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倫敦依舊是陰雨綿綿, 泰莉拉着阿蒙霍□□那溫軟的小手,撐着寶藍色的雨傘漫步在停機坪的雨中。父親擔心她乘公共航班受苦受累,便令私家飛機送她前往S市。
“媽咪, 可以不去嗎?”
“不可以!”泰莉絕強的回答。
“那什麼時候回來呀?”阿蒙霍□□握着泰莉的手, 揚起小腦袋, 十分純潔的看着有些不捨的泰莉問道。
“也許幾天, 也許一個月。媽咪每天都會想你, 給你打電話。寶貝在家要聽外公和艾瑪麗太太的話,乖乖的等媽咪回來哦!”泰莉帶着墨鏡,遮着那雙早已哭紅的雙眼, 握着那雙溫軟的小手邊走邊低沉的交代着。
阿蒙霍□□不樂意的撅起小嘴,黑褐色的深眸里布滿一層濃濃的水霧, 努力的眨着眼睛道:“父王說男子漢不可以哭, 不可以屈服, 要堅強要會隱藏。可是媽咪要去別的地方了,我好難過啊!”說完, 便忍不住的抽咽幾聲。
這種痛,她不是沒經歷過。
她永遠也忘不了自己從記事開始就向爸爸哭着鬧着要媽媽。那時候的爸爸很無奈,總是沉重的抱着嬌小的她安慰道:“媽媽明天就回來了,雖然她不在你眼前,但她一直在你心裡。別害怕, 爸爸會一直陪着你!”然後自己似懂非懂的點頭表明明白了。
每當遇到父親外出時, 她也像現在的阿蒙霍□□那樣。拉着爸爸的手一直走, 直到到了停機坪前爸爸讓艾瑪麗把自己塞進車裡, 離開機場……
現在, 自己的孩子又要受這種單親之痛,離別之苦。以前體會不到父親那種悵然無奈的苦楚, 如今自己親身體驗,那苦,確是如此的揪心難捨。
泰莉的眼眶再次溼潤,牽着兒子那雙小手,心中有着濃濃的不捨。可也不想讓自己這樣墮落下去,她十分需要一個新的環境來療傷,來調整狀態。心下一橫,泰莉淡淡道:“父親說的沒錯。寶貝要堅強,要學會自己面對一切。媽咪只是去幾天,很短很短的幾天後就回來了。”
阿蒙霍□□小聲的嘆口氣,不捨的拽着泰莉的手,“那媽咪要說話算話。父王說做人要說一不二,說話算話噢。”
看來圖特摩斯對他的確夠用心,什麼都教,也不怕他消化不了?泰莉心底升起一股暖意和思念。摘掉墨鏡半跪下來,捧着阿蒙霍□□的小臉,在他額頭上吻了一口後,泰莉又眨着溼潤的眼眶溫柔的看着小傢伙道:“媽咪向你發誓,一定說話算話,每天給你打電話,好不好?”
“嗯!”小傢伙重重的點點頭,黑褐色的眼眸委屈中帶着不捨的看着泰莉。
“那寶貝要乖乖的聽太太的話,不要搗亂。要是讓媽咪知道你不乖的話,媽咪就把你上次打爛爺爺的寶貝花瓶的事給抖出來,讓你爺爺好好的修理修理你!”泰莉故作嚴肅的交代道。
阿蒙霍□□趕緊抿起粉嫩的小嘴,做可愛狀道:“知道了,媽咪,媽咪怎麼會忍心讓爺爺打我呢?”
越看那張可愛的臉蛋越捨不得走了,泰莉在心底掙扎起來,可想到這裡是曾經想念過圖特摩斯的地方,她就再次狠下心來。
“艾瑪麗太太,Victor就拜託你了!”泰莉起身,看了一眼滿臉不解的艾瑪麗。她一定在想自己爲什麼要和孩子分開吧?不想說的,她會讓她爛在肚子裡,死也不會說出去。
“小姐放心便是,我會好好照顧孩子的!”旁邊的艾瑪麗輕輕的拉過阿蒙霍□□道。
“那現在把孩子送回去吧!”泰莉戴起墨鏡,轉首看向一邊道。
艾瑪麗沉重的點點頭,牽起阿蒙霍□□的小手,“寶貝,回家吧!”
阿蒙霍□□輕輕的點點頭,邊走邊扭着小腦袋和泰莉打招呼:“媽咪再見!”
泰莉側過臉,強逼回欲流出來的淚,微笑的看着一步一回頭的兒子,故作自然的揮了揮手,“寶貝再見,媽咪會想你的!”
“媽咪再見,我也會想媽咪的!”阿蒙霍□□滿臉的委屈和不捨,粉嫩的小嘴不悅的撅着回答道。
隨着“砰”的一聲,車門關上,地盤散出象徵汽車發動的尾氣。泰莉心底一陣撕裂的痛,滿臉是淚的望着漸漸駛出的汽車,伸出顫抖的手捂着嘴巴哭了起來。
“寶貝,請原諒媽咪的狠心。媽咪只是太難過,太想念你父王。需要…需要去陌生的環境調節一下!”
※
圖特摩斯三世第二十五年末
耀眼的太陽呈下墜之勢向地平線滑去。夕陽的餘暉灑在金碧輝煌的寢殿裡,將手握“藍色妖姬”的圖特摩斯和其貼身護衛照的滿面生輝。
“陛下,您真的要穿耳洞嗎?”斯圖雅驚訝的問道,法老最近的行爲越來越怪異了。除了正常的去議事殿和軍械員,已經很少發動戰爭了。更多的時候,他總是一個人靜靜的待着,似乎在拼命的想一件非常重要卻又記不起來的事情?
婉若天神的圖特摩斯肯定的點點頭,握着手裡的“藍色妖姬”沉聲道:“只是打個耳環,你以爲本王還是少年時的法老嗎?”
“屬下多嘴,這就去把祭司大人請來!”
“去吧!”圖特摩斯的聲音依舊是淡淡的,低沉的,充滿威懾的。
斯圖雅離開後,圖特摩斯便一人沉靜的走到寢殿的陽臺前。最近他總是在做同一個夢。唯美的畫面中天氣溼涼,他發現自己到了一個未曾見過世界裡。
那裡的房屋建築更爲大氣磅礴;路上沒有馬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帶有軲轆的東西在來回飛馳,寬敞的路面也不再是阿斯旺的花崗岩大理石鋪成,而是一種從未未見過的烏青色碎石料。
望着一切陌生的環境,他孤身一人握着手裡的“藍色妖姬”,有些迷茫的看向前方。一個臉色蒼白的外族女子癡癡的站在那裡,一雙烏黑的眼眸裡裝載了太多他不能理解的悲傷和遺憾,望着自己默默的流淚。
迷茫的他心生一種惻隱和難以言明的愧疚。一種怪異的力量讓他走了過去,心底那股惻隱讓他想去幫她擦拭她的淚水時。畫面突然靜止,所有的異界場景全部消失。
“我們欽佩法老的力量,願圖特摩斯三世法老永遠是我們的君主……”這句話此起彼伏,不斷的迴盪在空寂唯美的夢境中。
剎那間,一切又回到了眼前。自己依舊孤寂的站在寢殿的陽臺高處,不可一世的俯視着腳下的一切。
那個有着一雙烏黑眼眸的女子究竟是誰?爲什麼自己會有那種怪異的感覺呢?
※
午後的陽光萬丈光芒的灑在金黃色的土地上。
王宮東邊,綠蔭成林,景緻怡人。出來散心的西緹婭和美麗特拉碰了個正着。
“姐姐現在是王后又怎樣?”擦肩而過之際,美麗特拉先是嘆口氣,然後故意壓低聲音哀怨笑道:“法老還不是同樣不待見你!”
西緹婭先是一笑,然後優雅道:“你不也一樣?”那語氣聽起來淡淡的,充滿了關切,其實軟刀子一枚。
美麗特拉眉頭微蹙,喜怒不形於色道:“有嗎?妹妹我怎麼沒覺得呢?”語畢,又故作恍然大悟狀,露出一抹捉頰的微笑道:“噢,妹妹想起來了,法老有三個月沒去看過姐姐了呢。姐姐…”美麗特拉故意後退一步,將西緹婭上下打量一番後陰陽怪調道:“這很正常嘛!”
西緹婭被這大爲不敬的話氣的手腳瞬間冰涼,這個口蜜腹劍的女人總算開始行動了。平穩了情緒,西緹婭也故作驚訝道:“真沒發現美麗特拉王妃的心術還真不正呢?”忍了這麼久,終於要大戰一場了。別以爲她西緹婭看上去沒什麼,小心爆發了反撲她一口。
美麗特拉像沒聽到這話一樣,純純的笑了笑,攜衆隨從揚長而去。
※
2009年11月底的早上,中國.S市國際機場
一身休閒裝的泰莉揹着旅行包,拉着簡單的行李箱下了飛機。孤身一人從一號候機樓出來,到位於一號二號航站樓中間的磁懸浮車站。
在售票窗口處,用生硬的普通話買了一張票進站。這是她第一次來S市,也是想親身體驗一下普通的生活,她會在這裡生活上一段時間。
磁懸浮站臺的場地很大,四個上下電梯分佈在站臺的四角。列車還沒來時,所有的乘客都要在上面的站臺上等。
近年來,S市來在國際上聲譽頗高,也是10年世博會的主辦城市。這次到來,一次要好好的看看,感受一下母親生活過的都市。
隨着擴音喇叭上的提示,閘機開放。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乘客們乘電梯下去,坐磁懸浮到龍陽路地鐵站再轉車。
兩分鐘後,列車發動。泰莉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一雙烏黑的眼眸好奇的看了一會兒外面的景色後,又將視線放在車體的顯示屏處。因車體的玻璃有減速的作用,往外看時,並不能很深刻的體驗到那種極速的感覺。所以她便一邊看顯示屏,一邊看外面一閃而過的城市景緻。
車身飛快的穿梭在城市郊區的軌道上,時速由起初的一百多公里飆升到將近五百公里。短短的七分鐘後,列車抵達目的地龍陽路地鐵站。
與國際接軌的城市就是好,所有的標示全是雙語,所以泰莉也沒怎麼迷路。成了一趟二號線,到市中心的站點下車,整個過程才四十多分鐘。
打出租車到預定的酒店,辦理好入住包房手續。泰莉沒聯絡外婆家的人和以前的同學,她想自己先熟悉調整一段時間後,再以嶄新的狀態和大家見面。也就是說,她這次來S市,除了爺爺、爸爸、孩子知道外,誰都沒有告訴。
在房間裡休息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泰莉自己出來閒逛。黃昏下的路燈有些昏暗,周圍高樓林立。略顯窄擠的馬路上,車燈耀眼,擁堵一片。看來這座城市的機動車還真不是一般的多。
深秋的S市有些溼冷,且寒風刺骨。那種鑽心的涼比倫敦略微輕些,至少從天氣預報上看,有陽光的日子就比倫敦多。
不同的城市,同樣的道路。
泰莉跨着揹包,穿着可愛的橘色雪地靴漫步在霓虹氾濫的人行道上。拿出手機,思來想去還是沒撥出去。阿蒙霍□□還在休息,過一會兒再打回去。
電話剛放進口袋,一陣悠揚的樂聲就飄然而至。
泰莉拿起手機,上面顯示的是個陌生電話號碼。隨手摁了一下接聽鍵,“Hello,I’m Terry!”
“泰莉嗎?我是外婆啊,查理先生說你來S市了!”一個蒼老但熱情的聲音傳來。
“啊?是外婆啊!”泰莉的普通話有些蹩腳但勉強能聽懂,回答的也有幾分生疏。這也難怪,從小到大都沒見過,何來的親近之情呢?
“阿婆想請你來家裡吃頓便飯,方便嗎?”老人的聲音蒼老而淒涼。
拿着電話,泰莉猶豫了一會兒。她是媽媽的母親,自己的外婆。雖然從小到大沒見過,現在自己既然來了,也確實該去看看。放眼望去,萬家燈火,這正是普通家庭吃晚飯的時候。聽着那蒼老的聲音,“謝謝阿婆,請等一下,我叫輛TAXI。麻煩阿婆把地址告訴司機!”泰莉邊打電話邊往馬路邊上伸手攔出租車。
在路邊攔了好一會兒,車裡無不乘客滿座,泰莉只好邊對着電話講,邊往馬路中間走, “阿婆,現在還沒攔到車,等會兒我……”
“啊……”
一聲淒厲的叫聲劃過天際,一輛黑色鋥亮的奧迪車身濺滿血漿。下面,是氣絕身亡的泰莉。
一切都是這樣來的毫無預報,毫無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