,這妥妥的隱藏對手啊你還主動給人家接觸的機會?!
你就是找倆護院跟着都比找這敖鸞簫合適好不好?!
不過考慮到當場指出兒子的蠢笨之處,只會進一步降低盛惟喬對徐抱墨的感觀,夫婦倆只能在心裡暗暗吐血,暫時忍了!
“許是因爲春闈臨近的緣故,這孩子緊張太過,所以都有點傻乎乎的了!”南氏果斷給兒子找藉口,試圖挽回徐抱墨在盛惟喬心目中的形象,“喬兒你可別怪他啊,等你們安置下來之後,嬸母讓他陪你好好逛逛長安——別看現在進了臘月裡,大大小小的鋪子歇了不少,到底是天子腳下,風情氣度自與他處不同,九市那邊可還熱鬧着呢!”
徐子敬也說:“等過了年,元宵節的燈會,就更值得一遊了!”
盛惟喬笑眯眯的點頭,邊答應邊睨向徐抱墨:現在知道害怕了?知道得罪本囡囡的下場了?
這幸災樂禍的目光在徐子敬夫婦還有徐採葵眼中都是情意綿綿的代表,見徐抱墨躲躲閃閃的一臉欲哭無淚,簡直恨不得衝上去扯着他耳朵提點!
無奈徐抱墨這會撞牆的心都有了,哪裡能夠注意到父母胞妹的暗示?就是注意到了,他如今看到盛惟喬就想嚎啕痛哭,怎麼也不可能依着在場其他徐家人的想法,對這女孩兒做出熱情迴應啊!
如此徐子敬夫婦還有徐採葵一邊暗恨徐抱墨不爭氣,一邊抱着“那我們就要更加熱情的對待這女孩兒免得她下不了臺或者心生失望淡了這份感情”的想法,圍住盛惟喬又是噓寒問暖,又是問長問短——一時間盛睡鶴跟公孫應姜統統受到了冷落,竟是無人搭理了。
公孫應姜是無所謂,畢竟她現在明面上的身份只是盛蘭辭前兩年才認的一個義孫女,跟盛家既無血緣,到盛府也才兩年,在外人眼裡,不過是個運氣好的孤女罷了。
在這種人情來往的場合,受到忽視是很正常的。
就是這兩年在盛府,逢年過節的家宴上,盛老太爺跟明老夫人對她也肯定是沒有對自家血脈來的親熱的。
不過對於公孫應姜來說,這也是件好事,因爲她的真實身份這會可還沒到能曝露的時候。
萬一有人注意到她,誰知道會不會閒的沒事做,去查她底細?
雖然盛蘭辭在這方面是做了防備的,然而這種麻煩終歸是能省則省。
但盛睡鶴的臉色已經黑透了——這徐傢什麼意思?
他們纔剛剛進府呢,就擺出一副兒媳婦上門的架勢,難道是想趁盛蘭辭夫婦不在,先斬後奏嗎?!
偏偏盛惟喬這個傻囡囡也不知道有點戒備心,竟被這一家子哄的眉開眼笑,越發來了興致表演乖巧可愛!
“難道她當真決定嫁給徐抱墨了???”
盛睡鶴想到這個可能,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他乾咳一聲,打斷了徐子敬夫婦還有徐採葵對盛惟喬的猛烈攻勢,擡眼望向徐子敬,溫和道:“世叔,說到丹陌樓之事,門前那一箭,真兇是誰,我們只有推測,是沒有證據的,眼下卻也只能吃個啞巴虧了。不過,關於三妹妹在樓中與趙家小姐當衆爭吵之事,當時我們連夜離開碧水郡,還能說是不知趙家小姐與孟家小姐身份,只道在樓中一晤,事情就過去了。”
“但現在我們來了長安,按照常理,必然會與世叔、嬸母還有徐世妹說起此事。如此也將曉得孟趙兩家小姐的身份——這麼着,咱們若是什麼都不做,是不是不合適?”
見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重點是徐家那三個終於不再繼續糾纏盛惟喬了,盛睡鶴心情一陣舒暢,繼續道,“主要是因爲容清醉跟孟伯亨出事出的太巧了!”
“那天下午三妹妹他們纔在丹陌樓同孟趙兩家小姐照過面,出了丹陌樓又被當衆射殺拉車的駿馬。晚上孟家小姐的堂兄跟趙家小姐的表哥就雙雙出了事兒!”
“說句不好聽的話,若非我們都來歷清白,且那兩位出事之際,已然泛舟海上,八成也要被懷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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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雖然火沒燒過來,但所謂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畢竟,孟家子弟與高密王親子、內侄女親自陪同靜淑縣主前往碧水郡,衝的不就是桓公福澤嗎?”
他看着徐子敬,“而恕小侄冒昧的說一句:既然桓公之後的靜淑縣主,尚且被逼到了返回桑梓以逃避婚事的地步;作爲周大將軍舊部子弟出身的世叔,恐怕也在這雙方的計較之中啊!”
“若咱們不搶先上門賠罪,說明只是偶然碰上,將關係徹底撇清的話,回頭萬一牽累世叔,卻叫我們如何補過?”
原本因爲徐子敬夫婦與徐採葵都在捧盛惟喬,堂上氣氛是很熱烈也很輕鬆的,此刻卻隨着盛睡鶴的侃侃而談,漸漸冷了下來。
這不是說大家對盛睡鶴這番話有什麼意見,而是深覺他說的有道理——徐子敬夫婦臉色尤其複雜,他們出身普通,一路披荊斬棘混到侯爵,又在長安待了這些年了,盛睡鶴想到的,他們怎麼會想不到呢?
只是且不說盛惟喬是徐老侯爺與夏侯老夫人看中的孫媳婦人選,就說盛老太爺跟盛蘭辭父子對徐家兩代人的幫助,在盛惟喬一行人的丹陌樓之行以深受驚嚇結尾後,哪裡還說得出來讓她去趙家給趙桃妝賠罪的話?
方纔徐子敬以春闈在即的名義,勸說就此作罷,已經是極限了。
至於說如果沒有盛睡鶴現在提出來其實應該主動去趙家請罪,萬一事後當真被高密王那邊以此爲理由找麻煩,徐子敬夫婦也只能咬牙硬撐了——畢竟他們實在做不出來委屈盛老太爺的後輩子孫的事情。
此刻聽了盛睡鶴之言,徐子敬夫婦心情都很複雜,暗贊他年紀輕輕,非但才華橫溢,於人情世故利害關係也看得這樣清楚之餘,也有些擔憂:“這盛睡鶴比馮嫂子現在懷的那個孩子大了一輩的年紀,又這樣厲害。回頭馮嫂子一旦生下嫡子,也不知道將來這嫡庶之間,會不會起什麼風波?”
畢竟,盛睡鶴縱然只是外室生子,金榜題名之後,也非遠在南風郡的盛家所能轄制了。
到時候他不想讓出盛家未來主事人的身份,憑着功名與手段,未來的嫡弟即使有盛蘭辭夫婦的支持,爭的過他嗎?
而徐子敬夫婦這會已經把盛家嫡出的盛惟喬當成準兒媳婦看,立場自然偏向盛惟喬與馮氏。
“既然去了趙家的話,那麼孟家頂好也去一趟。”徐子敬夫婦沉吟間沒有說話,徐採葵本來想說什麼的,但見狀咬了咬脣也沉默了,徐抱墨則光顧着愁眉苦臉——盛惟喬環視了一圈,見這情形,只好自己出言補充,“一來那天丹陌樓中,孟歸歡也跟我照了面的;二來卻是孟氏正與高密王府斗的激烈,咱們若只去趙家,萬一被誤會成其他意思,可就太冤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