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大廈將傾

這一晚,是蘇員外一生中最難以忘懷的一夜。爲了躲避刺客的追殺,他剃光了頭髮,拔淨了鬍鬚。與夫人在雲澈的保護之下於馬廄之中躲藏。待得東方天際泛起一抹魚肚白之際,他方自驚魂難定的情緒之中走脫。他這一生縱橫於生意場中,歷經了多少苦難的日子,也從未似昨夜這般狼狽過。

想此時的蘇家內部,恐怕上上下下,必然是一場混亂。昨夜一場襲擊,府中死了包括雲瀾在內的數十名下人護衛。掌舵的蘇員外更是下落不明。但是,蘇員外雖然遭逢大難,驚慌恐懼之下,卻依舊保持着身爲一名大家主所具備的冷靜。

蘇家,目前他們是不能回去了。想那羣刺客既然能夠在府中來去自如,如若無物。那麼,蘇府之中肯定被隱藏在暗中的敵人密佈了許多眼線。他們若是此時逃難回到蘇家,那羣刺客昨夜沒有完成刺殺蘇員外的任務,一定還會再來的。思來想去,只有一個地方是安全的,那便是,靈鶴司!

蘇員外膝下愛女蘇晴,正於玄真派中修行。所以,他們躲到靈鶴司內避難,是最爲安全以及隱蔽的地方。就算是那些刺客知道了蘇員外藏身在靈鶴司,他們也不敢闖入玄真派的下屬地界之中殺人。所以蘇員外當機立斷,挑隱蔽的小徑繞過東關古渡,前往靈鶴司。

此時天色漸明,狼狽的一行人來到了靈鶴司內。靈鶴司的弟子得知了這一行人的身份之後,當即驚愕不已,蘇家乃是神川城的第一大家族。卻被來歷不明的刺客所襲擊,這無疑是天大的事情。靈鶴司大弟子鄭玄馬上派遣下屬弟子,帶着這幾位客人乘白鶴上玄真仙境,去找在【霽雪洞天】中清修的蘇晴。

當蘇晴見到狼狽不堪的父母出現在她的面前之時,當真是怒火交加。自她回到玄真仙境之後,只不過一夜時分,自己的父親便被殺手所逼得倉皇逃竄。幾遇性命之憂。並且,在她自雲澈的口中,聽聞到雲瀾爲保蘇員外,在交戰中身死的事情之後,更是悲憤不已。發誓要將那些刺客的身份查明,將他們斬殺殆盡,以尋回蘇家昨夜的血海深仇!

“阿晴,切莫衝動用事。你是玄真弟子,身份不比往昔。那些刺客行蹤詭秘,更兼修爲強悍。憑你一人之力,是鬥不過他們的。況且,我們尚不明白這羣人的真實身份與用意。所以,我們務必要再三思量,方能夠不被敵人算計啊!”蘇員外嘆息一聲,幽幽說道。

“爹爹,你放心吧,正因爲阿晴今日不比往昔,那些刺客的來歷,都由阿晴去查。但蘇家此時大亂,不可無主。我這便去告訴師尊,讓阿晴陪伴爹爹一同回蘇家!”蘇晴決然說道。她此時心中急切,已然亂了心念。目前的對策,也只有她去保護着自己的爹爹回到蘇家之內主持大局,若是蘇家無主,那麼一向覬覦着蘇家龐大產業的林家,更是有機可乘!

事態十萬火急,蘇晴當即便辭別了自己的師尊,帶着家人來到了迎客雲臺搭乘白鶴,回到神川家中。但卻見了蕭夜一襲玄真弟子袍服,立在雲臺廣場之上,他於【靈泉洞天】之中修煉,自昨夜裡便心神不寧,難以入眠。今日便守候在此,果然見到了蘇晴欲出山門。

如今的蕭夜跟隨酒仙修行數月,已然脫胎換骨。在聽聞了蘇家發生的事情之後,蕭夜當即怒火中燒,跟着蘇晴,一同乘着白鶴下玄真仙境,在此大難之中,有着蕭夜的陪伴,蘇晴更是有了底氣。將他的身份介紹給了父母,蘇員外見蕭夜一表人才,行爲舉止皆是剛正不阿,當即大喜過望。遂與蕭夜同乘白鶴,一同回到了蘇家府邸之中。

一路上,蕭夜講了許多與蘇晴患難與共的經歷,更是令得蘇員外頗爲看中這個堅韌不拔的男子。打心裡面,便當他作蘇家的乘龍快婿。蘇晴只是紅着俏臉,坐在白鶴上悶不做聲,但是心中卻頗爲甜蜜。無論何時有蕭夜在身邊陪伴,她便不會感到孤單。

此時的蘇家內部果真如蘇員外所猜測,呈現着一片混亂的局面。自辰時府邸中少了蘇員外之後,蘇家下屬的產業便亂成了一鍋粥。同時,蘇家下轄大量的坊市酒樓,紛紛不經過蘇員外的批准,足足有着半數的產業直接投靠向了林家。此時的蘇家,當真是數十年以來勢力最爲衰弱的時刻,失去了半數的產業,蘇家,已然再不是神川的第一大家族了!

蘇府大堂之上,許多蘇氏產業的管理者喧譁嚷鬧,羣龍無首,已然亂成了一團。同時,庭外天井中擺滿了屍體。雖然見不到蘇員外去了何處,但這般情形,依然使得衆人議論紛紛,許多人都認爲蘇員外是被昨夜襲來的刺客趕出去殺死了。而且,夫人的房屋中亦是有大量的血跡,石門密道,還是開啓的狀態。恐怕夫人與孩子,亦是難逃災厄。

“都不要慌亂!老爺在此!”

雲澈一聲大喝,仗劍在手,貼身保護着蘇員外進了蘇府。見到蘇員外與蘇夫人一家平安無事,蘇晴亦是在場,衆人懸着的心俱是放了下來。紛紛對蘇員外請安。蘇員外掃視場中,見有些人見到他平安歸來,卻眼光閃爍,低下頭去,不敢與他對視。不由得一聲長嘆。

自己經營蘇家將近四十餘年,只顧得上如何提升家族的地位與利益,卻疏忽了自己手下的那些人。他們許多人的來歷,都是極其可疑的。恐怕自己有一天真的不在其位了,那麼這羣人說不定會惹出什麼樣的亂子來。從二十年前林閒的事情便可見一斑。說不定,這大堂中的某些人,便是林家安插在蘇家多年的眼線與叛徒。

“本員外昨夜差點沒被那羣刺客殺死!爾等都說說吧,蘇家目前如何?”林員外高坐堂上,語聲威嚴。身旁蘇晴與蕭夜眸光冷冽,按劍立於左右。如今蘇員外已經回來了,這些商人們盡數不敢放肆喧譁。賬房出面,唯唯諾諾的說道:

“老爺,我們目前的局態大是不妙,今日一早,我們在東關、鑼鼓、東湖繁華地帶的大片街巷坊市,皆反水毀約,投入了林家的陣營。目前我們所剩下的,無非是一些老舊的店鋪酒肆,家族主要的生意契約,皆被林家所派人接管簽收了。老爺,我們蘇家一夜之間,已經即將垮臺了啊!”

“事態竟然如此嚴重……”縱然是蘇員外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亦是不免大吃了一驚。半晌沒緩過神來。好個林家!在蘇家的勢力之下潛藏多年,向來是不顯山不露水。如今一出手,便徹底的傾覆了蘇家的商業大廈。如今林家已然拿住了神川城最繁盛的商貿區域以及蘇家的大量產業。可以說,蘇家苦心搭建的這艘巨輪,已然將欲沉沒入海!

“林家!”

一旁的蘇晴咬牙切齒,恨聲說道:“爹爹,女兒這便帶人去林家,奪回我們的產業!”

“不!阿晴,我們不能貿然去找林家的麻煩。雖然我們蘇家目前處於大不利的地步,可是這些,都只不過是生意場上的競爭。即便是到了知府那裡,我們也沒法有理由去告林閒一個罪名。況且林家勢大,我們,如今已經得罪不起林家的人了……”

“黃百萬,你去神川西關坊市接任坊主!鄭通,你去神川陶然坊市接任坊主!……務必要嚴守我們的命脈,莫要讓林家再鯨吞我們的收入來源!”

經過了東關古渡船商與昨夜坊市的事情,使得蘇員外深刻的明白了一個道理,便是值得信任的人很重要。那些倒戈向林家的產業坊主們,許多人甚至連蘇員外都沒有親自見過。蘇家最致命的弱點,便是做的太大了。蘇員外平日裡更是日理萬機。在許多管理層的位置上,許多地方的把握極不沈穩。所以,他現在唯有用自己身邊信得過的老人,前去接替幾個重要坊主的位置,穩住蘇家目前的局態,以免橫生變故。

蘇員外調遣人手,安排妥當之後,亦是疲累不堪。經過了昨夜的驚魂未定,蘇員外此時當真是睏倦了。但是他壓根便無心休息。盯着蘇家下面傳上來的賬譜,心都快滴出了血來。蘇家經歷這一次的變故,恐怕從今以後,他們的家族再也不能重新興起了。這,都是他埋下的過失啊!

“老爺,林家公子,帶了許多人,並彩禮珠玉等物求見!”

正當蘇員外心力交瘁之際,家丁李福急匆匆的前來報信。聽見了那林公子帶着彩禮再度登門來訪,蘇員外當真是怒火上涌。但是,他如今勢力微弱,已然得罪不起林家了。心裡暗罵這該死的林家,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

現在他明白了,昨夜的刺殺無論成功與否,都是爲了今早的集體反水做鋪墊,現在又是第二次登門求親,這都是林家制定下來的一連串的套路。這個計劃之陰險惡毒,處處逼迫得蘇家如臨絕境。可是,蘇員外卻在這一連串的計劃之中唯有處處受制於人,無法反抗。求親,吞併,都是不違反國法的行爲。昨夜刺客夜襲一事,亦是拿不出是林家所爲的證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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