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罰軍轉化儀式是教皇必須掌握的知識,一年前當梅恩從奧伯萊恩冕下手中接過神罰典籍時,就相當於獲得了下一任教皇的繼承資格。
書中的內容梅恩早已背得滾瓜爛熟,一名神罰軍需要獻祭一位女巫的生命,將她的血與神罰之石融合,再注入審判軍體內。這一套儀式在數百年的運用中改進過數次,但本質仍沒有變化——女巫是決定神罰軍數量的上限,審判軍的意志是決定轉化成功率的關鍵。
讀完這本典籍後,他才明白,爲什麼教會每年都要收容那麼多未成年的女子。女巫的出現毫無徵兆,在魔力聚集之前,她們與正常人沒有任何區別。而魔力一旦開始匯聚,她們的身體、臟器、血液都會被改變。所以除了擴大飼養規模外,別無他法。
這也是他認同希瑟說法的原因——他們所做的一切,已經算得上邪惡至極,每一位高層手中都沾滿鮮血,他們屠殺的女巫比任何一名劊子手都要多。但爲了戰勝魔鬼,爲了避免人類的覆滅,他們必須得這麼做下去。
勝利者纔有資格獲得神的垂青。
……
兩位審判軍躺在轉化臺上,梅恩認識他們,分別是先遣營的戴利恩和聖城衛隊的塔克.托爾,後者還是一位審判長。
兩人雖然都面帶笑容,但主教仍能從他們繃緊的肌肉和緊握着的拳頭中看出緊張之情。他拍了拍兩人的肩膀,“放鬆點,我相信你們能做到。”
“大人,到時候只要忍受疼痛就好了嗎?”戴利恩忍不住問道。
“沒錯,撐過去就好了,”梅恩笑道,“你叫戴利恩,對吧。”
“您居然還記得我的名字。”他激動地說道。
“當然,你是先遣營的成員,參與了上一年的赫爾梅斯防衛戰,隊長是……艾蕾希亞,我沒說錯吧?”
“對對,”戴利恩連連點頭道,“我們隊伍在一場戰鬥中傷亡慘重,半數隊員都死於混合種邪獸之手,我當時就想,如果我有能力殺光那羣畸形雜種就好了。所以,大人,我想要成爲神罰軍!”
“爲守護戰友而變得強大,這樣的信念很好,”梅恩鼓勵道,隨後他望向審判長,“那麼你呢?塔克.托爾,又是爲了什麼決定轉化爲神罰軍?”
“爲了保衛新聖城,大人,”他堅定地說道,“神官們說,今後每一年邪獸會越來越強,上一次它們已經摸到了聖城的牆邊,如果不是神罰軍的話,大教堂或許已經毀於一旦。我也想成爲抵擋邪獸的堅盾、洞穿敵人的長槍。”
“非常好,你們都是教會的驕傲,”梅恩按照典籍交代的步驟,用交談化解他們的緊張和畏懼,見到兩人的情緒逐漸變得高昂,他揮揮手,示意儀式繼續進行。
侍衛上前矇住兩人的眼睛,並用手環和腳環將四肢牢牢固定在轉化臺上。接着女巫被抱了進來,平放在兩人之間。
作爲教會飼養的女巫,她大半生都是在舊聖城修道院裡度過,覺醒後則會被送入樞秘區,作爲材料等待轉化。獻祭前一天,她已被灌入了大量夢境水——一種由安眠蕨和冬花熬成的草藥,確保儀式中任何響動都不會驚醒她。
“編號,年齡?”
“一號,十八歲。”侍衛回答道。
這是例行詢問,只有成年女巫的血液纔夠滿足同時轉化兩名神罰軍所需,梅恩再次對照女巫名冊確認無誤後,宣佈儀式開始。
一根精緻的銀針管插入女巫的手臂中,紅褐色的血液順着銀針後包裹的皮管流出,匯聚到她身下的水晶盆中。盆底鋪着一層淺藍色的神罰之石,血液漸漸浸沒過石頭,最後填滿整個盆子。
很快,神罰之石發生了變化。透過盆子一側可以看到,藍色的石頭正在吸收血液,大概半刻鐘之後,石頭逐漸融化消失,渾濁的血液變得清澈見底,顏色也由紅褐色轉化成了天藍色。
這些操作看似簡單,卻經過了數萬次試驗,纔得到了一套完整可靠的步驟。例如女巫不同年齡、體形的血量估算,銀針和皮管的製作,插入身體哪個部位排血、又插入哪個部位輸血,以及選用神罰之石的品質和份量等等……典籍上詳細記載了歷次失敗的試驗和改進,也闡述了轉化的大致原理。
女巫的身體被魔力改造後,其血液附帶了強化器官和肌腱的能力,若是直接使用的話,只會瞬間殺死受血者。必須將神罰之石浸泡在女巫之血中,化解掉其中「尚不明瞭的力量」,纔可注入轉化者體內——即使如此,這種血液也會損傷人的神志,使其漸漸失去情感和智力,最終只剩下本能以及部分強烈的意志。活下來的神罰軍強化程度相當於超凡者,而且自身不佩戴神罰之石時,也能擁有禁魔效果。
不得不說,這是一種奇妙的組合,女巫之血可以殺死人類,吞下神罰之石亦會置人於死地,可兩者結合在一起,反而能將這種不良效應降至最低。
當藍色液體順着皮管緩緩流入兩位審判軍體內時,他們手臂和頸脖處的青筋頓時暴起,表情猙獰,像是在忍耐極大的痛苦。戴利恩率先喊出聲來,他在臺上掙扎着,五指握緊又張開,手腳卻無法動彈,不一會兒全身便冒出了一層細汗。
塔克也好不到哪裡去,他發出陣陣低吼,嘴角流出一絲絲血沫,全身都抽搐起來。
水晶盆裡的液麪緩緩下降,快見底時,戴利恩的聲音已變成了哭腔,他胡亂喊出意義不明的話語,皮膚綻開溶解,渾身冒起白煙。根據典籍上的描述判斷,他的轉化基本處於失敗邊緣,梅恩猶豫着是否還要再觀察一下時,教皇從背後按住了他的肩膀,“夠了,讓他解脫吧。”
一名侍衛走上前來,抽出短劍,乾淨利落地刺入戴利恩的脖子,猛得扭轉劍柄,終結了他的痛苦。
經過難熬的等待,塔克.托爾的抽搐平息下來,他的呼吸逐漸平穩,皮膚由紅潤向淺藍過度。梅恩知道,他已經撐過了轉化儀式。
一人成功,一人失敗,這樣的結果令主他嘆口氣,短短的兩刻鐘內,教會便損失了一名虔誠的審判軍,同時浪費了一半女巫之血。
不過接下來還有六十位審判軍在等待轉化,他必須得讓儀式繼續進行下去。
……
當儀式全部完成,梅恩幾乎快要站不住了,他踉蹌着走下臺子,近乎失儀般的靠坐在大廳牆邊。
教皇慢慢渡了過去,站在他的面前,“說實話,你的表現讓我驚訝,孩子。我第一次主持儀式的時候,比你要糟糕多了。那一年我正好四十五歲,濃烈的血腥味讓我直接在儀式臺上吐了出來,差點浪費了整整一盆血液。前任教皇甚至狠狠抽了我一頓,可抽完後,他又接着命令我回到臺上,繼續主持儀式。”
“……”梅恩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所以,什麼都不要想,好好回去休息一天。”
“是,冕下。”主教深吸口氣,跪下行禮後準備告辭時,忽然想起了來時的目的,“對了,您叫我來樞秘區是爲了……”
“呵,瞧我這記性,”奧伯萊恩自嘲地搖了搖頭,“我找你來是想交給你一種機關研製的新毒藥。”
“毒藥?”機關樞秘區裡有專門對神罰之石進行研究的機構,比如驅寒丸、熒光石、狂化藥等,有了成果後便會派發給主教使用。但從未聽說過他們對毒藥還有所涉及,在梅恩印象裡,這應該是鍊金師所擅長的。
“聽他們說,得到這個成果完全源於一次偶然。”教皇緩緩說道。“它只要撒在腐爛的屍體上便可長期對周邊人羣生效,不必像普通毒藥那樣必須灌入口中。沒有特殊解藥的話,基本無法治癒。具體情況你可以詢問鴉眼大師,我想在與四大王國的戰鬥中,它或許能派上用場。”
梅恩立刻想到了久攻不下的斷牙堡,以及灰堡那令人不悅的僵持局勢。他壓住喜悅,再次行禮道:“如果這種毒藥真像鴉眼大師說的那麼有效,那麼它的確能幫上我的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