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無言朝向唐叔德舉杯笑道,“唐大人,來者既是客,我們遠道而來本應敬大人一杯!先乾爲敬,請!”說罷仰頭喝乾了酒杯中的酒,
“許大人!好酒量,好!老夫也幹了!”唐叔德見許無言豪爽至此,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許無言拿了桌案上的酒壺,又斟了一杯酒,看向唐叔德,乾淨利落的說道:“唐大人之意,劉判司已然盡數告知,本官體諒大人的心情,答應接手此案,不過有一請求,還望大人應允!”
唐叔德有些被許無言的乾淨直接,給震住了,這瘦削玲瓏的模樣,不想卻是這般豪情萬丈的個性。有那麼一瞬在許無言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女兒-唐淑寧的影子。
念及遠嫁的女兒,唐叔德情難自制,也端着酒杯站了起來,看着許無言豪氣干雲的說道:“有什麼要求,你儘管提,老夫能做到的定然相允!”
那目光裡不經意流露的拳拳父愛,讓許無言有那麼一刻的愣神,想起了以後怕是再也見不到的雙親,不覺悲從中來。
坐在許無言身側的子雅期,見許無言神色不對,急忙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許無言低頭看了子雅期一眼,知道自己有些失態,匆忙斂了情緒。
“唐大人,既然要我接手偵辦此案,我要求其他人等在案件偵辦中的全力配合!”說白了這珉州城是唐門的天下,而且此案又都牽涉唐家的人,如果許無言沒有足夠的權力,偵辦此案簡直比登天還難。
既然要偵辦此案,許無言當然先確保自己能夠順利開始才行,僅一個劉婧就是如此心機頗多。還有於馨憂那般深藏不露之人,就讓許無言見識了什麼是玩心計,拼智慧,何況還有那唐家的其他人;
倘若許無言只是一個掛名偵辦此案的話,別說是查明真相,怕是詢問唐家的人都是件不容易的事。
唐叔德聽罷。神情微動,沉默不語;劉婧則是捋了捋自己的山羊鬍須,眸色晦暗不明;季裴一聽,神色大變,急忙小步疾走到許無言的跟前;
“許大人!”季裴未開言先施禮賠笑,“只要大人應了偵辦此案。我們做下屬的一定是全力配合大人偵辦此案,這個大人儘管放心!”
做了這口頭的承諾,一來表了自己對唐叔德的忠心,二來也免去了唐叔德權力的實質性損失;同時也找了一個比較委婉的臺階給將來的自己找個臺階下。
官場之中嘛!向來都是說一套做一套,先平了這一波就好;至於將來會怎麼樣。能找的藉口還不是現成的嗎?
許無言扭頭瞥了季裴一眼,勾脣冷笑,道:“這珉州城什麼時候,輪到季參軍當家作主了,莫非是本官孤陋寡聞了?”
這話聽的季裴整個人都冷汗涔涔,言下之意不就是自己有不忠之心,想奪了唐叔德的權嗎?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季裴急忙偷眼看唐叔德的神色,一邊忙不迭的施禮賠罪,
一旁的劉婧依然面色如水,平靜無波。許無言的厲害,劉婧是親自領教過的,自然不會這個時候再耍小聰明,當衆出醜。
季裴用慣了這種官場打圓場的伎倆,而且以往屢試不爽,又見許無言是一介女流,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在唐叔德面前邀功表現的機會,不料卻被許無言如此毫不留情面的當衆羞辱,重要的還被劉婧給取笑了去,嘴上雖是賠罪不止。心裡卻是暗自結下了樑子。
子雅期也暗自爲許無言擔憂,季裴在唐叔德那裡的位置,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比劉婧還要重,此人雖然謀略不抵劉婧,但是小心機和官場的那一套可是學的賊精,
之所以他有‘老精明’這個稱號,是因爲在爲人處事之上,沒有什麼大是大非的觀念,但是季裴從不會讓自己吃虧,絕對是個睚眥必報的主兒;
如今許無言對季裴如此不留情面,將來難免他會給許無言使絆兒,此人怕是自己今後要小心防着了。
許無言全然沒有理會其他人的心思,而是目不斜視的看着唐叔德,這個唯一可以給她全權偵辦此案的權力之人,沒有絲毫妥協的意思。
一盞茶之後,唐叔德的神色漸漸緩和起來,擡眸看了看神色絲毫不改的看着自己的許無言,澄明的眸子裡盛着震懾人心的力量。
“許大人,請勿怪老夫言辭莽撞無禮,如此的你令我想起一個人。”唐叔德的目光突然柔和下來,對許無言全然不似官場而更像是一個長輩對晚輩,
許無言嘴角微動,但卻沒有說什麼,
“罷了!罷了!許大人,這個是我的令牌,珉州官民見此令牌猶如見到我。現在我把它交給你,在偵辦此案之時,倘若有人自居欺生,你有先行懲辦之權。”
說着唐叔德將一枚手掌大小的銀色令牌遞給許無言,交予重託似得說道,
許無言接過令牌,露出一抹笑意,“如此,我必定全力偵辦此案,力求還無辜之人一個公道,兇惡之徒得到應有的懲罰!”
“有你這句話,老夫就放心了!”唐叔德眉宇含笑,看着許無言很是信任的說道,
此後,六人都很有默契的沒再談及公事,只是相互寒暄着,客套着,像是一羣臨時拼桌的人一般,客氣的進行着這一場接風洗塵宴。
許無言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願意吃完了那頓飯和子雅期、施嫣兒他們一同離席,本來只是想要拿到權力之後就離席的,不想後來卻沒有離開的想法,就那樣和他們各懷心事的吃着那些味同嚼蠟的山珍海味……
“客官!喝完長生粥吧!”一個清亮的嗓音帶着寒冬裡的涼氣襲入許無言的耳朵,
許無言擡頭看了看,平整的街道兩邊,擺着各式各樣的小吃攤,在寒冬的夜裡冒着絲絲縷縷誘人的熱氣,距離最近的年輕小攤販賣力的吆喝着。
扭過頭去,看着和自己一樣神情有些懨懨的子雅期和施嫣兒兩人;不覺間三人已經離開太守府衙好一段距離了。
“咱們吃點宵夜如何?”許無言淺笑提議,
子雅期和施嫣兒聽了許無言的話,目光自然而然的看向那些影影綽綽的小吃攤販,
“是啊!官爺,咱們這長生粥可是珉州城頂有名的!嚐嚐吧。暖暖身子也好啊!”距離他們最近的小攤販熱情的招呼着,
“好吧!”子雅期點頭應允,施嫣兒也淺淺的點了點頭,
“好嘞!”小攤販聽罷,滿臉堆笑的招呼着許無言等三人,找了張乾淨的小桌子。用搭在肩頭的白毛巾擦了又擦,讓三人坐下,“三份長生粥?”
“除了長生粥,還有什麼好吃的?”許無言看着小販溫聲問道,
“這就多了。金乳酥、水晶鳳餃、見風消,貴粉紅……”小販頗帶得意之色的說出了一串小吃的名字,
“如此甚好!先給我們來三份長生粥,再加上一份見風消、水晶鳳餃還有一份貴粉紅吧!”許無言揀了幾個自己記住且又好聽的名字報了上去,
“好嘞!三位稍等,馬上就來!”小販聽了自然高興,馬上就去給他們弄吃的,
不消片刻的功夫,熱氣騰騰的小吃便端了上來,一邊上着。小販一邊很是熱情的報着小吃的名字。
許無言看着一道道賣相很好的小吃,不覺得食慾大增,只看了子雅期他們一眼便動筷子吃了起來,“我先開動嘍!”
子雅期看着許無言的樣子,不覺嘴角含笑,也動筷子夾了一個煎餃放入了口中,在認識許無言之前不要說在這種小攤販吃東西,子雅期就是看也不會看的;
認識了許無言,看着她無論什麼時候,只要她喜歡的。在任何地方都能吃的很開心的樣子,子雅期竟也覺得這小攤販的食物也是世間少有的美味。
施嫣兒瞥了瞥吃的很開心的許無言和子雅期一眼,再看看那有些缺口的碗碟和製作粗糙的筷子,看看那些雖然賣相還可以,但感覺有些髒兮兮的吃食,怎麼也不願動筷子。
“這體察民情呢,首先就要從接觸他們的生活,吃他們所吃的東西開始!”許無言夾了一塊稱之爲貴粉紅的桃花夾心番薯丸子,放入施嫣兒跟前的碟子裡,幽幽地說道,
“就吃這個?”施嫣兒帶着嫌棄指了指碟子中的東西反問道,
許無言抿嘴一笑,看了看施嫣兒,“這個很好吃的,而且很乾淨!”
施嫣兒滿臉的疑問,“很乾淨?”這話問的猶如許無言絲毫常識都沒有,還在這裡賣弄學識,
“是啊!你不知道嗎?看得見的髒反而是乾淨的,反倒是那些看不見的,纔是最髒的!”許無言很是認真的說道;“嫣兒,之前你吃的東西可知道是從哪裡來的?”
“廚房啊?都是專門的廚娘做的!”
許無言無奈的搖了搖頭,“你可親眼看着那些食物是經過多少人的手?怎麼製作出來的嗎?”
施嫣兒搖了搖頭,“我又不是廚子,看那個做什麼?”
“所以啊!這些東西呢,最多不過是經過兩三個人之手,食材也是最接近新鮮的,而你之前吃的那些呢,不但食材要經過數人之手,就連加工製作也需要數人,這加起來大概需要經過數十人的手之後,才能吃到你的嘴裡。這中間會有什麼,想想都會慎得慌!”
原來施嫣兒還不覺得,經許無言這麼一說,施嫣兒突然覺得之前自己吃的那些東西,太多的因素不由自己把控,就算是再幹淨,也不及眼前的十分之一了。
再看眼前的食物,簡直就是無上的美味,拿起筷子吃了起來,“原來這個這麼好吃啊!”甜膩鬆軟裡夾雜着桃花淡淡的香味,細嚼之下口齒留香,
施嫣兒由衷的讚道,說罷又端起眼前的長生粥喝了一口,“糯米的香甜加上枸杞的清香,配以紅棗的色澤和濃香,讓人胃口打開。
看着施嫣兒吃的不亦樂乎的模樣,許無言和子雅期相視一笑,雖然許無言那番話不過是想調侃施嫣兒一下,現在看來效果還真是不錯。
子雅期抿脣露笑,想不到許無言還有這般忽悠人的本事,那些官員的吃食都是經過嚴格挑選,廚子和廚娘也都是幾經考覈纔有資格去做餐點的。
這些許無言不會不知道吧,可是她偏偏就有這般的本事避重就輕,達到她所希望的目的。這個女人還真是沒有枉費了那朵狐尾,不愧是‘狐尾女提刑’啊!
不過,最主要的還是這些食物美味,子雅期在心裡默默做完最後總結,又拿起筷子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