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蠻荒之大地一片寂靜,遠方似有異獸,望月長嘯不止,而在近處,草檐之下,有着昏黃油燈的微光,輕輕的顫動着,而屋中人影晃動,似乎徹夜未眠。
鬼醫抓好了藥材,交給唐雪,道:“這些藥材,我要用來外敷他身上劍傷,你拿去將這些藥物,研成細末,然後加水包起,以大火加急炮製,最後要濾過湯水,將這紗布中的溫熱藥糊拿來給我。”
唐雪點頭,自拿了藥材去操作,而鬼醫卻將他上身衣衫,一件件的脫將下來,待得褪去他外衣之時,只見一層亮閃閃的銀色衣衫,猶如紙糊般扣在他身體之上,那衣衫也是傷痕累累,而且在左右兩側,還有兩個小小孔洞,正是被傀女的寶物“冷月雙刃”所攻破。
這件寶衣正是“光隕寶衣”,見到之時,白龍不禁也是訝然,他與拜月教也有不小的交集,而且還與教中的黑鳳,有着一段情緣,自然是深知這件寶衣的厲害,但卻不知這件拜月奇寶,王平卻是從何而來。
他猛然想起一事,那日王平是與唐夢嫣一同上得渡船,看起來兩人還頗爲親密,想到此處,不禁自言自語道:“怪不得,怪不得,這小子與唐山的寶貝孫女如此之好,怕是已經確立了關係,自然是將這絕世寶衣都送了給他。”
不過他卻還有驚訝之處,那便是這寶衣之貴重,猶如性命,可是那唐夢嫣卻大方的拿出送給了王平,這兩人之間,竟是如此情深意重,見那日王平被兩大護法圍攻,唐夢嫣焦急之下,便欲挺身而出,一顆心只牽掛着王平,不覺喃喃道:“情之所至,難以自拔,這兩個年輕人倒也是不愧這‘癡情’二字,便看他爲情如此癡絕,我也要把他從那鬼門關上,拉將回來。”
再次褪下光隕寶衣,呈現在他面前的,赫然便是一個千瘡百孔的身軀,有的地方被亂劍斬得血肉模糊,所幸並沒有傷到心臟與一些重要的臟腑,只是這兩側肺葉,卻是受到重創,流血不止。
他似乎對這般血淋淋的慘狀,早已是司空見慣,只見他伸出乾枯的手掌,在王平諸身或推或拿,俱自點揉了數下,頓時,他身上傷勢流血之處,便是止住了大半,可是那劍瘡之中,隱隱透出一股極端寒氣,白龍只覺自己觸摸到王平創傷上的手掌頓時冷了起來,寒意刺骨,想必王平所受傷害,更是嚴重。
“這少年所受劍傷,若是沒錯的話,只有拜月奇寶‘冷月雙刃’才能造成,寒氣瘀滯在體內,阻住氣血運行,而他之前所中乃是‘萬魂掌’萬魂掌掌力乃是極其陰毒的暗勁,本性也是陰寒之力所致。”
“如今這兩種寒邪劇毒,在他體內,互相糾纏不清,形成寒結,極難治癒。若是有一屬火之奇寶在此,便是可以徹底的治癒他體內陰邪,不過,這蠻荒之間,又哪裡有那般重寶?”
他皺起眉頭,苦苦思索,忽然,見到了王平身邊橫放的七星龍淵,在黑夜之中,散發着迷離的光芒,頓時大喜過望,拿起長劍,到了月下仔細觀看,只見這長劍映着皎潔清冷的月光,劍身在發出清光的同時,還有着點點灼熱的力量,上下竄動,像是頑皮的精靈。
“小子,你命不該絕,七星龍淵,相傳乃是在熔岩之中,封印萬年,以七星位吸收星辰之力,而且這萬載以來,除了照應七星之外,又與大地之間的灼烈熔岩相遇,擁有了純粹的地心之火威力,含有毀滅與新生之力。比起一般的火系法寶,更加強大,今日一見,果真正是如此!”
回身進入屋中,他將長劍插在地下,這地面的土壤,乃是蠻荒中特有的“硬土”縱然是天上降落隕石下來,砸到這硬土之上,也是難以穿透,可這龍淵劍竟是鋒利無比,沒有耗費多少力氣,便是插進了這奇異土壤之內。
接着,鬼醫蒼老的面容變得肅穆起來,龍淵劍就插在王平牀前,而他轉身從藥櫃之中拿出硃砂,這硃砂乃是經過炮製之後的粉末,他小心翼翼的,圍繞着龍淵劍與王平所在的牀鋪,均勻的將硃砂灑在了地面之上,不出一刻鐘,便是將一袋硃砂盡數用完,也正好足夠使用。
只見他細心用硃砂粉末擺出來的,乃是一個大大的古怪法陣,將王平與龍淵劍籠罩在其中,一人一劍,其間相距不過半尺,他細細的又檢查了一遍,待得沒有遺漏之後,他便是猶如進行什麼儀式一般,盤坐在地,下一刻,神秘而古老的咒文,就回響在這片天地之間。
那竟不是中土文字,聲調怪里怪氣,倒像是和尚在念經,聽起來頗爲滑稽好笑,可是,這個老人此刻的表情卻是**肅穆,沒有一絲不敬的表情,玄奧難懂的經文中,似乎在召喚着什麼。
異象漸漸發生了,只見那龍淵劍上,烈焰飛騰,那火焰,卻是與尋常火焰不同,只見它的外觀顏色爲黃褐色,如大地般深沉寂靜,但是那股沖天的威勢,卻是按捺不住的熾烈。
火焰熊熊燃燒着,一圈圈的從龍淵劍上擴散開來,打進地面上鋪開的硃砂中,那火環去勢甚緩,可慢慢就流動的越來越快,倒像是焰騰騰的水流,沖刷在地面上奇異的法陣之中,那硃砂鋪成的陣法隨着火焰的注入,顏色似乎也變得愈加的鮮紅了,像是一條未曾飛騰的紅色長龍。
過了不知多少時間,只見那硃砂之上,也是隨之騰起了一圈火焰,那火焰在陣法之中游走,忽然,竟然如同長蛇,纏繞上了王平身軀,而王平身軀之上,卻好似有着一道玄冰力量,撲將起來,與那神火在空中交戰。
門外,有輕輕的推門聲響起,月光灑在了房中,進來之人見老人凝神看着,也自覺的不發出聲響,但見那赤紅與冰藍,騰空交撞,鬥得不可開交,雖然沒有絲毫聲響,可是見白龍額頭之上,竟然不知不覺的冒出了汗水。
他這‘龍陽神火陣’在他有生之年,只用過這一次,而用以對付的卻是如此厲害的傷勢,自是捏了一把汗,不過,他的心中,還是有着很大把握,就是在乎於這把七星龍淵上,這神劍乃是天造地設,結合了人之大智慧,大能力所造成,有此等神兵主持陣法,他也是成竹在胸,施展這平生絕學。
本來,他不欲以此陣之力,來對抗王平體中陰邪,不過王平身上傷勢,不是一道兩道,而是足足十七八道之多,積聚寒氣之盛,難以預料,這陣法用來對付寒邪,在好不過,只是本來,也是有着極其厲害的反噬,若是陣中之人,心智不夠堅定,只要有一點點的懈怠,便會被失控爆發的神火,硬生生燒成灰燼。
只不過他相信王平,此人深受此等之重傷,若是換成了旁人,恐怕早已是支撐不住,一命嗚呼,而他則不同,直至此刻在他鼻孔中,竟是還有一口氣在躍動,白龍縱橫天下,見過各種奇人異事,不過像這般堅毅的少年,卻是從未聽聞。
“唉……你這一生之中,卻是在尋找着什麼呢?如此苦難,爲何不能放下?何必又在無邊苦海中掙扎翻滾呢?”
老人輕輕嘆息,可他不知,在王平心中,那隻源於一束光的追尋,那只是輕柔的,溫暖的一束光芒!
也許,那光便是鄉間古道,那一點如夢似幻的溫馨,便是徘徊身影,那孤獨內心中的安慰,亦或是那天上明月,瀉落於茫茫大地的皎潔清光,可在他心中,那並不止如此,光,那屬於自己的一束光,它卻又在何方,他自己,又是該歸屬於哪裡?
冷月無聲,默默注視着這片天地所發生的一切,也許,那天上的一輪孤月,也不過是這天地之間的匆匆過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