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肆官看着在劍陣中,喝着靈茶,一臉悠閒樣的藍雲,有些無語,他們在這裡不停發力,朝那個吞地獸動手,消耗它身上的元力,這十來天下來,終於看到點成效,這東西的速度,終於不是那麼快了。
北方仙盟,各宗凡是元嬰以上的修士都過來了,七八百人,輪換着在星斗大陣外,朝吞地獸丟道法劍氣,讓它沒有一絲休息的時間,吞地獸好像也知道點不對,幾次想脫離戰圈,都被星斗大陣給攔了回來,再加上,每次它一想逃,藍雲就把劍陣放開一道口子,吸引它,以至於,時間越拖到最後,它脫身的希望,就越渺茫。
半個月後,它的黑影,已是越發淡了,藍雲終於看出,這個東西,其實跟霧兒真沒什麼區別,只是一個是白霧,一個是黑霧,一個吸天地靈氣成長,一個需要血食和靈魂。
同樣天生地長的東西,霧兒給人一看,就是個可愛的小東西,可是吞地獸,卻讓所有人,都喜歡不起來,它身上可能吸食的血食太多,一直黏黏噠噠的掉着莫名黑水,膽氣稍弱的人,一見之下,可能就被它奪了魂去。
除了不能睡覺,生活在衆目睽睽之下外,其他的倒真跟她平常沒什麼兩樣,一天三頓,葉問天總是用他渡劫修士的身份,衝到劍陣外,把做好的靈食,給她送進來。
該吃吃,該喝喝,北方仙盟那裡,王肆官又給她要了不少的東西,身上的靈寶法衣,儲物戒指也裝備了起來,葉問天把散了架的樓船裡面,衆多天上仙人享受的仙果,靈釀,仙茶,也跟着收起來。全送到她那裡。
藍雲對這些東西,再也沒有一絲心喜,倒是常常看那個被困得越來越弱小的吞地獸,連續兩個月,吞地獸,已經不敢再圍着她的劍陣轉了,也放棄了再吃她的打算,只是不停地在衆多修士的道法劍光下,想求得一線生機,可是它已經一天天地絕望了起來。
本來帶着噬血煞氣的眼睛。現在已經看不到了。藍雲在它的眼睛裡。現在看到的只是無盡的害怕,有如一隻小獸,跟當年,她第一次見到霧兒時相仿。當時霧兒最怕的就是,她不要它,把它當材料給煉了。
淒厲的鬼哭,漸漸變成嗚咽,它還在竭力躲避着衆人的捕殺,看它倉皇的樣子,藍雲好像看到了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已然放下,是不是也跟它一樣。到處躲着,連宗門都不敢回。
葉問天是這個世上,最爲關心藍雲的人了,所以,對她的情緒變化。全程看在眼中,她對吞地獸的不忍,跟小七的再次重合在一處,原來,哪怕她變得很強了,也是一樣的心軟如斯,對這個稟天地浩劫而生的小東西,居然也能生出同情之心。
“吞地獸,乃天地之間戾氣所生,一旦長成,不僅紫境洲不存,就是整個靈界,也未必保得住,它吞下的血食和魂魄越多,主魂就越多,到時自然分裂成無數,上古仙魔大戰,四方界原還有個中央大陸,就是因爲它,最後不得不陸沉入海。藍雲,這個世上,你可以對任何人施以同情之心,卻不能放在它身上。”
葉問天對她的傳音,讓藍雲緊蹙了眉頭,“中央之地的陸沉,關係太大,當年爭地盤,爭利益,仙魔開戰下民不聊生,到處血海滔滔,所以,其實吞地獸,又等於人爲造出,自己作孽自己受,爲了大家自己的面子,混沌巨魔人離開中央大陸後,各方不約而同,毀了所有關於吞地獸的記載,……這個東西,現在還處於幼兒期,可也把紫境洲的人畜,吃了幾百萬,你可憐它,那誰可憐那些人。”
藍雲閉上眼睛,不再看這吞地獸,她只是從吞地獸身上,看到了自己,卻從來沒想過,要放它一馬的,前幾個月,它恐怖的樣子,還在腦海之中,葉問天堂堂渡劫中期修士,連她都護不住,北方仙盟兩個渡劫修士,三十一個化神修士一起,也同樣,拿人家沒什麼有效的辦法,她是傻了,會對這東西施以援手嗎。
日子接着一天天過去,吞地獸已經再也跑不動了,趴在那裡一小團黑霧,大大的眼睛裡,滿是恐怖,畏懼和絕望,每一次的劍氣擊到它身上,它都是一抖。
“恆河沙來了,道友,這是我北方仙盟從其他地方,換來的九顆恆河沙,現在可以滅了這東西了吧。”王肆官的師父王束野,捧着一個小小的玉盒,到葉問天身前,這麼多天打下來,早就消耗掉了吞地獸所有的元氣,可是它吞下的靈魂卻太多,又是稟天地戾氣而生,如不徹底滅了,要不多久,可還是會復生的。
恆河沙,是西方佛國各位佛子,常年唸經的恆河邊上的沙子,本來只是普通的沙子,可是經年累月之下,被佛法普照,成了化去戾氣和心魔的最好寶貝,在各界一向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寶物,爲了這九顆沙子,北方仙盟付出的代價,卻也遠超了想象。
葉問天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吞地獸不怎麼能動的時候,他就想接藍雲出來,可是北方仙盟的人,害怕吞地獸又跟着逃出一縷黑霧來,死活不同意打開星辰大陣。
“行,我們三個渡劫修士一起,一人三顆,一齊動手,把此沙打入吞地獸,只要化去它身上所有黑氣就行了。”葉問天雖對佛法不屑,可是人家的佛力,卻真的如日東昇,滅一切世間戾氣。
“藍雲,你用靈寶劍陣,護好自己,以防吞地獸走投無路之下,附到你身上。”對藍雲叮囑一聲,葉問天三人,一齊進得陣中,圍住吞地獸。
吞地獸嗚咽一聲,縮成小小的一團,被打進的九粒恆河沙,燒灼得好像很痛苦,絲絲縷縷的黑霧被淨化,藍雲好像看到空氣中,不甘離去的戾氣在大叫一般,可是不管它怎麼叫,那小小的一團,始終縮在那裡。動也沒動。
“嗯,淨化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我正好要往大夜天的魂河去,正好一併帶過,讓它們自入六畜輪迴。”
一隻玉盒,把好像一團迷霧中,不知有多少的各種畜魂收了起來,裡面連一個人都沒了,藍雲看得清楚。迷霧中。最大的畜牲。不過是一隻黑狗,是它,一直在堅持着,不讓戾氣亂竄。始終定在那裡,由着恆河沙淨化它們。
這樣的情況,讓藍雲艱難地嚥了一口吐沫,稍大一些的靈魂,一定是讓這些天的劍氣道法,給殺了。
如果不是紫境洲資源靈氣太多,國與國之間不爭的話,宗門與宗門之間不搶得話,如何能生出這東西。現在這些人修,又稟承什麼人族大義,滅殺於它,一時之間,藍雲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了。
失去佛力的恆河沙。已成廢品,自然再無用處,沒人再朝它們看上一眼,藍雲收了劍陣,一步步走出星辰大陣的時候,也絲毫沒有發現,一粒已被戾氣污了變黑的恆河沙,粘在了她的鞋底。
“走吧,我們去大夜天。”葉問天放出從北方仙盟訛來的一個靈寶飛艦,藍雲朝王肆官拱手作別,再次回覆不聽,不看的表情來。
一連十個月,王敏沒出自己的洞府,不管什麼人去叫,她也都沒理,無奈之下,成寶兒只好求到華如頭上,整個水月宗,現在能管住她的,只能是華如了。
華如可什麼都沒管,根本不存在叫門,直接一把劍轟開禁制,怒氣衝衝,準備把她拎出來。
可是沒等到她進到洞府裡面,轟開的禁制裡,一股濃郁的酒氣,差點把整個觀月峰給淹了,現場的突變,讓華如一下子愣住,好一會,才默不作聲地轉身離開。
原本華如大刀闊斧的樣子,還讓成寶兒擔心王敏接下來要倒大黴,可是聞到酒氣時,一樣不敢相信,那個從小就自制得不像話的王敏,居然有一天,會躲在洞府之中,一個人喝悶酒,這件事,可比一般人尋死覓活要大多了。
與林晴對視一眼,兩人都不知道,現在是進去的好,還是跟華如一樣,轉身離開,讓她收拾好自己再出來。
“算了,我進去先跟她談談,你們都回去吧。”林晴摸一下鼻子,直覺無奈,這酒氣味道,絕不是一天兩天了,施了一個小旋風術,散散味道,要不然,她根本進不去。
洞府裡凌亂不堪,王敏醉得太很,根本還在趴着,這傢伙一向愛乾淨,現在弄成這樣,幸虧沒其他人進來,要不然,等她酒醒,只怕都沒臉見人了。
好在林晴一向知道王敏愛怎麼擺東西,一個道法下去,讓所有東西,各歸各位,只是有一樣靈牌,原本就放在王敏對面的蒲團上,她不知該怎麼擺。
“誰死了,弄成這個樣子。”林晴嘆氣,走過去,拿起靈牌,看到的名字,讓她差點失手摔了,上面只有四個字,藍雲之位。
有如燙手山芋般,林晴拿着這個靈牌,半天不知如何是好好,明明鎮庭堂裡,藍雲的魂火好好點着,王敏弄這一出,不是咒人嗎?
一個水龍術,把王敏從頭澆到尾,看她迷迷糊糊還頹廢的樣子,林晴氣不打一處來,“你還真長出息了,連酒都會喝了啊,說吧,這是怎麼會事?”
王敏看到她一直藏着的藍雲靈位,出現在林晴手上,清醒過來,一把奪過去,“你怎麼進來的?”
“你說我是怎麼進來的,”林晴直覺王敏的樣子不對,“華如大長老強力破了你洞府的禁制,酒氣衝得她根本沒進來,你現在只回答我一件事,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王敏拿着這個靈位牌,半天也不知是藏好,還是放好,“你就裝什麼都沒看見,不行嗎?”
“放屁,我眼睛瞎了我,還什麼都沒看見,她魂火好好的在鎮庭堂,什麼事都沒有,你弄這一出幹什麼?”
王敏扯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對着林晴實在不知該怎麼說,可是拿着這個靈牌,卻也無法收到儲物袋裡。
林晴心下發沉,“水月祖師說,我們不能干涉她與葉問天的事,你是不是用破妄之眼看到了什麼,她走得時候,就奇奇怪怪的。”
王敏發愣一般地看着她,“水月祖師說,她與那人的事,我們任何人,都不能管,不能問,天道五十,大衍四十九,餘一爲變數,她身上的變數多,我們插手,或者會改了那份變數,會要了她的命,可是,林晴,你說,這世上真有變數嗎?”
“你看到了什麼?她與那人,每次好像都是去送死的,可是每次,不都是好好的,變數是一定存在的,要不然,你以爲,華如大長老,會那麼放她走,她走得時候,我看得很清楚,她應該是想明白了什麼。”
不想明白,她也不會把什麼東西都留下來,王敏心中悲哀,卻也說不出來,站在那裡,半天沒動。
林晴看她又裝啞巴,乾脆拉着她的手,往鎮庭堂去,指着藍雲一直好好燃着的魂火,“你看清楚,這不是好好的。”
王敏看着這枚魂火,也不知,這倒底是藍雲的,還是那個小七的,只好問鎮庭堂的執事弟子,“這魂火,這幾個月,一直沒有變化嗎?”
執事弟子正要回覆沒,只看那魂火,突然大亮了一下,然後毫無預兆地熄了。這一情況,不僅她呆了,就是王敏和林晴,也一齊呆住。
林晴抖着手,正要去拿那盞魂燈查看的時候,那魂火卻又突然微微亮了一下,緊接着,一點點地拔高,直到回覆到原來的樣子。
林晴捂住自己劇烈跳動的胸口,直覺自己剛剛差點也跟着心跳停止,“這死丫頭,是不是知道我們今天過來,非要嚇我們一嚇啊。”
回頭間,看到的卻是王敏的淚流滿面,“藍雲,一路走好,你都是元后大修士了,元神強大,記得投胎轉世的時候,看清楚了,你不想修仙,那就找個人口簡單的富貴之家,過你一直嚮往的凡世生活,以後,我每年這個時辰,都給你燒錢,燒香,記得回來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