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後,再進皇宮,許無言的心境大不一樣了,一如先前富麗堂皇的宮殿,衣着工整、神‘色’肅穆的皇宮禁衛,下意識的看看身邊,卻是沒有了那個陪在身邊的人。
太后也就是楚寒麟的生母先皇的正宮皇后的宮殿位於整座皇宮的正北側,整座皇宮視野最爲開闊的永泰宮、毗連亭臺樓閣不下數十座,裝潢恢宏磅礴不亞於皇帝的寢宮-潛陽殿。
爲此楚寒麟對外的解釋都是太后生養撫育天子,且賢良貞德爲先皇治理後宮,宮在社稷,身爲人子,略盡孝心也是應該的。
一個孝字堵住了悠悠衆口,殊不知這位太后在楚寒麟的皇位之爭中起了中流砥柱的作用,不但把楚寒麟這位長子培養的萬中無一;先皇子嗣當中,論文韜武略除了楚寒徹更是無人出其之右。
就連唯一可以與楚寒麟有那麼一比的楚寒徹,也是在太后的親自照拂之下成長的,而楚寒徹的母妃-荷妃,更是太后放在心尖上疼的不是妹妹的妹妹。
如今,雖然退居太后之位,朝中元老重臣卻是不敢小覷分毫這位太后娘娘的。
許無言下了車輦之後,便有一層一層的‘侍’衛、太監、宮‘女’引領着,從宮‘門’口到永泰宮,已經換了三四次太監、宮‘女’引路了。
許無言略略擡眼,人工引水的荷‘花’池裡碧‘波’‘蕩’漾,粉嫩的荷‘花’幾乎鋪滿了整個池面,送進微風裡濃郁的清香;荷‘花’池的周圍種着幾株碧綠搖曳的垂柳,柳枝劃過水面揚起圈圈漣漪,硃紅‘色’的亭臺水榭蜿蜒相連,橫亙在鑿成的水渠上,宛若得勝的旌旗。
太后不是一向低調節儉,不喜奢華的嗎?怎麼這永泰宮的佈局盡是華‘豔’、明麗?許無言掃了一眼腳下淡白‘色’琉璃石子鋪就的小路,心裡不禁升起疑慮。
琉璃石子原不是什麼稀罕之物,但這淡白‘色’卻極爲少見。據說用此‘色’琉璃石子鋪路,人常走其上非但可以延年益壽,而且還能留住容顏。因而,淡白‘色’琉璃石子也成了貴重之物。但看腳下這條小路所用之數即便是重金蒐羅怕是沒有三年五載是不可能做到的。
據通識堂的消息,當今的太后所作所爲之事每一件都堪稱天下表率,位居中宮數十載,從無差錯。善待宮人,嚴於律己,幾乎每一個誇讚用在她身上都不爲過。可是看看腳下,許無言不由得贊同子雅期的那一句總結:越是看似完美的人,越深不可測。
“狐尾‘女’提刑到了!”
引路的太監宮‘女’在一座玄青‘色’建築跟前停下,領頭太監走至硃紅‘色’的‘門’前,朝守‘門’的太監彎了腰低聲說着。
守‘門’的太監聽罷擡眼掃了一下許無言。臉上帶着似笑非笑的神‘色’,繼而瞟了引路太監一眼,擺手讓他們退下,朝許無言小步跑了過來。
“欸喲!許大人,您可算是來了。太后她老人家可是等候多時了!快跟奴才進去吧!”不知什麼時候。許無言注意到的時候,那守‘門’太監臉上像是突然開出一朵‘花’來了一般,連撲粉掩蓋着得細微褶子裡都是恭維的笑意。
許無言輕笑,朝那太監點了點頭,“有勞了!煩請公公帶路!”
那太監臉上的笑意不減,躬身對許無言作了個請的姿勢,小碎步走在前頭一側。許無言擡頭看了看‘門’楣上的康寧永存匾額,嘴角彎了彎,擡腳跟在那太監的後面。
“啓稟太后娘娘,狐尾‘女’提刑到了!”那太監領着許無言在偌大的宮殿裡拐了幾拐,在一個懸着雙層雲錦織就的江山社稷圖打着龍形穗子的簾子‘門’口停下,朝簾內單膝跪下。尖聲細氣的稟報。
“退下吧!”一個肅重的‘女’聲從裡面傳來,“喳!”太監聞聲躬身退下,
簾子被人從內打起,一個一身墨綠宮裝的嬤嬤一般的人,看了許無言一眼。低眉冷聲說道:“大人請進!”
許無言點頭致謝,“有勞!”擡腳走了進去,
一位年約四旬的‘婦’人坐在正中的高臺銀‘色’靠背椅上,身前是一張月白‘色’白檀條形桌案,其上鋪着繡有碧綠芭蕉葉的錦緞桌布,幾樣賣相很好的菜餚工整的擺在上面。
下首是兩張同樣佈局稍小一些的桌子,右首靠上那一張後面坐着身穿銀白錦袍的楚寒麟,左首靠下的那一張空空如也。
“臣許無言參見太后娘娘,娘娘福壽安康!參見皇上,皇上聖安!”許無言躬身頷首行禮,清透的聲音合着殿內濃郁的檀香味,帶着縷縷清涼飄‘蕩’開來。
太后擡眼看着行禮的許無言,一身淡藍‘色’窄袖官服除了袖口的那幾朵墨梅幾乎沒有什麼裝飾,腰間一根寬帶將緊緊的束着纖細的腰身,雅靜的臉上開着一朵寶藍‘色’的狐尾百合,三千青絲只挽了一個側雲髻,斜‘插’着象徵身份碧‘玉’步搖,再無別的髮飾。
神‘色’淡淡的,粉嫩的櫻‘脣’靜靜的抿着,整個人猶如一朵開在靈氣之巔的墨梅,冷冽的散發着若有似無卻是致命的清香。
‘好一個不凡的‘女’子!’太后心下像是被冰棱劃過,一陣清冽貫穿腦海,
見慣了宮中‘女’子的奼紫嫣紅,濃妝淡抹的楚寒麟,見到這般的渾然天成的許無言,目光不由得被緊緊吸了去。
倘若她並非是必須除去之人,定然將她囚禁在身邊。這個想法一出,楚寒麟也不禁嚇了自己一跳,不由得握緊了手,再看向許無言的時候,一抹看不透的笑意浮上嘴角。
久久聽不到迴應,許無言不禁有些彎的脖子疼,一絲惱意在眸‘色’裡暈染,這母子倆不會是故意整我呢吧!
“皇額娘!設宴也不請我!真是好生偏心啊!”
許無言正暗自叫苦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進了耳朵,楚寒徹一身寶藍‘色’錦袍,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看向太后的眸‘色’裡蓄滿了撒嬌的笑意。
楚寒徹的到來,讓一側的楚寒麟本就鬱暗的眸子裡染上了幾分戾氣,沉下臉來,冷聲道:“寒徹不可失禮!今日皇額娘設宴宴請的是無言,不可滋事!”
楚寒麟的一個無言,聽在楚寒徹的耳朵裡盡是嫌惡,怎麼宮裡那些‘女’人還不夠,想把那髒手伸到許無言這裡來嗎,不可能!
“皇兄這是哪裡的話!皇額娘這兒有這麼多好吃的,怎麼能少了臣弟呢?何況再怎麼說言兒都是父皇爲我欽定的王妃。有臣弟在,豈不是更好嗎?”擡眸間,楚寒徹在許無言的身邊站定,帶着柔情的眸‘色’久久停在許無言的身上,繼而孩子撒嬌似的看向一直不動聲‘色’的太后,膩聲道:“皇額娘,您就準了兒臣吧?!”
幸好許無言低着頭,不然那一臉的嫌棄一定會招來大禍,聽着楚寒徹的話,許無言只想迎面給他幾拳,這個時候了,還欽定的王妃,楚寒徹這傢伙腦子進水了吧!
“呵呵!”太后慈和的笑笑,一抹母‘性’獨有的柔和浮現在那張漂亮到‘精’致的臉上,映着身上那一身鵝黃‘色’錦袍更顯慈悲。
“皇上,徹兒自小在哀家這裡吃慣了!他不在還不熱鬧呢。”見楚寒麟的臉上雖有不滿卻是沒什麼表示,太后掃了一眼楚寒徹,“好了!去給靖王備副碗筷來!來來,徹兒坐母后這裡,這次惹到了你皇兄,以後可不準了!”
饒是嗔怪的語氣,滿滿的卻是寵溺的意味,讓旁人瞧着楚寒徹倒更像是太后的親兒子。許無言不禁有些納悶兒,這太后何以對楚寒徹這般親暱呢?
“皇額娘!我想和言兒一起做!就不擾皇額娘了!”楚寒徹面‘色’不改依舊是乖順兒子的模樣,說着伸手就拉起許無言。
“這…”太后有那麼一秒的愣怔,然而很快便哈哈笑了起來,“好好好!皇額娘老了,比不得你們年輕人!既然如此,許大人也免禮入座吧!”
“謝太后!”許無言不動聲‘色’甩開楚寒徹的手,向太后施禮,目光相對,一絲如千年寒冰的冷意在那個久居深宮的‘婦’人眸中閃過,許無言心下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再看時,太后的眼睛裡依舊是端莊的和藹。
這個太后隱藏的真深,許無言臻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心裡直接排除了方纔是自己錯覺的可能。楚寒徹則是毫不避嫌,恍若許無言真的是還是自己的王妃一般,走到左首的條案旁,在太監剛放置好的椅子上緊挨着許無言坐下。
這一幕落在楚寒麟的眼裡卻是無比的刺眼,楚寒徹這般無視自己撤銷他與許無言婚約的聖旨,還堂而皇之的拿出先皇的聖旨壓他,簡直是可惡至極。
“無言一未嫁‘女’子,靖王如此不避嫌的拉拉扯扯,還是在宮裡,這傳出去,豈不叫人詬病,皇家顏面可是要盡失了!”楚寒麟冷冷的看了幾乎與許無言坐在一起的楚寒徹一眼,眸‘色’不善的說道,
楚寒徹拿過條案上的白‘玉’酒壺,不緊不慢的倒了杯酒,對許無言暖暖的一笑,這纔看向語氣不善的楚寒麟,漫不經心的答道:“皇兄此言差矣,男未婚、‘女’未嫁,愛慕相‘交’乃天‘性’,何況還有父皇的聖旨在,臣弟坐在這裡有何不可呢?”
“大膽!”楚寒徹的話音剛落,一聲用力的拍桌子聲,刺破耳膜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