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遲來的報復

鎮庭堂的另一邊,安着往生堂,是專門給門下弟子,悼念死去同門的地方,裡面牌位層層,除了月清的,其他的都是靈界以前同門的,王敏鄭重把藍雲的牌位放到臨時主位上。

“藍雲,對不起,你救了我那麼多次,可是我,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卻什麼也做不了,你走得的時候,不要存了怨恨,要不然,就是投胎轉世,也過不了好日子,就當這一切,是個夢吧,夢醒了,你就又有疼你的爹孃親眷,我會給你燒好多好多錢,你拿一些,賄賂一下小鬼,不要以爲自己元神強大,就什麼都不管不顧,這可關係到你的轉世,是一輩子的事……”

林晴看她上香,燒紙,一絲不苟的弄這些,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逃出鎮庭堂,正要去找華如,卻見華如已經來了,只是看到她,跟沒看到一樣,也進了往生堂,與王敏一起,在那燒香三拜,往火盆中放紙錢,念往生咒。

投生魂河的藍雲,把神魂之力,大半都留在了本體內,那個小七,仙魂不穩,她要是不這麼做的話,那個葉問天一定還是不會放過她,她不想被抹去神智,雖然轉世輪迴,一定會失去所有記憶,可是那卻是沒有缺失的成長。

葉問天帶着小七,在魂河中養了兩百多年的靈昧,重回飛艦,看到那個躺在那裡,再無一絲人氣的身影,心裡還是抑制不住的心痛,不由自主地,更是抱緊了養魂木盒中的小七。

按照鳳翎仙給他說的方法,把小七的神魂按入,看着她在藍雲的身體裡,一點點的回覆生氣,葉問天緊緊摟住,他等了多少萬年啊,忍受了所有的寂寞,在冰冷的宮中。唯一讓他能撐下的,就是小七總有一天會回來。

不敢再看魂河一眼,那個他和小七一齊負了的女子,催使飛艦迅速離開,此時,做爲一個仙界人人敬畏的仙帝不見了,抑制不住的顫抖和心慌,讓他只想逃,逃得更快一點,更遠一點。一生一世。再也不要靠近這裡。

他沒看到的是。本來平靜的魂河,在他走後,泛起的一股黑氣,吞地獸沒有淨化完的戾氣。因爲魂河,而如魚得水。

大夜天,只所以叫大夜天,實是一年四季,這裡根本沒有陽光,爲三界最爲陰暗的地方,魂河裡,永遠都流淌着無數浮魂,所有魂魄不全的。全被九幽地府扔上來,由魂河慢慢滋養,直到某一天,魂力能支持入六畜輪迴爲止。

藍雲雖散了大半魂力,可是畢竟已修到元后。再差,也比普通人的魂魄強上不少,溫暖的魂河,包裹住元神的時候,忍不住,喟然一嘆,成獨立的個體,再不受別人牽制,卻成了她的執念,順着魂河,無知無覺地閉上眼睛,等着流向九幽的時候,重入輪迴。

阿修羅祖境,一聲長嘆,驚動了早就是阿修羅皇的明然,等他匆匆趕去的時候,看到的卻是藍雲的仙靈境,一片震盪,看守祖境的明蔓等人,亦是雙目一齊紅了起來,明明她身上有那麼多保命之物,又如何會被人抽了神魂。

衆人等了有半個時辰,直到那仙靈境重新平靜下來,一個個的不由面面相覷,好一會,明蔓才略有喜意,“她的神魂應該是逃了。”逃了好啊,逃了才能重入輪迴,不用受那煉神之苦,仙靈境又能永遠的保留在祖境之中。

明然面現悲色,“我要去靈界水月宗一趟,如果她沒死,她的仙靈境,就還給她,如果死了,找回她的屍身,也要帶回修羅城,這是我們修羅族欠她的。”

看到幾位叔祖和姑姑不贊同的表情,明然無奈,“這件事一了,我回來就娶妻生子。”

終於得他承諾,其中一個老者面色一喜,“好吧,明然,五爺爺就陪你走這一趟。”

原來,明然自從知道阿修羅代代的命運後,一直抗拒娶妻生子,可是修羅一族,凡是到了化神以後,就再也不能孕育下一代,爲了阿修羅皇族傳承下去,這兩百多年,他們幾個老傢伙,可是不知愁白了多少頭髮。

小七的神魂不穩,葉問天生怕她被大夜天鋪天蓋地的陰氣給衝了,飛艦連着兩天,不敢有絲毫停歇地往北方仙盟去,直到逃出黑暗,看到天地的一抹陽光,他纔有逃出生天之感。

停下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算小七的本命星宮,以前他做得最多的,就是不停地推算小七的本命星宮,一直模模糊糊的星宮,是他最大的痛,現在總可以看到清晰的星宮了吧。

可是連連掐指間,葉問天的面色,卻是越來越蒼白,本來還模糊的星宮,現在連模糊都算不上了,已經漸漸隱去,分明是小七就要永遠離開這世間一般。

“小七,小七……。”大驚之下,忙着叫,還在融合神魂的小七,只希望她能給他一顆定心丸,融合神魂時,本命星宮就是如此。

連叫了幾次,小七還沒反應,葉問天駭然回頭,遠處漆黑的大夜天,有如一個巨獸,好像裂開大嘴,在嘲笑他的自以爲是。

“不,不會的,小七,你醒醒,明明你的魂火已經亮了,不要再嚇我,以後,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我什麼都聽你的,好不好,小七,你醒醒啊。”

葉問天不相信,桌上的一盞魂燈,明明亮得好好的,可是揉揉眼睛,葉問天一下子坐倒在地板上,那盞魂燈,已開始慢慢熄下,再無復先前大亮的樣子。

“小七,小七你醒了……。”葉問天看到終於睜開雙目的小七,喜極而泣。

“天哥,你錯了,我都說是執念了,你怎麼就不信呢,”小七努力想控制藍雲的身體,可是卻連一個手指頭都動不了,“找她回來,她就是我,她是喜歡葉問天的,要快,我支撐不了幾天了。如果……,如果她真的入了輪迴的話,我就真的死了。”

“騙我,霜翎仙,你敢騙我,我饒不了你,啊……,小七,我們回去,我馬上找她回來。”

看到已失了方寸的葉問天。小七眼露悲哀。“我不能再進大夜天了。一旦進去,那裡面的陰魂衆多,會直接把我衝散的,而且裡面陰氣已經衝體。肉身生機已散,請別人……,以最快的速度,送我回水月宗,讓,讓木童以混元靈力續我生機,直到你把她找回來,七七四十九天,如果你還是找不回她的話。就帶這幅屍身,回九重宮闕吧,以後,讓她陪你。”

小七相信,如果她真的死了。葉問天根本無法獨活,可憐她世世輪迴,算計種種,還是敗在了霜翎仙早就看透,天哥緊張她生死的性格上,霜翎仙如何還會像以前那樣幫他,他害了山盤,害了夜曇,害了那麼多朋友,這纔是他真正的致命一擊。

鎮庭堂裡,王敏本來平靜下來的心,又爲那盞越來越暗的魂火,而心驚不已,華如也終於停下一直念着的往生咒,眼睛深沉,“天道五十,大衍四十九,餘一的變數嗎。”

華如和王敏的反常,華月等人,無法理解,可是藍雲的魂燈,再次變暗,她們就不能坐視不管了。

用天演數,想算出她現在的方位,卻是越算,越覺不對,明明前一刻,還在百萬裡開外,下一刻,就是幾十萬裡外了,等到過兩個時辰再算的時候,“她已經回來了。”

王肆官對水靈兒,心有餘悸,此時送早就陷入沉睡,隨時隕命的藍雲回來,他的心頭沒底,可是不送又不行,那位葉前輩,可是明晃晃地給他下了禁制,就是他師父,同樣身爲渡劫修士,也一樣被下了禁制。

“葉,葉前輩要我把藍道友送回水月宗,請木童道友保她生機不失,四十九天後,如果他還未回來的話,就請各位道友,把藍道友封印在這晶棺之中。”

看着陰着臉的成寶兒,直覺她身上的威儀,都快比上他的那位掌門師侄了,忙把要說的話,一口氣全說出來。

淡黃色的元晶製成的晶棺,躺着胸間半天才起伏一下子的藍雲,讓丁怡上瞬間紅了眼睛,“是誰傷得我師父,那個葉,葉前輩呢?”

“這,我只知道,先前他與藍道友,路過紫境洲的時候還是好好的,還幫了我們,滅了吞地獸,前往大夜天的魂河,前後不過兩天,他再來的時候,藍道友就成這樣了,好像是失了元神。”

堂堂元后修士,元神是何等強大,而且她的五方劍陣,那幾個月,王肆官可是看在眼裡的,讓北方仙盟頭疼幾十年的吞地獸,在她面前,一點好都沒討着,現在這樣無聲無息地躺着,他也同樣心驚。

華如與王敏對視一眼,心下憤恨,卻又毫無辦法,只好把這晶棺連帶着人,接回紫竹林,現在讓她們把她放月清曾躺的偏殿,那是無論如何也不幹的。

木童的混元靈根,帶有五行之力,五行相剋相生之間,達到了一個最爲平和的基準,失了元神,只有一執念的肉身,在木童的靈力帶動她心跳的瞬間,那份執念,也終於堅持不住,徹底放開,散去時的悲哀,瀰漫了整個紫竹林,如果她早就放手,最壞的結果,哪怕藍雲不認她就是她,最起碼,可以好好活着,只要她好好活着,天哥就不會有事。可惜……,她放手的,實在是太遲了,也是因爲她的貪心,以爲可以這樣多陪一下天哥,誰知道,最後反而讓別人鑽了空子。

“師伯,葉問天還留了一個傳音玉簡。”成寶兒衝進來時,元后的靈覺,同樣感到,藍雲肉身的生機,已然全靠木童支撐了。

華如一指點在傳音玉簡上,葉問天的聲音帶着無限疲憊和急切,“大長老,我中了別人奸計,藍雲的元神早投魂河,四十九天內,如不能把她元神喚回,重入肉身的話,她就真的要入輪迴了,藍雲對我恨之入骨,或者根本不相信我,水月宗中,她最聽你的話,請你,速速趕來大夜天,助我一臂之力,把她帶回去。”

“變數,餘一的變數。”華如喃喃間,一下子瞪向成寶兒,“王肆官還在嗎?”

“在。”

華如迅速衝出去,她要與王肆官一起,利用圓天宗的人脈,從一個又一個傳送陣走,要不然,等她到大夜天的時候,黃花菜都要涼了。

王肆官傳送的都想吐了,可是此時看華如焦急的樣子。也只好跟着她再一路傳送回去。

“原來——。你果然早就知道了。”林晴看藍雲毫無血色的臉。再看王敏,“你到現在,還不肯告訴我們,你曾經看到什麼了嗎?”

王敏也沒想到。事情會落到這一轉變上,那個上古的仙魂呢,當年從鬼哭崖回去的時候,她是真的看到了那個上古的仙魂,隱在藍雲的識海之中,還有那個枯木逢春決,也是那個上古仙魂搞得鬼。

葉問天化神後,據北荒禁地外的人說,曾看到虛幻的大手。在空中連撈東西,後來在聚居地,沒在她的識海,發現任何不對,自己才放鬆了警惕。以爲她終於突破了掣肘,要不然……。

“師伯,你到底知道些什麼,告訴我們。”丁姝眼看姐姐已到暴發的邊緣,着急之下,拉住王敏,就差給她跪下了。

“事情已經發生了,她也已經變成這個樣子,現在追究有用嗎?”

“有用。”丁怡只吐兩個字,卻是肯定無比,邊上聽的水靈兒絕對相信,如果王敏還不說的話,她以後絕對會報復回去,其實她是下意識地忽視了,她也跟她們所有人一樣,非常想知道,王敏都瞞了她們些什麼。

王敏臉上的表情有些破碎,“水月祖師跟夕顏老祖,感情很深,所以哪怕她化神飛昇,也留了一抹神識,萬年等着她的轉世,重回水月宗的時候,照顧一二,可是藍雲從來不去探訪自己的前世,明明她知道,很多前世的事。……她沒學過枯木適春決,她就算再笨,再傻,也不會去學枯木適春決的,那一段時間,我曾在她身上,無數次的看到過另一個人,那個人,就叫小七,是葉問天的愛人。”

“……藍雲是那個小七的轉世,可是她卻對曾經的自己,深惡痛絕,她一直躲在西幽戰場,不敢以真面目視人,除了血修羅的原因外,我想其實最主要的是,她怕葉問天找到她,現在,你們對那天,她與葉問天的對話,明白了嗎?嗬!葉問天以宗門逼她,以我們逼她,我想,他帶她到大夜天的魂河那裡,最大的原因,是讓藍雲自投魂河,重入輪迴,把肉身讓給他的愛人。”

紫竹林裡一片沉靜,一想到那天,藍雲的樣子,再看看,現在眉心微蹙,再沒生氣的身體……。

鄭海妹面無表情地檢查完了,“成師姐,以宗門之力,尋找冰淋山的馮阿秀,她的太陽真火,或者可以驅除藍雲體內的陰氣,就是這陰氣作怪,毀了她的生機,要不然,憑她元后的體質,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斷了生機。”

說到陰氣的時候,她稍爲頓了一下,總覺得那股陰氣裡,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戾氣,想來,藍雲被逼投入魂河的時候,心裡有強大的怨氣吧,“這陰氣在她體內一天,就算師伯找回她的元神,想要回復,也是千難萬難。”

成寶兒當場就發了一個飛劍傳書,冰淋山在靈界沒有道統,方萍,馮阿秀和鍾琪,其實已淪爲散修,先前,她也曾邀她們到水月宗來,可是她們說,要出去看看再說,前一段時間,因爲月清的事,她們其實已離水月宗不遠了,只是因爲事情解決,纔沒有過來,現在,想來,也應該還沒走太遠。

魂河裡,與無數浮魂一起,渾渾噩噩間,隨波而流的藍雲,終於第一次有些清醒地睜開眼睛,本來相對溫暖的魂河,不知爲何,給了她一種很不安的感覺,一個又一個,在自己身邊流過去,有些呆傻的陰魂,好像跟她剛來時一樣,大多的陰魂,都是閉着眼睛,神智不全。

可是她的神智是全的,爲什麼,也會昏昏欲睡,修道幾百年,這樣的情況,讓她苦笑了一下,這幾個月,她都是吃葉問天送的東西,原來,不管她做了多大的讓步,他還是無法放過她,根本不念她與他之間曾經有過的愛戀。

腦袋再次昏沉下來,稍有的知覺,也一點點的消失,元神再次陷入沉睡前,眼角沁出一滴魂淚,落在她身下的一隻狗魂嘴裡。

這隻狗魂,看到她緩緩地要沉入魂河底部,眼中閃過一絲掙扎,然後一下子跳到她身上,把她往下跺跺,如果這時候有人的話,一定會發現,這個狗魂,千變萬幻起來,一會是隻雞,一會是隻羊,一會是隻鵝,周圍透明的起了一層霧狀物,雖然總體上還是一隻狗的樣子,其實仔細看,每一個部分,都是其他小動物的陰魂組成,甚至有的地方,細到一根毛都是一隻小小的陰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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