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孃舅卻是吞吞吐吐的,始終沒有說起姆媽的事體”,羅佳琳聽到路易的問話,不禁勾起了回憶,竟然泛起了朦朧的淚光。
路易一見親愛的情緒陡然大變,“佳琳”,他不禁關切的呼喚道:“儂怎麼啦?”,一邊輕柔的把手放在羅佳琳的肩頭,從側面摟住了她。
羅佳琳順勢靠在了路易的肩頭,這辰光看上去她的神色十分的黯然,甚至有些失落,“阿爹、姆媽”,從路易的臂彎裡廂傳出來一聲聲深情的呼喚。
“親愛的”,路易溫和的安慰道:“有吾在唻”,一時間他也找不到更好的言語出來了。
這辰光羅佳琳把臉擡起來了,她的身軀隨之離開了路易的懷抱,一雙俏麗的大眼睛裡,淡藍色的淚水盈盈在眼眶之中,一副傷心的樣子。
“佳琳”,路易越發的驚訝起來,“難道儂的Father、Mather有啥事體?”,原本他想說出了啥事,只是他如今辰光已經是阿拉上海人了,曉得華人的那些忌諱,因而臨時改口問道。
誰曉得羅佳琳露出了深深的困惑,她就像夢遊似的搖搖頭,她臉上的神情顯得十分的悠遠,“阿爹、姆媽啥樣,吾記不清爽了”,羅佳琳緩緩的敘說道。
“記得吾還是小囡的辰光,阿爹就離世了,姆媽身體也不好”,羅佳琳帶着淡淡的憂傷敘說道:“姆媽帶吾回了孃舅的家”,她說的就是羅佳琳之母的弟弟孫更生。
路易聽到這裡,對於“孫更生”這個稱謂無動於衷,他或許記不得當初辰光這個碼頭工人帶他去阿拉上海老城廂尋找佳人的韻事了。
“後來在吾五六歲的辰光,姆媽也隨着阿爹去了”,羅佳琳憂傷的回憶道:“自從那辰光開始,就和孃舅生活在了一起”,她的話語當中掩藏不住的,是綿長的遺恨。
“我的上帝啊”,路易聽到這裡,情不自禁的在胸前划起了十字,“救救你的孩子吧
”,他的話語十分的低落,敏感的而又脆弱的路易不禁被深深的打動了。
路易忽然堅定的對着羅佳琳凝望着,“佳琳”,隨着他深情的話語,“吾要和你一起弄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體?”,這個堅強的男子漢鄭重的對着自己的心上人承諾道。
這辰光羅佳琳擡起頭來,她感動而又深情的望着路易,臉上覆雜的表情已經被一種依賴所盤踞了,這位帶着淺淺淡藍色眼珠的大眼睛、微微有些高鼻樑的姑娘,信賴的朝着路易點點頭,“吾相信儂”,她的目光這樣的說道。
不覺夜已經深了,透過間或飄過的雲彩,一彎下弦月穿行在了夜空之中,忽然羅佳琳白皙的臉龐露出了一陣緊張而又惶恐的神情,“吾得回去了”,一邊她急促的嚷道,一時間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
路易看到這裡,倒是更加的顯得有些羞愧,或者說是心虛的模樣,“快些收拾一下,吾送儂回去”,他連忙的張羅着要把羅佳琳送回到上海老城廂裡去。
若說那辰光講究的是男女授受不親,女孩子要有啥三從四德,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婦德、婦言、儀態、女工等等,未婚同居那可是傷風敗俗的大事體,羅佳琳豈敢越軌半步?試婚,想也不敢想。
這辰光上海老城廂的里弄裡廂已經夜色深沉了,“阿琳今朝怎麼還未歸家?”,孫更生着急的唸叨道,一邊他探頭探腦的朝着外頭的大街望過去,卻不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阿琳不會出啥事吧?”,孫更生等了一陣,不禁泛起了嘀咕,聽口氣有點微妙的變化了,“最近阿琳說是去新的一家洋行幫傭,那些洋人們可沒安啥好心”,他又擔憂的想到了許多,不由得臉上的表情更加的焦急和沉重起來。
只是任憑孫更生如何的着急,只是不敢離開太遠,“到底阿琳去了哪裡,可惜當初該好生的問問”,如今忽然發覺外甥女啥也沒有告訴自己,難免
着急上火的,自個在那裡廂嚷嚷開了。
孫更生擡頭望一望頭上的月牙,已經現出了下弦了,“阿琳弄啥花頭?”,他忽然有些責怪的嘟囔道,隨着他的話音,一陣狐疑的表情浮現在了孫更生的神色黯淡的臉頰上。
“嘚、嘚、嘚”,終於遠處的大街上傳過來一陣急似一陣的馬蹄聲,拉着馬車的馬匹的四蹄敲打青石板路面的聲音,傳到了弄堂口,在孫更生的耳邊迴盪開了。
忽然遠處的馬車戛然的停了下來,似乎並不是朝着弄堂方向來的,引頸盼望的孫更生臉上頓時流露出了明顯失望的表情,“阿琳今朝這是咋回事?”,隨着又一聲嘟囔,越發的他猜疑了起來。
這辰光車裡的羅佳琳探頭一看,頓時臉上流露出了擔心的表情,“路易”,她決然的對着路易說道:“儂就送到這裡廂好唻呀”,聽口氣,似乎她有所顧忌。
路易一聽羅佳琳的話語,頃刻間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儂講這是爲啥?”,他疑惑的對着羅佳琳問道,雖說他已經壓低了聲音,可是還是有點高聲了。
羅佳琳深深的看了一眼身邊一臉納悶的洋郎君,而她爲難而又矛盾交織的神態眨眼間涌上了一張俏臉,似乎有些難言之隱。
“儂不曉得嗎?”,羅佳琳心頭不禁響起了那個一直以來都擔心的問題,“在阿拉大清國,華洋異族,禮法森嚴,恐怕貿然前去見孃舅,有些不妥”,她越想越是心頭躊躇了起來。
“路易”,羅佳琳有些吞吞吐吐的開口說道:“恐怕今朝儂去吾家,有些不方便唻”,她面帶憂色的望着路易說道。
“爲啥?儂講”,路易更加不解的朝着羅佳琳問道,他的神情間洋溢着一副無辜的樣子。
羅佳琳望着路易,又探頭看了看前頭那個熟悉的身影,她的嘴脣嚅囁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長久以來的擔心隨着路易的追問,越來越明顯的浮上了心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