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伯韜習慣性的、又討好的笑了，他靜聽着自己的大班有何吩咐，那眼神分明已經把城下之盟簽訂了嗎？
“可嘆大清國也不爭氣，對外外行，內戰內行”，趙伯韜實在是很尷尬，若說大清國強盛了，自己何至於對一個洋鄉下人俯首帖耳，是啊，在他眼裡頭，這位天朝大國外頭來的啥外國人，不就是洋鄉下人嗎？
看起來趙伯韜還有存有些華人的硬骨頭，只是精神勝利了，還得落到實處，歸根結底得大清國強盛了，阿拉華人才能揚眉吐氣。
“親愛的趙”，雅各布不知趙伯韜心頭這些小九九，他看到趙伯韜一副俯首帖耳的恭順，不由得興奮的呼喚道，他這樣的亢奮，自從雅各布來到上海灘這個冒險家樂園之後，發作了多次了。
“如今各國駐滬的使節已經照會了上海道臺衙門”，雅各布得意的嚷嚷道，是啊，如今在大清國，但凡外國的照會，有時候比大清國的聖旨還要靈光，不信哪，如今這位強橫的洋人有底氣。
“邵大人怎麼說？”，趙伯韜忽的伸長了脖子，緊張的詢問道，作爲洋人幫襯的他，最慣於的就是見風使舵，要不然趙伯韜會混到如此位置？
不過要說十里洋場上的買辦們那是良心泯滅，那是又要讓人大跌眼鏡子唻。
“如今不是邵大人怎麼說？”，雅各布神秘的朝着有點詫異的趙伯韜，壓低了嗓門說道：“如今大清國吃了敗仗，聽說龍庭那邊十分惱怒，很多的封疆大吏已經落馬，政局就要大變了”。
“聽說李鴻章、李中堂負有一項秘密的使命”，雅各布說到這裡，釋然的笑了，說起門坎精，恐怕趙伯韜要自嘆弗如哉。
“鄙人早就聽說李中堂力主議和，如此看來阿拉大清國要和法蘭西講和了”，趙伯韜腦袋裡頭一下拎得清了，他梳理得油光錚亮的頭髮忽的樹起了一枝，清清爽爽的頭式指示出了上海灘上的風向了。
“怪不得邵大人話裡有話，原來奧秘哉這裡頭”，趙伯韜恍然大悟了，“原來邵大人這是敲山震虎”，他心頭
嘀咕道，門檻精到九十六，指的就是他這樣的人。
“不過將來要是論功行賞，可不能拉下了鄙人”，趙伯韜心頭的算盤珠子打得噼裡啪啦響了，“再說了，畢竟身爲大清國子民，凡事不可做絕囉”，他越想越覺得其中暗藏着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名堂，而這些是他、上海灘上的買辦要拎清爽的。
“好唻”，只聽趙伯韜笑吟吟的說道：“這下鄙人就放心哉”，一邊他深沉的望着眼前這位洋人，若說起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恐怕建功心切的趙伯韜還是你個洋人的師傅。
說起一個人善心發動了，果然處處犄角里頭也有機會，剛剛纔過了幾天，地產俱樂部的管事的又邀請他去參加一場拍賣競價，聽到這裡廂，趙伯韜笑而不言，只是望着拿着帖子的管事的，既不搖頭，也不點頭。
“儂葫蘆裡頭賣的啥藥？”，管事的撓撓頭，弄不清爽了，是啊，要是尋常辰光，大買辦和洋買辦聯手的事體，不是發生頭一遭了，說起來Compradore、買辦這個詞彙，就是英吉利國舶來的，所以說，買辦離不開漂洋過海來的外國朋友。
說到這裡，忽的管事的自顧的笑了，“瞧瞧我的腦袋勿清爽了”，他自己埋怨着自己，這時候他想起了一個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哉阿拉上海灘上，威風八面的亨同。
“拜託儂搞搞清爽”，亨同聽到上海總會地產俱樂部的管事的，回頭跟他說新沙遜洋行的趙大買辦好像有難言之隱，“這不像說真的”，他否定的搖搖頭。
“亨同先生”，管事的言之鑿鑿的說道，他臉上的證據，就像洋行裡頭的票據、提單一樣，寫得清清爽爽的，又不由得亨同不信，這下他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如今行情不等人，耽誤了辰光，白花花的銀子可就大把的流進了他人的腰包”，亨同越想越是心急火燎的，“得去趕緊找到趙買辦，問個清爽”，他斷然的說道。
就在亨同要去尋趙伯韜理論的辰光，這邊許久沒露面的吳竹齋又打算坐船從南匯鄉下到了上
海灘上來了。
“我曉得這辰光辣辣上海灘上船幫多着唻，一塊外國銀元，就能坐船遊遍上海灘”，吳竹齋一邊順手把幾枚大清國的光緒通寶，往櫃檯抽屜裡頭爽氣的一扔，一邊隨後在手頭掂了掂這塊銀光閃閃的墨西哥銀元，只見那上頭的老鷹頭，衝着自己在歡喜的呲牙咧嘴，笑了。
“好兆頭唻”，吳竹齋興奮的笑道。
想必伊記起了做小人的辰光，和東家繅絲作坊鄭阿爹的伲子、西鄰織布機房錢姆媽的小囡做老鷹捉小雞的遊戲，自己總是扮作那隻手到擒來的大鳥。
尋思到了這裡，吳竹齋伸手抖了抖據說在租界大馬路浪向那個叫做啥，“哦，蘿蔔頭先生做的洋服，果然蠻有腔調的”，他*着洋涇浜英語講道。
幫幫忙，伊叫做Robert，大清國官話稱作羅伯特，不過雖然吳竹齋的洋涇浜英語也不這麼地道，可是毫不妨礙今朝他的好心情。
吳竹齋愛惜的整理了整理身上的西裝馬甲，順手捋了捋插了些桂花頭油的腦袋，頭髮亮起來了，儂今朝頭勢清爽伐？
那還用得着問嗎？
順手吳竹齋拿起一把杭州的油紙傘，傘把朝上，傘尖衝着下頭，一直戳到了青磚地面上頭，有些指指點點的，看起來跟洋人的文明棍依稀彷彿，有腔調了。
“儂往哪裡去？”，這辰光後頭帳房裡廂探出了吳老爺的頭出來了，透過瓜皮帽下頭，那一雙審慎的雙目，分明有些不放心的模樣。
這辰光吳竹齋聽到爺問他話，先不講啥，而是微微的背過身的，往馬甲口袋裡頭輕輕的捏了捏，還好，透過英吉利洋布的阻隔，還能感覺到一張紙頭在裡廂，柔韌的觸感讓那隻手感覺到了某種舒服的體察。
“還是伊匯豐銀行的銀票清清爽爽的”，吳竹齋禁不住在心頭有些得意的嘟囔道，今朝這位吳記錢莊少東家的荷包裡廂有鈔票，那是無疑的唻。
“阿爹”，吳竹齋這邊不敢怠慢，連忙朝着裡廂恭敬的回答道：“伲子去上海灘浪向尋程先生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