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卓汀,剛剛房東說讓你吃藥,你生病了嗎?”我覺得很奇怪的是,這種事竟然不是身爲未婚夫的顧子揚來提醒,看來房東還真是對卓汀無微不至啊。
“周睿嗎?他什麼時候跟你說的呀?”卓汀微微詫異。
“就是剛剛啊,咱倆上樓之前,你是不是感冒了呀?”
“沒有沒有沒有,一點小毛病,他這人就是喜歡小題大做!”卓汀顯得有些急躁,連着說了三遍沒有。
“不管怎麼樣,還是要吃的吧,他特意囑咐的,其實,他也是關心你。”我好言相勸道。
“我知道啦。”
“其實,卓汀,我覺得房東他……他是喜歡你的。”我嘆了口氣,終究還是說出口了。
“是嗎?”她語氣淡淡,不是驚訝也不是羞澀,而是帶着隱隱的諷刺,“他是喜歡,還是愧疚呢?”
咦咦?這什麼情況?我好像在無意間又戳中了什麼信息。
儘管她聲音說得很輕很輕,我還是聽到了,我隱約覺得其中有什麼秘密彷彿就要揭開。
“爲什麼?”我問得小心翼翼。
卓汀這時候卻並沒有向我隱瞞的打算,似乎已經卸下了心防,一段陳年往事開始娓娓道來:
“我和睿,林遣還有一個人,我們四個是在一個院裡長大的發小。讀高中的某一天,那個人向我表白了。然後自然而然的,我倆就在一起了。
他其實也沒爲我做過什麼感天動地的事,但是,只要一想到他,我就覺得自己從未有過那樣的幸福過。
我總記得他爲了在聖誕節用他自己賺的錢送我禮物,到處去打工存錢,那時候我們都還是小孩子啊,他靠打工能賺多少錢?但是他送了我一條施華洛世奇的項鍊,雖然在你看來這真的不值什麼錢,可是卻是他自己勞動所得的。我很開心。他這人,總是能夠想出可愛的點子,時不時的製造一些小驚喜。”說到這裡卓汀的臉上露出了既溫柔又悲傷的笑容。
“如果,如果不是那個意外的話……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
那天,是我十八歲的生日,他那天卻身在外地,因爲雪災嚴重,很多道路都不通,我就說叫他過幾天再回來是一樣的,但是那時我被家裡嬌慣得不像樣,雖然嘴上那樣說可心裡心裡還是有些不高興,怪他說話不算話。興許大家也都看出了我不高興,便一起鬨說要他必須趕回來給我過這個生日。睿還跟他開玩笑說“你不趕回來,小心你女朋友讓我給搶跑了”他一向是比誰都要強的,周睿這麼一說,他肯定覺得如果不趕回來在哥們兒面前很丟面子。其實也許事實上並不是這句話刺激了他。但是,那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最後,他在趕回來的路上出了車禍,顱腦損傷,失去了大半的記憶。醫生診斷結果是腦死亡,只有極少數的時候會睜着呆滯的雙眼,大多數時候都是陷入昏迷,只能靠呼吸機和營養針來維持生命,然後,一年後,他就永遠的停止了呼吸。我至今都無法忘記阿姨看着我時的那種眼神,我想要對她說對不起,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呢?一切都無法挽回了。他曾經是他們家族的驕傲,可是因爲我,他的父母要去經歷這種喪子之痛,我斷送了他的前程,而他,也徹底地離開了我。”
“我從不敢說自己有多麼愛那個人。有時候我細細想來,他其實也沒有什麼好的,我們倆就和許多不懂事的小戀人一樣經常因爲瑣碎的事情爭執甚至吵架,就算是沒有出這個事故,我和那個人也有可能因爲其他的原因分手。畢竟少年時的愛情又有多少是能長久的?但是這樣的結局,卻永遠成了我心裡的一道疤。正因爲我們再也沒有辦法在一起了,他在我心裡變成了永恆。當這個人變成完全陌生的另一人的時候,就會發現遺忘,是多麼的可怕。愛,也變成了一種奢望。我拼命的希望能有奇蹟發生,他有一天能夠恢復到從前。可一切都是徒勞。他的生命就此停滯了,停滯意味着什麼你知道嗎?就是我們的世界再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了,兩人的所有羈絆,都斷開了。”
“其實,我知道我不應該去怨恨睿,他們本來就是好兄弟,睿又能比我好受多少。但是我一看到睿我就會想到那個人,我終究過不了自己心裡那道坎,我永遠都沒辦法說服自己去原諒他,我覺得我如果原諒了他,就意味着一種背叛。”她的臉上早已佈滿了淚痕。
“車禍之後我都不敢去看看他。我無法忍受他盯着我看時像面對陌生人一樣的眼神。如果這個人永遠都只能那樣了,還不如一輩子都不要見到!如果不是因爲我沒有勇氣面對他,或許他在第二年就不會那樣死掉。是我啊是我再一次害了他!”她的眼裡透漏着冰冷的恨意。
我不禁伸出雙手環抱住她來。
原來,這就是她和房東之間的秘密。
如果是別人來對我講這個故事的話,我或許會覺得房東很可憐,但是當卓汀這麼一說,我又能理解她了。卓汀昔日的戀人就像是橫亙在她和房東心中的一根刺,每每觸碰上去,就會牽動痛覺。
而在卓汀的心裡,顧子揚扮演者什麼樣的角色呢?
他永遠都是成熟、穩重,如果卓汀受到了傷害,他就是那個能夠給她一雙溫柔而堅強的臂膀得以倚靠的人。儘管他或許不是個忠誠堅貞的戀人,卻依舊能夠寵溺她,這不僅僅是一種心靈空缺的填補,也不是一種簡單替代,如果用一個詞彙來形容的顧子揚對於卓汀而言的話,這應該是一種依靠,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能夠讓她逃離痛苦的回憶,從新展開新的生活的救命稻草。
可是當她逃離了的時候,房東卻一個人陷在泥淖裡,不能自拔,並且,越陷越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