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寧寧突然想到在程偉住院的那個傍晚,她爲程偉買雲吞的時候,在醫院的門口看到了董凌雲,董凌雲沒有顧及到她的冷淡,執著地叫着她的名字,“寧寧,寧寧……”夏寧寧清清楚楚記得董凌雲在喊她的時候聲音裡帶着說不出的疼痛,他的目光裡含着絕望含着痛苦……夏寧寧記得自己猛然看到董凌雲時心裡還是帶着怨恨,她無法原諒他的絕情,所以對他的痛苦視而不見,或者說她覺得無論他怎麼樣和她一點兒關係也沒有,所以她沒有往心裡去。董凌雲……她知道他們之間已經成了不能再現的過去,但這株二月蘭卻還是表明了那段日子的無法抹殺,董凌雲……
夏寧寧記得董凌雲在看到她的時候那張沉痛的臉,這麼說來……他生活的不好嗎?當然,她也不在乎,因爲這和她沒有關係,只是現在,在這株二月蘭盛開的時候,她的心在痛,她還是記得他還是有點在意他,他……過的好嗎?她隱隱有點擔心,爲……董凌雲。
“寧寧不是還要去和那個女孩子畫畫的嘛,趕緊吃飯,別耽誤太晚。”說着話,瑞鳳拿起小碗爲夏寧寧盛了白粥放在她面前,夏寧寧頑皮地一笑,說道“謝謝媽。”瑞鳳又拿起碗來繼續盛粥,沒有擡眼就說,“吃吧,沒用的別說,我是你媽,現在我照顧你,還等着你結婚以後照顧我和你爸爸呢。”
夏寧寧拿起小勺盛了粥送到嘴裡,含混地說道:“當然了媽,就算你不給我盛飯,我肯定也會照顧你和爸的,現在彆着急,還不是沒到時候的嘛。”
“等什麼時候呀,等我和你爸爸進到棺材裡就晚了。唉,你瞧瞧你都多大了,還是一個人……”瑞鳳因爲夏寧寧的婚事就要成了心病,總是把這個掛在嘴上。
夏鎮守看她一眼,制止道:“行了,別扯太遠好不好?吃飯呢,又說這個,沒完沒了的。”
“我有說錯嗎?你看看,寧寧現在和程偉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們什麼時候把婚結了我什麼時候才能夠安心,你懂嗎?”瑞鳳對丈夫的叱喝不滿。
“得了,別說這個,再說我不吃了。”夏寧寧不願意讓爸爸媽媽爲她的婚事在餐桌前爭論。她知道現在無法給爸爸媽媽一個交代,心裡虛的要命。——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夠把事情弄清楚?卻只能說道,“我遲早會結婚的,到那時啊,我會好好照顧爸爸媽媽。”
“是嗎?”瑞鳳看着女兒笑道。
夏寧寧堅決地說:“當然了,爸爸媽媽現在照顧我。我呢,就要理所當然的照顧爸爸媽媽嘍。”
董凌雲拿起一件灰色的上衣穿在身上,想要走的時候,又猶豫一下,結果還是打開櫃子把那副畫拿在手裡,然後出門。都多年沒去那個地方了,不知道現在那個地方變成了什麼樣子,……和他的記憶有什麼不同呢?他想知道,爲了有個比較,他帶上了這幅畫
,其實,他很明白就算不帶這幅畫,他也清清楚楚地記得那個地方的一切,帶這幅畫去做比較,純粹是多餘,可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還是要帶這幅畫。
“爸,媽,我走了。”夏寧寧背起畫夾對爸爸媽媽說。
“哎,寧寧。”看到女兒出門,瑞鳳忙說,“如果有時間的話……你約程偉來家裡吃頓飯,他又是很長時間都沒來。”
夏寧寧不願意讓媽媽不高興,連忙說道:“知道了,媽,如果有時間了我就順便和他一起回來。”
“好好。”瑞鳳十分高興,她沒想到這次女兒回答的十分爽快。
夏寧寧關上門的時候,神色一下子黯淡下去:程偉……我們之間爲什麼成了這樣,你究竟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呢?她心裡很清楚,如果現在程偉和她說結婚的話,她會高興地答應,所有的事情她都不會追究。可是,程偉就好像把結婚這件事情忘了,他……是不是和當初的董凌雲一樣,也在她沒有準備的某一天拉着李丹的手出現在她的面前,告訴她他愛上了李丹呢?真的那樣了,她怎麼做?
昨天晚上很開心地吃完飯,因爲有馮佩蘭,所以吃完飯他們就各自回家,並沒有單獨相處,程偉在晚上也僅僅是給她一個風鈴的彩信,連一點想要和她在一起度週末的意思也沒有。夏寧寧不知道程偉今天要幹什麼,想到還是……給他打個電話吧,他真的有空的話,就按照媽媽說的,下午和他一起回家。
程偉把昨晚電腦上查到的記錄醫院地址的那張紙塞進了包。他在走出門的時候就想好了,不能總是往那些有名的大醫院跑,雪峰市這麼大的城市,能夠生存下來的醫院都有自己獨特的醫療特色,自己不妨走走那些小一點的醫院,慢慢從這些地方開始諮詢,說不定還真的藏龍臥虎,能夠有峰迴路轉的機會。
程偉走進一家治療疑難雜症的小醫院,詳細敘述了自己的情況後,懷着虔誠的心情等待面前的老醫生爲他的病情說出個子醜寅卯,好給他一個醫療方案。
“先生,你的情況……”這個治療了無數疑難雜症的老醫生皺着眉頭仔細看着程偉,“根據你說的情況……,我也行醫幾十年了,你的這種情況很特殊,究竟是什麼原因引起的呢?……”
程偉臉上的肌肉不由抽搐,心裡暗道:廢話!要是我知道是什麼原因引起的,還用得着跑醫院嗎?
老醫生思忖良久說道:“這個這個……”
程偉滿懷希望而來,結果又是失望而去,他無精打采走出醫院的大門時,手機響了起來,他遲疑一下才接聽,“寧寧,你在幹什麼?”
夏寧寧聽出程偉的聲音不太高興,想要詢問的時候,張嘴卻沒有說出去,想到媽媽的話,她說道:“我沒幹什麼,一點小事,你……有沒有空?”
程偉輕輕搖頭:“
寧寧,今天我還是沒空,有點業務上的事情,我想趁現在有點時間處理一下,所以……你是不是有事?”他不願意耽誤工作的時間去看病,更怕別人知道,也只有偷偷利用週末的時間了,他不願意讓別人知道。
“沒……事,我也就是隨便給你打個電話,那你去忙,別太累了,注意身體。”不管表面怎麼樣,夏寧寧最擔心的還是程偉的身體,不知道他究竟怎麼樣,問他的時候他總是說沒事,這讓夏寧寧覺得迷茫,既然沒事,那次……爲什麼會是那樣的狀況?
董凌雲有些膽怯,回到這個城市幾年了卻沒有勇氣走進這個公園的門。因爲每次想到來這個公園遊玩就會想到夏寧寧,然後就是無窮的悲傷和遺憾。這個公園……記錄了他和夏寧寧的快樂,可他卻親手把這份快樂毀滅,所以他不敢……
手裡拿着那副畫,望着大門上的“錦繡公園”四個字,董凌雲徘徊很久,才走了進去。他的目光望向道路的兩邊,彷彿回到了多年前,——一切如舊,就是他那時來過的地方。唯一不同的時,那個時候是一大羣同學,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天真燦爛的笑,現在是他一個人,臉上也沒有笑,有的是滿懷的憂傷。他還記得那時他穿的是白色旅遊鞋,腳踩在地上的時候沒有聲音,現在他的腳上是錚亮的黑色皮鞋,踏在光滑堅硬的路面時有噔噔的聲響。不管怎麼說,總是不一樣了,別的不一樣他都不在意,最讓他難過的是自己的心情。——他還是原來的他,可也永遠找不回原來的他了。
“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青波。”
看到油綠的湖中仍然有潔白的鵝,夏寧寧想起了董凌雲仰着頭大聲詠這首詩,因爲興奮,他的臉上還有紅暈。董凌雲,她不知道那個開朗的董凌雲現在是不是也和原來一樣的開朗,只是……不管現在的他變成了什麼性格,……都和自己無關了,夏寧寧臉上一片黯然。湖還是那個湖,湖中的水也是原來的樣子,只是湖裡的遊船多了好多,也漂亮了好多,夏寧寧聽到遊船上傳來歡聲笑語,她極盡目力去望湖中的遊船,不知道船上的人是不是都很悠然?收回目光望望身邊的垂柳,它已經長的很高大,柔軟的枝條長長地垂下來,無聲地慢慢擺動,沉浸在夢幻般的悠然中。夏寧寧知道它們見證了她和董凌雲的歡樂,也見證了她一個人的悲傷,還有,它見證了她和程偉的開始,只是,它永遠都默默無語。夏寧寧伸手拽過一枝柳條,從上面摘下一片新生的柳葉,柳葉還很小,嫩嫩的微黃,有着很特別的質感,夏寧寧輕輕地撫摸。柳葉……落了還能夠新生,人身上發生的事情,過去了還能夠在重新來過嗎?她的目光慢慢黯淡,落到了地上,她看到了二月蘭,很多很多的二月蘭,雖然沒有她家裡的那一株茂盛,但更加顯得生機勃勃。
二月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