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和陽宗的坊市,晃了三晃,正在拍賣場的衆人,一齊護罩全出,神識四散,尋那爆炸之地的來源。
以水月宗的院子爲中心點,四周十幾座院子,早被夷爲平地,碎石滿地,林晴趕過來時,滿目煞氣,盯向同樣趕來的和陽宗馮老祖等人,哪怕馮老祖此時被她盯住,也覺後背發涼,一時之間兩種驚愕混在一起,和陽宗的坊市,從開市以來,立過幾次威後,從來沒人敢鬧過事,更何況,還炸了十幾座院子,這裡頭住得人,都是大有來頭的化神修士,哪怕他們現在都在拍賣場,一場口水賬肯定是免不了,賠償那是一定的了。
“這應該是仙雷,”堵新振倒吸一口涼氣,這個樣子,他曾在宗門典集上看到過,“是冠家,當年冠幕曾用仙雷,夷平清蓮寺。”
“冠家?”林晴望向一臉煞白的葉問天,“你還有什麼用,她死了,你還活着幹什麼,你就放心去吧,冠家的人,會由水月宗一路追殺到底。”
趕過來的幾個修士,不動聲色的離林晴那遠一點,因爲藍雲與冠幕的對決,東部仙盟的修士,一個個的,通過白元武等一些南方人,把水月宗的瘋子,都熟悉了一遍,南方的人說,水月宗的女修,平時看着個個溫婉好說話,一旦動起怒來,絕對是要見血的,先有黃泉陣主,朝仙人分身出手,不死不休,現在,這個林晴居然也敢叫,一個渡劫期的堂堂仙人分身去陪葬,結合荒靈宗被滅,鏡玉宗低頭,他們哪還敢說什麼。
“你要我陪她一塊死?”葉問天臉上似哭似笑,深深地看了眼林晴,突然覺得她那麼多師姐妹。也就這個林晴人還不錯,那個華如大長老,當初可是說,他沒有臉面。與她死在一起的,“多謝,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不會讓她一個人的。”
葉問天鄭重保證的樣子,林晴原本沉到谷底的心,又升了上來,把身上的煞氣一收,神識四散開來,尤爲注意地底下,果然深坑的另一邊。下面有她身上的氣息。
藍雲不管是神識還是耳朵,都被炸得嗡嗡嗡,被林晴拉上來的時候,還有些分不清東南西北,狼狽異常。
林晴幫她披上一件黑袍。恨鐵不成鋼,“怎麼回事?是冠家來尋仇了?”
藍雲儘量心神,緩緩點頭,要不是她見機得快,只怕都跑不了,她對殺氣敏感,那個喬汐明明來殺她。她卻沒在她身上感應到一丁點的殺意,要不是最後看到她眼裡的瘋狂,真是不知道怎麼死的。
一幅喬汐的畫像,出現在空中,“這女子冒充水月宗弟子的後輩,我才被誆了出來。”
“這是冠豔。”堵新振看向馮老祖,和陽宗的幾個化神修士,目中都亮了一些,“她先前跟許奇在一起,沒回冠家莊。”
冠家的藏寶。她身上居然有,說明冠家一定是轉移了財物,可惜他們忙了那麼多天,一直沒找到對得人,所以此時,個個有如打了雞血。
“冠家人?”藍雲揉頭,她的運氣就是不好,“她是來弄自殺式報復的,那顆仙雷一炸,她修爲太低,只怕連神魂都被炸沒了。”
和陽宗幾人麪皮抽抽,剛剛有點線索,居然又斷了,看看周圍地界,更是一齊黑了臉。
“我還以爲和陽大市真沒人敢搗亂呢,馮前輩,此事我師妹有錯,可是貴宗也有照看不周之責,我們兩不相欠吧。”林晴挑挑眉,先發制人。
“呃,”堵新振張了張口,顛倒黑白的話,人家居然能說得這樣有理,只是他們幾人,還真不能說人傢什麼,和陽宗的坊市,向來秩序謹然,敢在這裡尋仇的人,都會被料理掉,可是現在人家明顯是自殺式報仇,一個人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如何會在乎他們的料理。
馮老祖陰着臉,決斷得非常快,“冠家的人,居然敢在我和陽宗坊市做如此錯事,傳令下去,全力追查所有冠氏餘孽,林道友,藍道友,此事我們一齊揭過。”
林晴知道他們現在沒心思寒暄,要忙着查還藏着的冠家人,坊市裡早就被住得滿滿的,她也懶得再麻煩,拉住藍雲,直接飛離坊市,就在外面,把六角飛樓拿出來,又起上一座防陣,兩人住到飛樓裡面。
“你的內腑有震傷,那個仙雷那麼厲害?當時你離那放雷的人,有多遠?”
面對林晴嚴肅的樣子,藍雲垂頭,把冠豔怎麼引自己出來,到她突然膝行到跟前的事全說出來,“她身上應該有遮掩殺氣的東西,我一時不查,就真以爲,她是宗門弟子的後人,讓她到了身前三尺處,一直到她眼神不對,才退的……,那時候,已經有些遲了,要不是火雲巾,還有身上的靈寶法衣,現在,只怕被炸得,肉身全無了。”
林晴無語,手指又在玉桌上敲擊,“怪不得,和陽宗查冠家查得這麼厲害呢,冠幕從仙界來的東西,實是是一筆大財,”看看藍雲,又恨鐵不成鋼,“看到了吧,這就是你心慈手軟的下場,看你一後還敢不敢了,斬草要除根,其實當時,你只要再堅持一下,和陽宗巴不得冠家人死絕,你非要來個不再朝冠家人出手,結果人家不還是一樣就認了你,恨你恨得咬牙切齒……。”
藍雲沒話可說,只好由着她數落,儘量把腦袋放空,左耳進,右耳出,不過心。
“……問你呢,你在冠家的幾個庫房裡,就沒看到什麼仙雷?”
“啊,你說的是這個?”藍雲拿出一個漆黑盒子,小心打開,裡面一枚白白,小如雞子的圓東西,看起來跟天雷子,其實沒什麼不同之處,“這樣的盒子,我一共找到七個,秘密大庫裡有四個,另外三個比較重要的庫房裡,各有一顆。想來哪怕在冠家,也是很珍貴的東西。”
林晴把東西拿到手上,左右觀察,“那隻能說明一件事。冠家在莊外,應該還有秘庫,稍大一些的家族,都會給後人在外面,留下一個秘庫,防止家族出事的時候,能給後人一個東山再起的保障。”
把仙雷放回盒子,“我身上還有冠家的血緣盤,你說我們要不要也去找一下。”
藍雲搖頭,“就算冠家還有仙雷。一定也被冠豔拿來對付我了,她都不怕死,弄了個自殺式報仇的事來,可見冠家對我恨之入骨,能殺我的機會。稍縱即逝,如何不給冠豔最大保障,我想,那外面的秘庫,仙雷一定也只有一顆,和陽宗現在查得緊,我們還是算了吧。”
“你不是說富貴險中求嗎?”林晴前面。可被她嚇得半死,如何肯放過冠家剩下的人。
“外面不是和陽宗一家在查冠家的人,我們再加進去的話,肯定亂上加亂,師姐,我不想違背曾經說過的話。更何況,現在是人家的地盤,你就把那個冠家的血緣盤,高價賣掉,憑冠豔的這一枚仙雷。其實已經斷掉了冠幕爲冠家,做得逃掉最後一條後路的可能,我們只要再等等,看戲就是。”
立準看戲的人,果然發現,不少宗門,連和陽大市的拍賣會都顧不得了,一個個的在外面,尋找冠家還倖存的活人,林晴把她制的冠家血緣盤,以五十萬靈石的代價,賣給了東部的第二世家,嚴家。
“中條宗,管淑華求見林道友。”
陣外,管淑華一臉愁容,知道自己師父的性子,還沒接到師父的飛劍傳書,她就在想着辦法,可是現在已經沒有辦法了,要不是她接下的,只是那個剛會走路的娃娃,只怕現在外面瘋了的修士,把她都撕了。
“原來是管道友,林晴有失遠迎了。”霧陣開了一條道,林晴滿臉笑意。
“不請自來,還請道友不要見怪。”管淑華鄭重施了一禮,讓林晴臉上的笑輕了些,雖只見過一面,可管淑華給她的印象,不是個拘小節的人,現在這樣,一定是有什麼事了。
“我還以爲,你是讒了我們四方界的靈茶,現在看到不是,總算讓我鬆了一口氣。”
管淑華一愣,沒想到林晴居然這樣說話,倒是很合她平時的作風,不由生出一股親近之意來,“想來林道友在東部這麼長時間,也聽說過,我們中條山的特產靈榆茶,仙名遠播,道友既然這麼愛茶,回頭一定送上一斤,讓道友好好嚐嚐。”
林晴眼睛一亮,靈榆茶哪怕在和陽大市,也是論兩往外拍的,聽說味道絕美,回味悠久,百年一開的和陽大市,也只往外拍賣三斤罷了,現在管淑華要送她一斤,眼睛一轉下,不由苦了臉,“看在靈榆茶上,只要不是太難的事,我都答應道友了。”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真讓她爲難的話,那茶不提也罷。管淑華面上微笑,心下嘆氣,“我想請藍道友一見,不知是否方便?”
躲在二樓的藍雲,倒是沒想到人家是來找她的,只是飛樓就這麼大,她想裝沒聽見都不可能,只好下樓,“不知道友找我何事。”看在林晴對那茶那麼期待的份上,不是太過的事,倒是無所謂。
管淑華一怔,有些回不過神來,那個劍劍要人命,一臉煞氣的女子,現在臉上掛着淡笑,讓她有種面對兩個人的感覺,“呃,此事說來話長,家師之命卻又不好相違,兩位道友聽後,還請不要怪罪。”
她這樣一說,林晴乾脆收了笑意,“坐吧,慢慢說。”
管淑華只好硬着頭皮開口,“那日林道友查冠幕,我曾說過,少時,曾隨家師,去冠家玩,在冠家祖殿,見到過冠幕的畫像,不知道友還記不記得。”
林晴面色不好,能到冠家祖殿,想來中條山與冠家關係不錯,微點下頭,“記得。”
“冠準當年,與我師父有恩,冠家出事,我師父讓我選一個冠家子弟,帶回中條山教養,那日,藍道友放過冠家莊的孩童,我就從中選了一個剛剛三歲,還未記事的孩兒,當着和陽宗的面,帶回駐地。原本是無事的,可是前幾天,冠豔用仙雷把坊市弄得大亂,馮老祖震怒。親下追殺所有冠家餘孽,那個小兒,也在追殺之列。”
“這事,和我有關係嗎?”藍雲萬分不解,她沒在剩下的事中興風作浪,已是莫大仁慈,怎麼還會有事找上她。
管淑華小心看了她和林晴的面色,“那個,和陽宗的人說了,我想帶那個冠家小兒走。除非藍道友同意,要不然……,藍道友,我可以向你保證,那個小兒根本還未記事。甚至我可以當着你的面,抹了他現在的記憶,還請道友高擡貴手。”
藍雲和林晴對視一眼,一齊沉默。
作爲東部仙盟最大的修真家族,冠家的敗亡,其實早就註定,和陽宗背後同樣有仙人撐腰。可冠幕一次次的分身下界,爲冠家圈地盤,搶靈物,吃相難看得不行,冠家傳承到現在,一代比一代驕奢。得罪的人太多,那時,師父就跟她說,將來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保冠家一條血脈。
“我也知道。這事是強人所難,只是家師受恩是真,如果藍道友需要什麼的話,只要說出來,我能辦到的,一定爲道友辦到。”管淑華面現誠肯,在藍雲與冠幕生死大戰的時候,她就覺得冠幕佔了莫大便宜,所以冠家事敗,她爲減少麻煩,只撿了那個最小的小兒,誰知道,讓冠豔那個蠢貨,弄成現在的樣子。
“……和陽宗要我同意,才肯放過冠家那個小兒?”藍雲對那個只會哭的小孩,還有印象,可是正因爲有印象,腦海裡反而又浮現冠幕曾說過的話,他解開那面雙魚紫金封印的時候,那個幾個月大的小兒,還朝他笑,蹬腿劃胳膊的,他卻忍心親手掐死。
“是,還請道友成全。”管淑華抱拳,“如果道友還是不放心的話,我亦可用心魔起誓,讓那孩子,終生當個凡人,我保他一世衣食無憂,而且他的後代,能不能得仙緣,全憑運氣,絕不干涉。”
藍雲笑笑,摸在自己的左手腕上,那個猙獰的傷口,好像突然又變得鮮血淋漓,心間止不住一抽一抽的疼痛,她到現在,都搞不清楚,到底是那個小七深藏神魂的執念在作怪,還是她自己代入到了她身上,或者,真像某人說得那樣,她就是她。
站在藍雲自己的理智上,她其實還是很希望冠家能活下一個人,冠幕尋仇,卻是很多年前,小七夫婦自己做下的孽,這裡面因果早定。
“我很佩服你們師徒,堅持報恩。”
管淑華還沒得及高興,卻看到她眼中閃過一絲血紅,不由驚住。
“我不喜歡殺人,殺人的感覺一點也不舒服,可是冠幕踩到我的底線,你覺得那個孩子可憐,我也覺得可憐,可冠幕有句話說得非常對,有時候,生不如死,纔是最可憐的,”藍雲面上越平靜,越讓管淑華心涼,“冠幕讓我現在就是死了,都不得安寧,我爲什麼要因爲他的後代可憐而放過,我放過他,誰又能放過我。”
後面的話說得極緩,林晴跟着心酸,卻又忍不住猜測,冠幕到底對她做了什麼,弄得成寶兒都情願以夢引術,更改記憶,“既然他的存在,讓你不快樂,那就殺了他,你要是,不想親自動手,就我來。”
藍雲心下微暖,身後一直有人支持的感覺真好,不管她做得對,還是做得錯,哪怕滿手血腥,“可我已經答應不朝冠家還剩下的人出手,所以,管道友,你可以拿這話,去回覆和陽宗的修士,至於他們到底放不放過那個孩子,不在我,全在和陽宗和你的身上,對冠家的事,我現在只保持,不看,不管,不問,不查,他們是生是死,都與我無關,想要朝我報仇的,我接着,想要逃命的,只要不是跑到我跟前,我也不管,您明白了嗎?”
管淑華愣愣點頭,“明白了。”此時她都覺得,自己過來說這事,對別人來說,是挺殘忍的,“道友身心不靜,如能拍到靜元丹,還是多拍些,這樣強自抑制,一旦爆發,後果難料。”
藍雲真心一笑,“多謝道友提醒,我師姐已經幫我拍了好幾粒。”
林晴一直把管淑華送出大陣外,雖然接觸不多,可管淑華怎麼樣。也算個可交之人了,“你把靈榆茶給我送一斤,我拿收藏的四方界靈茶跟你換如何?”
“說好的是送,你這樣一說。就變成交換了,那天,那茶我也喝了,不比我們的靈榆茶差,四方界你又回不去了,別到時候,你又要後悔。”
管淑華那天可是看得清楚,馮老祖對林晴施壓的時候,柳絲絲特意飛過去,站在她身邊。雖然那天,她們之間,柳絲絲好像很不愉快的樣子,可到生死關頭,人家相護的一點也不含糊。“柳絲絲把她的茶,寶貝得什麼似的,你要是換完了,到時找她要,也許她知道真相,不會放過我。”
“呵呵,她那時。肯定沒時間找你麻煩,”林晴失笑,“她一定是到處找當初得那靈茶的一些人,不把他們都打劫一遍,肯定不會善罷幹體。”
“你們很熟?”
“那是,我八歲的時候。就認識她了,”林晴臉上滿是笑意,“不過,小時每次見面,都會打架。長大了,就鬥嘴,不管是打架,還是鬥嘴,她從來都不是我的對手。”
“那行,我送茶來,你打劫她,打劫的茶,你七我三。”
看到林晴瞬間睜大的眼睛,管淑華突然心情大好,笑着一閃而逝,和陽宗不要臉,居然拿黃泉陣主,來她,回去,她倒要看看,他們還能不要臉到何種境地。
和陽宗還沒找到秘庫,如何肯放過冠家的任何一個人,中條山的人,一向與冠家走得挺近,管淑華當時,撿了那個三歲的冠家小兒,更是迷點重重,馮老祖此時,不願有一點可能,讓外人得了冠家的藏寶,那實在是太重要了,冠幕帶這一次,可就有八次分身下界了,哪怕帶得都是仙界的垃圾東西,在靈界,也是寶貝中的寶貝。
“師叔,管淑華來了,說她已到黃泉陣主處,親自爲那冠家小兒說話,黃泉陣主說,她與冠幕的事,已經告了一個段落,冠家還剩下的人,只要不到她跟前鬧事,她不管。”
和陽宗宗主嶽明堯只覺頭疼,中條山雖不如和陽宗,在東部仙盟,卻也不可小覷,管淑華的師父胡世通,可是化神大圓滿,正在閉關衝擊渡劫,聽說大有可爲呢,這時候,一旦得罪了,馮老祖的壽元,可不能跟人家比,宗門起起伏伏都正常,但一旦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滅門也只在人家的一念之間,看看冠家,就是明顯的例子,他還指望,和陽宗在他手中大放不明呢,哪裡敢冒一點險。
“哼,她不管,她還要再管嗎?那個林晴早就把冠家所有暗樁都拔了出來,哪用得着她再管,”馮老祖滿面冷笑,“她殺了人,滅了族,最後,卻又因爲放過那百個少年,得了天下人的好感,我呸,真要放人,冠準如何會死,冠準不死,冠家如何會成現在的樣子,水月宗的這羣女人,慣會推波助瀾,壞事做盡,還要在人前買好。”
對自家師叔祖,這些天失了原有的從容冷靜,嶽明堯也有些明白,先是勢在必得的冠家藏寶,裡面或者有冠幕從仙界帶的丹藥,能助他進階,現在沒找到,後有,求見幾次那個據說也是仙人分身下界的葉神君,可人家根本沒指點他什麼,師叔的壽元已經耗不起了,這才失了平常之心。
“那管淑華那裡如何回覆?”
“如何回覆?”馮老祖大怒,在房中連轉了幾個圈,站定噴了嶽明堯一臉的吐沫星子,“我就知道上當了,冠家也算我和陽宗的修士,哼,現在冠家完了,你連一個小小的中條山都壓不下去,要你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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