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樺姐!”
“童童!”
莉莉剛扶住我, 緊接着周睿便帶着焦急的喊聲出現在我面前。好像他真有多擔心我似的。可我現在連糾正他喚我的稱呼的勁都沒有了。我沿着牆根再次坐下。結果他遞過來的水,喝了下去,才稍稍好些。
“謝謝。”我擡頭望着他說道。對一個向自己表示出善意的故人, 哪怕他曾經有意無意間傷害過你, 也沒有辦法劍拔弩張起來吧。所以我也回報以一個善意的微笑來。
“還是下山去找家醫院看看吧。”我看到周睿皺皺眉。
喲~還不耐煩了~估計是覺得我這人屁事怎麼這麼多吧。我翻了個白眼, 你以爲勞資願意在你面前顯弱啊, 勞資也是沒辦法了啊。
“嗯嗯, 周睿哥說得沒錯。”莉莉爲了表示她對周睿的心服口服還特意點了點頭以加強這個信服的效果。末了,還加了一句:“你看,童樺姐她都翻白眼了。感覺下一秒就會厥過去的樣子啊~怎麼辦啊~還是儘快送醫院吧~”說着還作勢掏出手機來準備撥通號碼。
我見她一副再不趕緊打120急救中心的電話救人我就要撒手人寰的模樣, 差點兒真沒被氣厥過去。
急忙抻起身子伸出手來攔她:“別別!不礙事的,我沒那麼嬌氣啦, 待會兒休息一下下就好了。剛剛走盤山公路累着了。你別擔心啦。”
莉莉剛纔還好, 結果一聽我說完突然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本來粉色的隱形眼鏡,現在更是跟個兔子似的, 聲音也帶着哭腔道:“都是我不好我非要大家徒步走上山,還一路纏着你給我照相……嗚嗚嗚”
軟妹一哭,我徹底傻眼,漢子心上身,立馬手忙腳亂地找說詞來安慰她, 所以這到底是爲毛啊爲毛~
“莉莉, 我真沒事啊~欸你別哭啊~我可能是因爲缺氧……對!一定是因爲缺氧……我昨天就有點反應了, 不打緊的啊!”
好容易才勸住了這姑娘。
“噗呲”站在一旁的周睿卻笑出了聲。
我擡起頭來瞪了他一眼, 人家都哭了你還笑!缺心眼啊你!
周睿卻像是完全沒有理會我的怒視一般, 依舊面帶和藹可親的微笑,彎了彎身子, 示意我接過他遞給我的東西,溫吞的聲音說道:“先把這藥給含了壓一壓。”
啥?
什麼玩意兒?
藥?
我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一眼,沒伸手去接反倒往後縮了一縮,結果砰地一下後腦勺給撞到了牆上,因爲躲得急痛得我差點沒擠出淚來。
“沒事吧?”他縮回了拿着要的那隻手,湊近了我,卻將另一隻手撫了過來,這次我居然學乖了沒有躲開。
肌膚的觸碰只有一瞬,卻引得我頸後的汗毛驚得倒豎起來。就在我呆呆望着他的那一兩秒間他已經將藥丸塞入我的口中。
辛辣的味道從舌尖充斥蔓延至口鼻,我立馬就想吐出來,周睿似是料到我會有此舉動,守在一旁眼疾手快地捂住我的嘴巴,急道:“別吐出來。”說完又頓了頓,語氣放柔了些,像在哄小孩子一樣:“這個是救心丸,不能吞下去,只能含服。你先忍一忍就好了。”
一向活潑聒噪的莉莉見周睿走近了早已閃到一旁默不作聲的看着我們,我一眼偏見居然還臉紅了起來。
“先回酒店休息吧。我叫馬克先陪着你同事去工地看看。等你好些了,我們晚點再過去。”他說着便作勢要來拉我。我又是往另一側躲了躲。
“我和你們一起回酒店吧。童樺姐我來扶你。”
“不用了。”我和周睿同時開了口。
莉莉先是有些吃驚得瞪大了眼,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臉上驀地變得通紅。
等等!這孩子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說不用是不想讓你擔心我,自己可以走回去的意思啊!
“哦,對對對,都怪周睿哥你長得太帥了,害我都搞忘了你是童樺姐男友這事了哈哈哈。”
莉莉你說這話真不是在黑我嘛~姐姐平常白對你好了哇!
“不是……呃……”我急忙想解釋說不是她想的那樣,我和周睿現在除了共事關係什麼都不剩了哇。可惜口裡還含着速效救心丸,舌頭酥麻得說不清話來。
而顯而易見,莉莉她也無視了我的舉動,一邊一蹦一跳地往前跑開老遠,一邊還不忘回過頭來衝我們揮揮手喊道:“那你們繼續啊~我先山工地啦~你們要注意身體啊~拜拜~”
徒留我孤身一人面對這個長身玉立、風姿撩人的前男友,我感到十分鬱結。
周睿趁我上在發呆沒打算挪動腳步的時刻,居然打橫抱起了我。我嚇了一跳,捶着他的肩膀小聲嘟囔着叫他放我下來。
笑話!被他這麼抱着我哪裡還有臉進酒店大門啊!
周睿沒理會我,只是手往上挪動了幾分,調整好了力道,開始向酒店走去。
我正好瞥見他的側臉,嘴脣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不免又是一呆。本就沒幾步的距離,這下卻是一路任由他抱着把我帶到了房間門口。
“門卡。”他瞥向我,我呆滯着從口袋裡將門卡摸了出來。差點就遞給他的時候,突然反應了過來。忙縮回了手,將門卡緊緊拽在手裡。
周睿見此情景,玩味一笑:“你不給我難道是想跟我一起到我房裡去,嗯?我倒是沒意見……只是……”
“給給給!給你給你!”我視死如歸地將門卡雙手奉上,眼淚往心裡流。
他快速開了門,然後又帶上門,將我往沙發上一扔,扯了扯一把領帶,繼而開始解領口的扣子。
“你你你……你要幹嘛?”我一急外加剛剛含着的救心丸的辛辣勁還沒消散,舌頭有些打結。
他疑惑地望向我,隨即竟笑了起來,眼睛彎了彎,兩年不見,這貨居然還長出一對臥蠶來,越發顯得靈動迷人起來。兩年不見一點沒老還越變越美豔!如果不是老天不公的話,這貨絕對是整容了哇!
他不笑的時候就跟那與世隔絕、無慾無求的神仙,初見他時簡直是驚爲天人,他只需一笑便能攝魂奪魄,叫人無法轉移開目光。
我被這笑又是迷得失了神,直到他走近了些,調侃道:“想什麼呢?雖然兩年時間的確很長,可是我還可以再忍忍。等你身體好些了也不遲。”
我一下子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時,頓時臉漲得可以滴出血來。
沒成想周睿卻絲毫不在意,從口袋裡掏出一顆薄荷糖來遞給我說:“吃顆糖吧。救心丸味道太沖,這個可以緩緩。”
我也沒再推辭,接過糖,剝開,塞進嘴裡。一股熟悉的清涼氣息在口腔中蔓延,我立馬反應過來那是周睿嘴裡的味道,臉上不禁又是一紅。
薄荷腦的氣息使頭痛症狀緩解了些,額角的筋也不再突突亂跳,興許適才的救心丸還真起到了些作用,現在心跳也漸漸變得有規律了。周睿果然久病成醫。
“今天,謝謝你。”我接過他端來的水杯,如是說着我的感謝。
他望着我停頓了片刻,沒有理會我的道謝,只是伸出手來觸碰了一下我的額頭,轉移開話題道:“好點沒?要不你先去眯會兒吧。”
“好多了,我不要緊的,你先去工地找他們吧,我再休息一下就趕過去。”
“今天就算了吧。好好休息。你的設計圖稿我看過了,大體上應該沒有多大問題的。細節上就交給馬克和我來處理。你放心吧。”我第一次發現,他說起工作時,居然是這個表情,顯得他很成熟可靠,就好像他說叫你放心,你就真能安心把接下來的工作交給他一樣。
於是我就真的對工作的事放了心:“哦。那你趕緊回去吧。我睡一覺就好。”
他卻說道:“我等你睡着再走。我不放心。”
有什麼好不放心的?我正準備回他這麼一句,卻再次被他抱起給人到了牀上,替我蓋上被子:“別鬧,快點兒睡吧。我就坐你旁邊看會兒資料。”說着他指了指我擱在桌上的設計概念分析和設計稿複印件道。
“好吧。隨便你。”我實在也是沒有精神反駁。
我閉上眼睛,有些恍惚起來。這情形還真是熟悉。哦,是了,我喝醉的那次也是這樣,睿呆在我身邊。那時還是我死皮賴臉地拽住他的手不放他走的呢。想想我當年也是蠻拼的,滿滿的正能量。看到喜歡的人,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可勁的矯情、折騰。
命運真是可怕。到底是什麼讓我們變成這個樣子的?連想要靠近對方的勇氣都不復存在了。
哦,是了,因爲曉惟。是因爲她的死,讓我明白,原來愛情並不緊緊只是兩個人的事,只看到一個人的我是多麼的自私可笑。最後連唯一的心理慰藉都被殘酷的現實所吞噬殆盡了。
不管是宋思尹也好還是林遣也好,他們都一早就提醒過我,可我卻狂妄自大甚至自欺欺人的覺得自己可以提得起放得下,一派瀟灑超脫的樣子。卻原來,在他人眼中其實與跳樑小醜無異。
我和周睿之間,始終都橫梗着一個卓汀。
所以,類似的錯誤,我再也不會去犯了。
想到卓汀,我忽然想起了顧子揚叫我打聽卓汀的事,忙睜開了眼。
卻被眼前的情形弄得心絃微動:柔和的燈光下,一眼瞥見周睿輪廓分明、線條優美的側顏,此時他正在認真地翻閱着那疊稿紙,儼然是一副“翩翩君子,溫潤如玉”的水彩畫。
彷彿是察覺到了我膠着的視線,他偏過頭來,望着我臉上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道:“怎麼了?睡不着?”
我一句煞風景的話卻脫口而出:“睿,卓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