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同笑吟吟的欣賞着這一切,一般華人在酒宴是最能體現出他們性格中外向的一面,夠不夠交情,酒桌上見,一邊他圓熟的打開瓶蓋,把酒液傾倒在了杯子裡面,一副主人的模樣。
“哎喲喂”,李先生一見亨同如此豪爽,“這洋朋友倒不矯情兒”,不禁他有些一見如故的感覺,更加的高興了,“來,幹了”,他主動舉起酒杯,“咕嘟”一口,先乾爲敬。
“好好”,邵友濂一見貴客如此高興,不由得很是興致勃勃,他舉起酒杯來,拿起酒杯向着李先生和亨同勸道:“今日高朋滿座,邵某何幸之有?”。
“邵某今天滿飲此杯,一來敬李先生”,說到這兒,邵友濂扭頭過來,含笑看着亨同,“也祝亨同先生生意亨通”,說到這兒,他一仰脖,“咕嘟”一聲幹了,然後輕輕擱在了桌上,拿起了青花瓷酒瓶,勸酒的意思在明顯不過了。
亨同一聽邵友濂的話音,臉頰上頓時帶出來微笑,他明白邵友濂話裡的意思,其實他也很想結識這位自己專程要來找尋的人,誰知道果真應了那句華人的諺語,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想到這兒,他下意識的望過去,正好和李先生的目光一碰,人家可也是打量着他。
“亨同先生年少有爲,鄙人早有耳聞”,李先生深深的打量着這個闖蕩上海灘的洋人,神情間很是欣賞,“想不到今日得見了,鄙人實在高興哪”。
“既然今晚
邵大人做東,你我何不一醉方休”,李先生興致勃勃的看着亨同說道,一邊說着,他一邊又再次端起酒杯。
“李先生”,亨同正中下懷,只見他滿臉都是誇張的笑,趁着這發自內心的開懷的笑容,他端起酒杯,一口乾了,然後學着華人那樣,亮了亮杯底。
“好”,一旁邵友濂輕輕的拍拍掌,湊趣兒的說道:“亨同先生果然爽快”。
“李先生”,邵友濂明顯帶着興奮的扭臉兩邊望了望,“鄙人爲了二位貴賓的相聚,要乾一杯”,一邊說着,一邊他拿起了酒瓶,滿滿的給旁邊倆人斟滿了酒。
“如今亨同先生對上海的地產如何看哪”,李先生似乎是漫不經心的順口一問,卻聽得亨同心頭噗通一跳,“我的主啊”,在心頭他劃了個十字。
“目前的時局是有市無無價,其他的何從談起?”,亨同說到這兒,不禁大倒苦水,雖說酒精灼燒着他的每一寸面龐,可掩飾不住臉上的依稀愁容。
“時局”,李先生一聽亨同說起時局,那張臉板起來了,而一旁的邵友濂賠笑點點頭,自顧的捻起了一條海蜇皮,“嘎嘣、嘎嘣”的大嚼起來,這滑頭。
“今年六月李中堂趕赴上海和法國駐日脫利古會談,本着兩國友好的大局,處處通融”,李先生頭微微揚起,開口說道。
“誰知道法蘭西人竟然漫天要價,還不許就地還錢,真是混賬之極”,說到這兒,“啪”
的一聲,李先生擱下筷子,神情間不由得帶出些氣憤。
“聽說這位大清國重臣年初因喪事,上表請辭回家奔喪”,亨同心想道:“後來又聽說大清國皇帝讓他奪情,重新回來繼續斡旋中法紛爭”,他還清晰的記得上海灘上的大小官員和聞人們前去碼頭迎接的盛大場面,這位大清國擎天一柱臉上隱約的憂色。
至於這位義正詞嚴的李先生究竟和這位李中堂是何關係,亨同知趣兒的沒問,他來華日久了,心頭清楚在大清國裡,有些事情還是揣着明白裝糊塗的爲好。
“李先生消消氣兒”,邵友濂忽然橫插一槓子,打斷了李先生的話,只見他端起酒杯,一團和氣的左右朝着李先生和亨同倆人勸酒道。
李先生餘怒未消,重重的哼了一聲,有點兒僵在了那兒。
“亨同先生”,邵友濂一語雙關的招呼道:“你我共同敬李先生一杯”,那神色充滿了某種暗示。
亨同何等人,自然聽得懂邵友濂言外之意,“鄙人代表老沙遜洋行和愛德華先生,敬李先生一杯”,他儼然以主人的身份致意道。
“哦呵呵”,李先生自知有些失態,那臉上瞬間浮現出了有點兒尷尬的笑容,“爲了在華的外國朋友乾杯”,他端起酒杯朝着亨同敬道。
“大家多多發財”,亨同此刻說出這句話,真是十分的微妙而又得體,不由得旁邊倆人先是一愣,緊接着都呵呵的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