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西談判代表福祿諾還講啥大清國要對越、法之間所有已定與未定條約一概不加過問”,馬建忠怒氣衝衝的對着目瞪口呆的唐廷樞講道。
“鄙人可以想見,當初照會的辰光,馬仁兄可是越聽人講,越是聽不下去”,唐廷樞也是義憤的心想道:“果然是法蘭西人拎不清爽唻”。
儂曉得伐?今年四月辰光,法蘭西國提出議和,李鴻章同法蘭西國代表在天津衛訂立簡明條款五條,當時就是唐廷樞面前這位馬建忠任通譯道。
“唐仁兄”,講到這裡,馬建忠忽然口風一轉,徑直的對着唐廷樞講道:“聽人講你留洋考察商務、船務,可有啥斬獲?”
馬建忠打聽唐廷樞留洋這樁事體,不用收穫,而是偏偏要講措辭更加激烈的言語,顯然心頭巴望着這位新近從英吉利國歸來的同僚講出啥振奮人心的大事出來。
果然唐廷樞歡喜的笑了,他下意識的瞅了瞅四周,隨後這纔講道:“既然馬仁兄也是深受李中堂信任,你我也不是外人,那就不瞞仁兄你講了”。
唐廷樞的話音越來越低,幾乎就是附在馬建忠耳邊講道:“李中堂秘密委託鄙人去英吉利等西洋各國考察,想要訂購一批鐵甲船,以備不測之需”。
“原本鄙人以爲只是上海輪船招商局新添股份,原本爲了購置新式商船,爲了開拓外洋各埠起見”,馬建忠一邊自個輕聲的講道,一邊恍然大悟的由衷歡喜起來了。
看得出唐廷樞剛纔辰光臉上濃重的尷尬表情消散了不少,只聽他盛情的對着馬建忠邀請道:“馬仁兄請進去坐坐”。
私底下講,唐廷樞講話也有些不對勁,爲啥?
講起來上次李玉堂來的辰光,儂講的啥?進去喝杯咖啡?
怎麼今朝這位深得大清國洋務派重臣、就算放在上海灘租界裡頭洋人眼裡的李中堂賞識的馬建忠、新任馬會辦特意來了寒舍,就不這樣講
了?
難道講其中有啥花頭?
“也好、也好”,馬建忠不無遺憾的收起來笑容,他口氣不鹹不淡的講道:“鄙人那就打攪了”。
話講回來,心裡頭有點私意的馬建忠忘記別苗頭唻。
爲啥?
儂也不留心別別苗頭,瞧一瞧今朝自己的同僚唐景星先生,臉上有些不自在。
嘖嘖!馬建忠拎不清爽了。
心頭有些嘀咕道馬建忠隨着唐廷樞以進到客廳裡頭,還未等屁股落到沙發上頭,就敏感的察覺到了屋裡廂着實的不對勁唻。
阿曉得?屋裡廂的家主、也就是大清國洋人常講的親愛的夫人,竟然沒有出迎,至於講李玉堂享受的待遇,馬建忠怕是無福消受唻。
“這是怎麼一回事體?”,馬建忠戰戰兢兢的坐下去,心頭早已經嘀咕成了一片道。
“要講起鄙人”,馬建忠緊跟着抱歉的想要講些客套話,哪曉得倒是旁邊陪座的唐廷樞苦笑着,搖了搖頭。
顯然馬建忠的話頭被截斷了,他不禁詫異的瞪着唐廷樞仔仔細細的瞧你好幾眼。
“難道講鄙人下班這麼一歇歇辰光,輪船招商局裡頭出啥事體了?”,馬建忠心頭這份驚怪道。
“倒是馬仁兄來的不是時候”,唐廷樞坦率的對着驚疑不定的馬建忠講道。
“鄙人今朝家裡廂確實出了些狀況”,唐廷樞坦然的陳述道,一邊他還不忘朝着裡屋看了過去。
阿曉得?西洋人房子的建築風格,前頭是客廳,而隔着一道時髦的玻璃門,那裡頭就是臥室,再進去那是陽臺。
敞敞亮亮的,好欣賞外頭的風景。
這樣注重實用的建築佈局,不像阿拉上海灘上頭,官宦人家和豪門大戶的宅子,那是兩三個或更多的一正兩廂的多進層的大院宅第,有個後花園啥。
講起後花園,呵呵,“張生跟那如花似
玉的崔鶯鶯,後花園裡廂唻”,上海灘今朝流行的灘簧裡頭唱道:“一個情唻一個願,後花園裡廂私定終身”。
呵呵,這辰光不曉得是馬建忠,還是唐廷樞想偏唻。
“哦”,顯然馬建忠遲疑了一下,他收回想入非非的心神,這才又繃着臉,哼了一聲道。
“不曉得唐仁兄有何爲難的事體,需要鄙人替你排解?”,馬建忠誠懇的對着臉上有些憂色的唐廷樞講道。
“其實也沒啥”,唐廷樞嘆口氣,隨後講道:“只是家裡頭的事體有些羞於出口”。
聽到唐廷樞要講起來啥難言之隱,馬建忠頓時顯得緊張起來了,下意識的。他的頭朝後晃了一晃。
在唐宅客廳裡廂明亮的洋油燈照耀下頭,馬建忠擦了法蘭西頭油的頭髮上頭,有些格外的光亮起來了。
人家唐廷樞家務事體,理應儂迴避三舍,偏偏這個太過坦率的唐景星先生,要和盤托出。
難道講馬建忠今朝要做租界裡廂那盞明亮的自來火燈盞了嗎?
“既然唐仁兄家中有啥事體,鄙人倒是不湊巧唻”,馬建忠帶着十分抱歉的口氣對着唐廷樞講道。
“不如鄙人這就告辭”,馬建忠一邊想要起身,只聽他隨後講道:“我們明朝再會,如何?”。
細心的馬建忠想要告辭了,只是臨別還要徵詢一下唐廷樞的意見。
“馬仁兄”,聽到馬建忠認真的嚴肅口氣,唐廷樞哭笑不得的對着他抱拳,隨後拱拱手,露出誠懇的神態來了。
馬建忠一見唐廷樞一副需要推心置腹的模樣,他更加的緊張起來了。
“俗話講,清官難斷家務事”,馬建忠喃喃的講道,又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想要跟唐廷樞撇清似的。
“我的馬仁兄”,這辰光唐廷樞不敢怠慢了,只聽他口氣嚴肅的對着驚疑不定的馬建忠講道:“您可是誤會鄙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