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到二十五歲總共就喜歡過倆男人, 偏偏巧得很,這倆人後來還都成了我的相親對象。
救下我的這個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奶奶讓我今天見面的相親對象, 也是我的老熟人——裴青藍。
相親這種事, 就是個心照不宣的事。明面上就是不經意間被中間人約出來交交朋友, 一起耍耍, 可是互相又都心裡有數, 這個不經意能做到什麼程度,當然還得益於中間人是怎樣在其中斡旋的。
不過,這種心照不宣, 放在這裡,似乎又有些不大合適。
只因無論是奶奶還是卓汀恐怕都沒想到, 我和裴青藍有多熟。當然, 這個熟悉, 如果只是用認識時間的長短來衡量的話,只是從這一個方面來講, 確實比跟周睿都要熟了。
在剛離開S市的時候,據裴青藍所說他也很巧合地被調到了H城。
他來找我,好吧,其實後來也經常來找我,複合之類的話倒是沒再提過, 所以我也不好再自作多情地拒絕和他往來了。
人只要一想通, 漸漸地就能習以爲常。
久而久之, 昔日的戀人也能成爲稀鬆平常的一個朋友。
這兩年裴青藍也是沒有變化。深邃的眼眸, 被一副薄薄的鏡片遮擋。薄脣挺鼻, 面容俊朗卻不顯得鋒芒畢露,就連說話的音色也跟過去一模一樣, 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如果硬要找出一些不同來,這兩年,他也只是變得更爲成熟內斂了些。 ωwш✿ Tтkan✿ ¢○
看卓汀的表情,在這兒見到裴青藍似乎並不感到意外,果然這事她事先其實是知情的,居然來的路上也沒跟我透半點風。想想也是,恐怕除了想起我能危及到她的繼承權的時候,她心裡也沒有多把我當成是她的妹妹。
我坐在裴青藍身前,不免有些驚魂未定。因此他救我時對我說的那一句話我一開始是沒反應過來的。
等到後來他把我放了下了,幾個人又互相寒暄了幾句。
我才得以回過神來。那個東西?
是了,不說是看在裴青藍眼裡,就是擱林遣、卓汀眼裡那也就是條項鍊罷了。可我剛剛卻跟丟了魂一樣的到處找,要不是裴青藍眼疾手快,搞不好我這種視死如歸的行爲在人家眼裡還真成了因爲撿條項鍊就豁出命的不入流的笑聞了。
可我沒想到的是,卓汀看到我剛纔爲了找到項鍊而弄得指甲縫裡都塞着灰土的手淡淡一笑,只一句話就澆熄了我那絲劫後的慶幸之情:“丟了就丟了,幹嘛又要去找。我剛想說我有條一模一樣的,睿有次從香港出差回來帶給我的,一直沒戴,正好送給你呀~”
她這話一出,我就愣住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睿在我二十三歲生日前日出差的地方正是香港。
“傻瓜,就像這根荊棘想要圍繞在這朵花周圍一樣。我是在說我愛你呀。”
這句話再次在我腦中浮現。
我不禁覺得好笑,他這又算什麼意思?
集齊七朵玫瑰花,能夠召喚神龍麼?!
真是諷刺!我拽在手心裡染上我身體的熱度的東西,真的只是別人所說的微不足道的“那個東西”而已。
我下意識瞥了眼一旁的裴青藍,他卻並未看我,只盯着卓汀,即使他戴着眼鏡,可我依舊看出他眼神裡的那絲意味深長來。
我當然不會因爲卓汀這一句話,就耍帥把好容易撿回來的項鍊給扔了。我拽在手裡,朝她嘿嘿一笑:“那多不好,我的是我的,你的是你的。”我其實還想說奪人所愛的事情我多不來,可是那樣顯得我太小心眼了。我擱在心裡的人,沒準人家也不當回事呢。就和這項鍊一樣,我天天當信物一樣的戴着,卓汀卻是覺得可有可無的東西。
我還是……落了下風啊。
“哎呀都是一家人,分那麼清幹嘛~”卓汀狀似親暱地笑道,隨即轉向裴青藍:“裴醫生還不知道吧?小樺兒是我表妹。”
她這話挺搞笑的,既然裴青藍是經過奶奶允許來和我相親的,沒道理不知道我和卓汀還有這層關係,所以卓汀的這一強調也着實有些經不起推敲啊。
不過我倒是沒想到卓汀和裴青藍挺熟,雖然除了這句話再向裴青藍介紹我也確實找不出什麼話來了。
“哦?那我還真不知道。樺樺她也沒跟我提起過。”裴青藍聞言只是一笑,一手推了推眼鏡,他這個姿勢我很熟悉,一般都是想掩蓋什麼的下意識動作。我倒是也不想自己有這麼瞭解他啊,可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就好比,儘管我曾多次阻止過他這樣叫我可是他卻依舊堅持,久而久之我也就放棄了。
林遣聽了果然有些略微吃驚地問了一句:“裴醫生和童樺很熟?”他這話雖說卻是朝我曖昧一笑,我瞪了回去,表示他想多了。
“嗯。”
我這邊還在和林遣比誰眼瞪得大,卻沒想到裴青藍倒是應得挺爽快。
“我們家有點複雜,其實小樺兒也是前不久剛剛得知。”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總覺得卓汀和裴青藍說話的時候也是怪怪的。可到底哪裡不對勁,我一時半會兒又說不上來。
鑑於我出了這麼一樁小插曲,今天這馬我也是沒有興致再騎下去了。
可憐了剛來的我那有了新身份的前男友——相親對象裴青藍,還有被不知道還算不算得上現男友派來監督我的林遣,以及樂忠於騎馬卻不得不陪着我耗費大半天時間的我新認識的家人卓汀。
在離開馬術俱樂部的路上,林遣笑得異常猥瑣,貼着我耳朵小聲說道:“喂!我可是有任務的,居然敢當着我的面出軌!”
出你妹的軌啊!
礙於表面上要裝作相親相愛的一家人,這話我也就給咽回肚子裡了。
我們這一行四人各自都懷着怎樣的心思我也是沒工夫去猜着玩了,我只盼着趁着大家也都興致缺缺好趕緊隨隨便便糊弄奶奶,相親這事就算畫上圓滿句號了。
可惜了天不遂人願。我是這麼想,人家不一定按我想的來啊。
“不好意思,我和林遣還有點事要先回去了。”卓汀接了個電話之後,狀似無意地說道。
“哈啊?”林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雙鹿眼何其無辜,隨着卓汀一個眼神之後立馬轉爲恍然大悟狀。
我去,你要不要這麼浮誇啊!
不過也不知道這卓汀是怎麼想的,難不成還真打算把我跟裴青藍給湊一塊啊?
想到她借我手機那個時候說的那句話,感覺不像是不知道我跟周睿的事啊。那她這麼做到底是出於奶奶授意的立場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還沒等我細想,她依然是要扔下我告辭的語氣了:“那裴醫生,小樺兒就暫時擺脫給你了。麻煩你晚上親自將她送回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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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遣也被拉走了。真是沒用呃~
留下餐廳裡頗爲尷尬的我和裴青藍。
這麼說不準確,我是有些不自在,可是裴青藍到底是心理醫生,心理素質比我好太多,我完全及不上他一半淡定。
“你想吃點什麼?”裴青藍陡然問了我一句。
我還在發愣,冷不防他這麼一問,只含糊應了一句:“隨便吧。”
然後他竟然笑了:“這麼久沒見,你難道打算就這麼和我兩個乾坐着?”
我正翻着菜單的手一頓,擡起頭迷惑不解地問道:“那你的意思是……咱倆敘敘舊?”
“敘舊?”他重複了一句,目光深不見底:“我倒是比較樂忠於展望未來。”
……
還展望未來?整逼格這麼高的詞兒……我還真是無言以對啊。
我一言不發,可他偏偏能一針見血的挖掘出我的軟肋,果然他專業知識學得有夠好啊。我之所以執着於想要查清楊曉惟死的真相,我跟睿之所以糾纏不清,我之所以因爲一條項鍊因爲卓汀的一句話就心緒不寧,可不就是因爲我一貫的喜歡回首過去嗎?
兩年都過去了,我總是把自己扔在過去的種種裡無法自拔。
這在僅僅身爲心理醫生的裴青藍眼裡,恐怕就是一種病吧。
我歪着頭,想起就這幾天發生的這些始料未及的事來,仔細醞釀了一下語氣,說道:“未來是什麼樣子,我還真沒有想過。因爲隨時發生的事情都可能出人意料,所以不如着眼現實比較好吧。”
唉~這麼有哲理的話居然是跟我現在的相親對象外加我的前前男友一起探討的,我肯定是病得不輕。
其實我剛這麼說也是撒了個小謊,我早就不是過去那個只顧眼前的人了。
我比過去還不如,我就是個踟躕不前,腦子裡一搞變一團漿糊的人。
“那你現在是怎麼打算的?既然已經進了卓家的門。”
他多少還是知道點我兩年前的事的,別的不說,我和周睿兩年前分手那事他指定知道的,就連我和周睿分手跟卓汀有關恐怕他都知道。畢竟他和那兩個人也是舊識。
“我沒什麼打算啊~總不是呆幾天就要回去的。我畢竟那邊還有工作。”這是實話,不過卻突然讓我想起了裴青藍在H城也有工作,這是又要調到S市的意思?然後我就真的問了:“倒是你,爲什麼又來S市了?”
“你說呢?”他反問我。
“我去,你問我我哪兒知道。”我翻了個白眼。
“我也是最近這邊有點事要處理。”他吭哧一笑說道。
“公事啊。”我恍然,喃喃道。
“公事私事都有吧。”他這麼解釋之後又問道:“等事情解決了我們一起回去吧?”
聽他這麼一說我心裡頓時漏跳一拍,有些狐疑地望着他接話茬道:“那也不定有那麼湊巧,說不準我回了你還沒辦完事或者你辦完了我還要多呆幾天呢。”
“沒事,我可以等的。”他的嗓音依舊有着獨特的起伏,就像瓷器破碎的聲音,一點點的撓着耳膜一般。
如果不是他面無表情,恐怕我又要誤會他這句話有些什麼別的深意了。
“樺樺,你覺得適應嗎?”他語氣平平,這麼問就真的只是個疑問句,沒有指代我的那個暱稱的話,簡直跟關切沒半毛錢關係了。
“適應什麼?卓家嗎?”我問道,然後有一絲瞭然:“老實說,你現在這麼問我是不是在用研究的眼光來看我的?”可能真跟他是心理醫生有這種潛在誘力,或者是他曾經有過醫治我的經驗的關係,又或者是因爲最近發生了太多事,我心裡堆積了許多不安亟待發泄。即使我知道他在探究我的內心,居然都不會產生反感。竟然真的能心平氣和地對他推心置腹一樣。
“你這麼說也可以吧。”他抿起嘴笑了一下。
“噢,那我就放心了……”要不然還以爲你對我有所企圖,那可就讓我感到困擾了啊。“對了,剛剛我忘記說了,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樺樺’‘樺樺’這樣地叫我,多少容易惹人誤會。”
“樺樺也好,童樺也好,不都只是一個稱呼嗎?有什麼關係?”他倒是一臉的坦然,就像真的只是我把人想複雜了一樣。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仍舊鍥而不捨地提醒道。我心說說你當初讀高中那會兒學數學的時候怎麼沒有這鑽研精神吶~
“哦,還好吧。爺爺奶奶舅舅舅媽都對我挺好。只是就像你說的,可能有些不大適應吧。”我說道。
“你避諱提及了一個人,卓汀。爲什麼?”該死~隱藏得這麼深的小心思,還是被他發現了。心理醫生真是可怕啊!
你懂的喲~
好吧,雖然我也想這麼萌萌地打個馬虎眼給搪塞過去,可還是說了長長一句:“我這不是覺得沒必要嘛~你也看到了,我和她相處得很好啊,她對我挺照顧的。又是教我彈琴又是教我騎馬的……”
我說這話時他一直一眼不眨地盯着我,就和作爲醫生研究病人每一個細節表情一個樣。然後他只是淡淡應了一聲“是麼”便望向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