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愛睍蓴璩”畢寧身邊的丫鬟紫菱人未到聲先到,門簾一掀,捧着一個紫檀雕花圓盤走了進來,圓盤之上,放着兩瓣表皮枯黃帶刺,果肉豐滿的榴蓮,還有一個水晶碟子和一個銀質小勺,微微一笑道:“三小姐,這是郡主讓奴婢給你送來的,是娘娘新賞下來的東西,聽說是暹羅國進貢來的貢品,我們大秦是有錢也買不到的,它的味道雖然是怪了一點,不過我們郡主倒很是喜歡,你嚐嚐吧!”
“這個……”果真是榴蓮啊!金鎏眼睛直直的望着自己前世最喜歡吃的榴蓮,沒有想到她在位處北方的大秦還能吃到最愛的榴蓮,一雙眼睛閃閃的發出光來。
“這個叫榴蓮。”紫菱譏諷的勾起脣角,說道。
金鎏卻有些不好意思的搖了搖頭,道:“我的意思是,這個都是給我吃的嗎?”
紫菱愣了一下,忙道:“是啊,郡主既然讓奴婢拿來,自然是讓三小姐吃的,三小姐快請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金鎏聞言嚥了口口水,笑吟吟的說道,話音一落,拿起一瓣榴蓮用銀勺剝下一塊落在水晶盤中,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一口濃香滑膩的榴蓮入口,金鎏激動的眼淚都要流下來了,若是問她此生最愛吃的東西是什麼,那必定屬榴蓮了,穿到這個年代來,她以爲再也吃不到榴蓮了,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吃上了,雖然不能上手大快朵頤,可是能吃她已經很滿足了。
不久一塊榴蓮在她一勺一勺不停的動作下消失殆盡,是剩下一顆光禿禿的褐色小核,然後又是另一塊,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金鎏就把兩瓣上的四塊榴蓮吃的乾乾淨淨,終於心滿意足的放下了銀勺,拿出帕子拭了拭嘴角的殘漬。
“三小姐可喜歡這東西?”畢寧這個時候走了進來,視線落在桌上,着實的愣了一下,這桌子上的榴蓮是暹羅國進宮來的貢品,攏共也就十個,容妃娘娘當成稀罕物賞了一個給孃家,老太太不喜歡這味道,畢寧卻是喜歡的不行,今日她割愛拿出來只是想讓金鎏自慚形穢,讓她知道她連見都沒有見過的東西,將軍府卻能吃上,她們將軍府跟她這樣的丫頭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的,她是攀附不上的,可是卻沒想到她不僅把榴蓮吃了,好吃的這麼幹淨,即沒有大驚小怪的說這是什麼怪東西這麼臭,也沒有不知所措不知道這麼下手,畢寧下意識的看向紫菱,覺得這一定是她指點金鎏的。
紫菱自然明白自己主子的意思,忙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根本什麼也沒說。
畢寧見狀眉頭皺的更緊。
“喜歡。”金鎏說着擡起頭來,見畢寧一臉疑惑不解的神情,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她的用意,臉上的笑容卻更深了幾分,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讓郡主見笑了,我以前就喜歡吃這東西,許久不吃正想着這個味,沒想到在郡主這裡吃上了,便多吃了一些。”
“你以前吃過這個?”畢寧驚訝的道,感覺到自己的失態,忙尷尬的笑了一下,道:“我是說,這個是暹羅國第一次進宮的貢品,攏共也就十個,你以前怎麼會吃過?”
金鎏眼睛一轉,道:“郡主有所不知,我有個舅舅是生意人,經常出海帶些舶來品回來,幾年前他去暹羅的時候就帶了一些榴蓮回來,後來又來了京城,便帶了兩個來給母親,說是吃了對身子好,母親不喜歡這個味,推說不要,沒想我卻是一聞就口水直流,舅舅見我喜歡,便把那兩個榴蓮都給了我,還教我怎麼吃,那回我可是好好的吃了一頓呢!”
金鎏說的像是真的一樣,還頗爲懷念的嘆了口氣,卻也一點都不怕畢寧去查,因爲她從茹夫人哪裡知道,她舅舅的確是做生意的,又時常出海,弄些舶來品回來自然是易如反掌,至於到底有沒有給她送榴蓮,就算畢寧去問金桐汐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那會子金桐汐纔不會關心她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況且金鎏很確定畢寧不會娶問金桐汐,不管怎麼樣她都是金桐汐的妹妹,她使計戲弄人家妹妹不成,還要上趕着問你妹妹爲何沒有上當?這不是找抽嗎?
“原來是這樣。”畢寧雖然心有疑惑,果然還是點了點頭,也不好意思再說榴蓮的事了,笑着道:“三小姐喜歡吃是最好的了,那邊的書房已經收拾好了,三小姐過去看看書吧,我們小六的書房可是藏了不少好書呢!”
“好!”
金鎏笑着應了一聲站了起來,跟着畢寧出了屋子,沒走幾步,便來到了白小六的書房門前,門是開着的,許是因爲窗戶都打了開來,書房並不昏暗,金鎏站在書房的門口,着實的吃了一驚,她總算是知道白老夫人要讓白家出個文狀元的想法不只是說說而已的了。
白小六的書房是由商檢小正房打通而成,兩邊對開的八扇窗戶,正對門口的是一張長形酸枝木翹頭書桌,書桌上擺着一盞羊皮紙的雕花宮燈,一個整整齊齊的掛了一排筆的紅木筆掛,一個白玉筆架,兩個黝黑的長條形石頭壓着一疊雪白的紙張,一把酸枝木大椅穩穩的放在書桌後面。離書桌三步遠的地方開始,一溜擺着八個書架,書架是用紅木打造,只刷了一遍桐油漆,透着淡淡的紅木啞光,從地到頂,可見是按照房間的尺寸打造而成,每個書架前後間隔兩米寬,離窗邊僅留三四步的寬度,從門口的角度望過去,滿滿放着的都是書。
“將軍府的藏書果然不少啊!”只看了一眼,金鎏便忍不住感嘆道。
“三小姐喜歡就好。”畢寧看着金鎏驚訝的神色,終於覺得心裡舒暢了不少,正要請金鎏一起進去,身後便又丫鬟快步走了過來,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畢寧點了點頭,讓那丫鬟先下去了。
“郡主是當家主母,事務繁忙,若是有什麼事就請去忙吧,金鎏哪也不去,就在這裡看會兒書,一會若是祖母要走了,郡主只管讓人來喚金鎏一聲便是了。”金鎏見狀忙開口道。
“這……”畢寧聞言遲疑了一下,道:“三小姐真是個體貼的人,既然三小姐這麼說了,我還真有件事要去處理,就請三小姐安心在這裡看書,我忙完了便過來陪三小姐,若是有什麼需要的,三小姐只管開口跟管事媽媽說便是了。”
“是,郡主慢走。”金鎏笑着說道。
畢寧點了點頭,轉身帶着丫鬟出了書房,朝院子外面走去。
“金三小姐,請問可有什麼需要奴婢做的?”畢寧一走,管事媽媽便笑着上前問金鎏道。
“我……”金鎏下意識的想問白小六什麼時候回來,話還沒有出口又想起了畢寧在馬車上對白小六說的話,怕她這麼一問,傳到畢寧耳朵裡,還以爲她在惦記他們家的六少爺,便又立馬改變了主意,搖了搖頭道:“我沒什麼事,媽媽去忙吧,若是又事,我再喚媽媽便是了。”
管事媽媽打的正是這個主意,她管着白小六的院子,許多事正等着她去做呢,哪裡有功夫在這裡伺候一個連自己主子都不重視的丫頭,見金鎏這麼識趣,忙笑了笑道:“金三小姐客氣了,既然金三小姐這麼說,那奴婢便不打攪金三小姐看書了,奴婢就在院子裡,金三小姐若是有事,讓丫鬟們喚奴婢一聲便是了。”
“有勞媽媽了。”金鎏笑着說道,目送管事媽媽出去,又見她關上門,這才鬆了一口氣,走到書桌後面,一屁股坐了下來,扭頭看着堆得滿滿當當的書架,撇了撇嘴自言自語的道:“沒想到那傢伙竟然有這麼多書,他那個樣子,哪裡是會看書的人!”
“金三小姐倒是瞭解小六。”突然,一個男人的聲音從書架後面傳了出來。
金鎏被嚇了一跳,眼睛一瞠,隱約看見書架後面藏着一個人,一下子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戒備的道:“誰在那裡。”
“是我!”那人不緊不慢的說道,慢慢的從書架後面走了出來,站到了窗戶邊。
“王爺!”藉着窗外的光線,金鎏看清了那人,竟然是鎮北王秦之翦,忙蹲身行了一禮,道:“不曉得王爺在此,金鎏多有得罪了。”
“不是你的錯,我沒有出聲,你自然不曉得我在這裡。”秦之翦望着金鎏烏黑的發頂微笑的說道。
金鎏擡起頭來的時候,正好撞上秦之翦的視線,見他臉上帶着笑,態度溫和,忍不住好奇的問道:“王爺爲何會在這裡?”
秦之翦其實也在被這個問題困擾着,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爲何會留在這裡,方纔聽見人聲的時候,他就想出來的,可是一聽見金鎏的聲音,他又莫名其妙的沒有出去,還一直留在書房面對着窗外直到現在。
“我來找一本書。”秦之翦開口說道,揚了揚手中的書,這是實話,他的確是爲找書而來,卻不是手中這本,這本書……他也不知道爲何會在自己的手上,現在卻正好拿來一用。
金鎏一愣,以爲秦之翦沒有搞清楚自己的問題,剛想再問,想起了自己懷裡的東西,高興的笑了起來,道:“能見到王爺真是太好了,我有件東西,正想交給王爺呢!”
“哦?是什麼?”秦之翦望着金鎏。
金鎏從懷裡摸出了一個精緻的墨玉盒子和一封信,遞到秦之翦面前,道:“就是這個,請王爺把這個轉交給,慕容小姐。”
秦之翦握着書的手緩緩的鬆了開來,並沒有伸手去接,問道:“這是什麼?”
“這是我寫給慕容小姐的一封信,還有一樣她正需要的東西。”金鎏並沒有說出墨玉盒子裡裝着的正是她爲慕容勝雪調製治療她臉上紅疹的藥膏,因爲她記得慕容勝雪的話,她不想嫁給那個只欽慕自己容顏的人,而金鎏以爲,秦之翦就是她的那個故人,所以慕容勝雪臉上紅疹能治好的事,她自然不會跟秦之翦說了,她想讓慕容勝雪自己做決定。
其實金鎏給慕容勝雪研製藥膏,還是希望她能治好臉上紅疹的,畢竟只要治好了臉上的紅疹,慕容勝雪便會嫁給秦之翦,成爲鎮北王妃。慕容勝雪若是做了王妃,自然不能忘了她的好,即便不能幫她做什麼,只要讓別人知道她和鎮北王妃走的近,也會對她另眼相看的。
就是白將軍府,不也是靠着宮裡的娘娘做靠山嗎?所以她靠個自己親手推上去的王妃,也不爲過吧!
金鎏心裡打着如意算盤,眼睛也閃閃發氣光來,秦之翦很好奇她的腦子裡在想些什麼,竟下意識的問了出來。
金鎏愣了一下,還以爲自己臉上的表情泄漏了秘密,忙打着哈哈把手裡的東西往秦之翦的手裡一送,笑道:“沒什麼啦,我只是想王爺真是個好人。”
秦之翦聞言笑了起來,他要是相信金鎏說的話就有鬼了,輕輕的搖了搖頭把她硬塞進自己手裡的東西放進了懷裡。
“那個……”金鎏突然又指着他放進懷裡的信道:“王爺不可以偷看哦!”
“你不相信我?”秦之翦挑眉望着金鎏,臉上有些不悅,心裡卻對那封信產生了好奇,猜測裡面到底寫了什麼,竟然還不能給他看,意識到自己的在想什麼,秦之翦不禁笑了起來,道:“你不跟我說還好,你這麼一說,我反倒是好奇裡面到底寫了什麼了,你該不會是在裡面說我壞話了吧?”
“沒有!沒有!”金鎏連忙擺手說道,一臉的義正言辭,“我這麼能說王爺的壞話?我跟王爺又不熟。”
“你方纔還說我是個好人。”秦之翦一本正經的說道。
“呃……”金鎏有些啞然了,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書房的門一下子被推了開來。
“三叔!”白小六走了進來,一眼就看到了背對着自己的金鎏,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金鎏,你怎麼在這裡?”
金鎏回頭望着白小六,見他一身灰白色的粗麻緊身夾棉襖褲,手腕和小腿處都用黑色的綁帶綁的緊緊的,不答反問道:“你怎麼穿成這樣?”
“哦,我在練功。”白小六順着金鎏的視線低頭看了自己一眼,嘿嘿一笑道,大步走到了金鎏的面前,笑嘻嘻的道:“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命人通知我一聲。”
“原是要找你的,如今見了王爺,便不用找你了。”金鎏回頭看了一眼秦之翦。
秦之翦點了下頭,面無表情的望向白小六,“你怎麼來了?”
“我來找三叔的啊,三叔說教我練功,怎麼跑到這裡來了?”白小六笑着說道,眼睛望着金鎏。
“我來找本書,你一套拳都沒有打完,找我做什麼!”秦之翦不悅的說道,低頭看着手裡的書。
白小六見秦之翦有些不高興的,吐了吐舌頭,想起金鎏方纔說的話,問道:“你找我三叔做什麼,爲何找到他便不要找我了?”
“這個是秘密。”金鎏咧嘴笑了一下,不待白小六追問,轉頭對秦之翦行了一禮道:“王爺,我先走了,那件事就麻煩王爺了。”
“嗯。”秦之翦頭也沒有擡一下的應道,卻因爲金鎏的話揚起了嘴角。
金鎏不以爲意的轉身看了白小六一眼,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白小六見金鎏走了,忙跟了上去,不依不饒的追問道:“你有什麼秘密不可以告訴我?我們不是朋友嘛?”
“誰說我們是朋友?”金鎏轉頭莫名其妙的問道。
白小六停下了腳步,眼睛瞪了起來,“你遇到山匪的那一回,我們不是說好了做朋友了嗎?”
“那是你說,我可沒有說好!”金鎏繼續往前走。
“可是……”白小六有些無奈了,又跟了上去,“那你要怎麼樣纔可以跟我做朋友?”
“不知道!”
“你……”
……
金鎏和白小六消失在書房外面,秦之翦轉過頭來望着門口……
雖然白老夫人和白小六極力挽留,尤其是白小六,金鎏和老夫人還是在午膳之前回了府,畢寧把二人送上馬車後便匆匆趕回了正院,奇怪的問道:“祖母,爲何小六會和金家三小姐在一起?他不是在後院和三叔練拳嗎?”
“我怎麼曉得,我還想問你呢!”白老夫人正在因爲此時生氣,聽畢寧這麼一問,沒好氣的道:“你帶那丫頭出去的時候,我是怎麼示意你的,我還以爲你明白。”
“孫媳是明白的……”畢寧忙把引金鎏去白小六書房的事說了一遍。
“你還帶那丫頭去了小六的書房,那是小六的院子,難怪他們會見着面了!”白老夫人不聽還好,一聽更是來氣了,看也不願意看畢寧一眼,偏過頭去。
可是想白小六那樣的性子,哪裡會是願意安安心心在院子裡待着的主,更別說是書房了,十天半個月也難得進去一次,誰曉得他今日是抽什麼風,偏就進去了,畢寧心裡暗想,見白老夫人生氣,也不敢解釋了,只低着頭不說話。
畢寧不說話,白老夫人一肚子的事沒地傾訴,又忍不住說了起來:“先不說那小子,我看他那樣還是個不懂事的,想來也只是見金家的三丫頭救過自己,他又救過那丫頭,所以對她另眼相看了些……”
“祖母說什麼?小六還救過金家三小姐?什麼時候?”畢寧沒等白老夫人驚訝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