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池塘幽幽
很小的時候,鹿晗曾經學過游泳,那種被教官踹進泳池的感覺,那種被水包裹住全身的感覺,那種水嗆進鼻腔的感覺,那種掙扎着卻動彈不得的感覺。即使後來鹿晗學會了游泳,當時的陰影卻一直留在他的心裡。而這一刻,他被林南緊緊掐住了胳膊,全身僵硬,甚至連手都沒有辦法擡起來,這種感覺糟糕透了。
水底下的世界是模糊的,看不清任何景象,模糊的水草,遊動的魚羣,在鹿晗的周邊模糊成一塊有一塊兒的,就像是被人隨意丟掉的抹布,重新拼接在一塊兒,組成扭扭曲曲的隧道,倒影着過往的人生。鹿晗竭力屏住自己的呼吸,看着眼前掛着微笑的林南,有一種無力的感覺。林南眼裡謙謙公子般的笑臉,就好像是在諷刺鹿晗的不自量力,諷刺鹿晗的自討苦吃。
我會死在這裡嗎?
鹿晗心裡閃過一絲的後悔,後悔自己沒有回去和父母好好道別一下,後悔自己來到了SM都沒有和東方神起的成員合影,後悔自己……沒有對林南一說聲喜歡。
就在鹿晗以爲自己會因爲呼吸不暢而暈死過去、最後屍體沉塘的時候,他聽到有人入水的聲音。又聽見有人叫:“鹿晗!鹿晗!”是林南一的聲音。鹿晗一陣驚醒,雖然還是沒有辦法拗過林南,但是總算是恢復了一點意識。鹿晗竭力地扭動着自己的身子,試圖引起岸上人和水中人的注意。林南見狀不妙,立馬鬆開鹿晗的胳膊,在水中就像是魚一般地扭動着身軀,快速離開案發現場。
入水的人抓住了鹿晗的胳膊,將其拉向自己,又順勢將雙手抄在鹿晗的腋下,將鹿晗拉拽上去。拉上去之後,鹿晗可以明顯地感覺到林南一瘦得似骨的手掌在按着自己的胸腔,就像是偶像劇裡演的那樣,要將胸腔中的水擠出來。林南一的動作很粗暴,鹿晗覺得自己的每一根排骨都快要斷裂了。人類,在危難的時候總想做些最簡單的小事,但是,當危難解除的時候,他們貪心地期待着其他的事情。被林南一蹂躪得,鹿晗想立馬跳起來,告訴林南一自己沒事,但又期待着偶像劇裡的人工呼吸,於是裝作暈過去的樣子,等待着林南一的下一步動作。
“林南一,鹿哥還沒有醒過來,怎麼辦?要不然人工呼吸吧!”吳世勳的聲音在鹿晗的耳邊響起,鹿晗這才知道,將自己救出池塘的人是吳世勳。“好吧,看來只能這樣了。”林南一有點無助了。就在鹿晗以爲,自己期待的事情終於要上演了,卻聽見林南一說:“河無念大哥,你會人工呼吸嗎?”河無念用着沙啞的聲音說道:“會。”聽到這句話,鹿晗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猛烈地咳嗽着之前潛伏在自己鼻腔裡的水也瞬間活躍起來。鹿晗痛苦地呼吸着,感受着。
林南一、吳世勳、河無念鬆了一口氣,他們靜靜地躺在池塘邊,感受着剛纔的生死一刻,看着林南從池塘對面跑掉,卻沒有一絲力氣去阻撓了。
“林南一,吳世勳,你們怎麼在這裡?”恢復了力氣的鹿晗問道。林南一沒有回答。吳世勳看着林南一的冷漠,糾結了一下,說:“我們擔心你出事,就找你以前的舍友李永錫大哥打聽了一下河無念哥的位置,李永錫大哥說河無念哥可能在兩水裡的吳家奶奶的房子裡,我就和林南一一路找來。但是因爲公交車速度慢,再加上不知道河無念哥的位置,所以打聽了很久才找到吳家奶奶的房子。吳家奶奶說河無念哥和他的親哥哥散步去了,林南一覺得事有蹊蹺就拉着我跑了過來。好在大家都沒事。”林南一把頭埋了下去,吳世勳以爲林南一是在爲鹿晗擔心,但是鹿晗和河無念都知道,林南一在內疚。
林南一一直以爲,林南待在中國的精神病院裡,對於在韓國的他們來說,是無害而且不需要擔心的,但是現在看來,是自己想錯了。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對林南都不能放鬆警惕。
“鹿晗,現在輪到我問你了,你怎麼在這裡?”河無念的嗓子還是沙啞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好起來。鹿晗嘆了口氣,說道:“和你分開的時候,我注意到有一個男人或有意或無意地看着你,於是就趁着去廁所的時候偷看了他幾眼。當時沒有認出來是那個想要殺害你的兇手,只覺得眼熟罷了。離開後一會兒,我纔想起來那個人是誰,於是就去追你,但是你卻和那個人一起上了公交,公交還開走了。我一直打你手機,可是你都沒有接,我就只好等下一班車去兩水裡。本來打算在那個人離開的時候救你,但是沒想到那個人居然自帶了吃食,我一直在等,他也一直都沒有離開,直到最後他要將你沉溏的時候,我才動手。早知道早點動手了,說不定就不會這麼狼狽了。”在提到林南的時候,鹿晗用了其他的字眼來代替,掩蓋住了林南一的羞愧。
河無念嘆了口氣,說道:“罷了罷了,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至少在剛纔,我找到了一點記憶,第一次被殺時候的記憶,和你們一起在首爾生活了兩年的記憶,還有林南一威脅我的事情。那些事情纔過去半年,我卻覺得,像是過去了十年那麼遙遠。”吳世勳摸着腦袋,什麼話也沒有說。河無念說的那些事情,他都沒有參與過,甚至今天,他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大哥的。
天色已黑,河無念留吳世勳等人在吳家奶奶留宿。
“林南一,如果我和你哥哥一起掉進池塘裡,你先救誰?”鹿晗問着老套的提問,卻又是再真實不過的話。林南一冷冷地說着:“我不會游泳。”鹿晗笑了笑:“那麼假設你會游泳,而我和你哥哥都不會游泳呢?”林南一皺着眉頭,想起了林高峰,那個教會了自己很多東西的精神科醫生,悲愴地說道:“那麼,我會救我哥哥,然後……”“然後和我一起死?”鹿晗接下了林南一的回答。但是林南一搖了搖頭:“不,我還有要做的事情,等我做完事情後,我會在你的墳前自殺。”
林南一的回答讓鹿晗不滿,但他心裡還是很開心。至少現在,林南一結束了和自己的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