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金鎏說不是什麼特別的東西,大夫人卻一眼便看出眼前的兩本書是難得一見的孤本,她知道茹夫人有藏書的愛好,沒想到她竟然捨得把書拿出來送給金幸汐,遲疑了一下,才笑着道:“看三姐兒說的,自個兒姐姐送的東西,小五兒怎麼會嫌棄,高興還來不及呢!是不是啊?小五兒!”大夫人說着朝金幸汐看去。
金幸汐一直以自己的女紅做的好爲傲,見金鎏也這麼說得意的揚起頭來,瞄了一眼她送的兩本書,眼睛亮了一下,卻裝作不甚在意的接過來反手遞給寶娟,對金鎏道:“娘說的是,多謝三姐姐。”
“送禮不在貴重,最重要的是要收禮的人喜歡,三丫頭這份禮算是送到五丫頭的心裡去了!”老夫人笑呵呵的說道,轉頭望着劉嬤嬤“讓人把早膳送過來吧,讓三丫頭和五丫頭用了早膳便要出發了,可別耽誤了她們。”
“是!”劉嬤嬤笑着答應了一聲,出門傳膳去了。
大夫人和金幸汐、金鎏陪着老夫人用了早膳,便到了辰時,天濛濛的亮了起來,老夫人也不留她們,囑咐了一聲讓她們一切小心,便打發她們出去了。
給老夫人磕了頭,金幸汐又去給大老爺磕了頭,這才和金鎏一起去了二門,大夫人因爲年節將近,茶林的事情又已安排妥當,並沒有跟着去,只派了四個丫鬟和幾個家丁跟隨,便讓她們上馬車出發了。
二房六少爺和七小姐乘坐的馬車早已在巷子口等着了,帶院使府的馬車出來,四人在馬車上打了招呼後,便一前一後的朝早市口大街駛去,準備穿過早市口大街出北門,再往茶林而去。
天空灰濛濛的,雲層厚厚的壓着,像是快要掉落下來一樣,馬車在大街上行駛,壓着石板路發出“嘎嘎”的聲音,伴着界面上吆喝賣早點的聲音傳進馬車裡,空氣中瀰漫着糖油餅的香味。
金鎏和金幸汐分坐在馬車的兩邊,各自的丫鬟坐在靠近門口的地方,中間擺着一張楠木桌子,上面放着磁盤,兩個茶杯穩穩的放在上面,茶碗蓋隨着馬車的搖晃發出輕微的聲響,淹沒在外面的喧鬧聲中。
金幸汐從上馬車開始就一直繃着一張臉,一雙眼睛在昏暗的馬車內緊緊的盯着假寐的金鎏,她不喜歡金鎏現在這樣鎮定自若的樣子,她已經很久沒有從她臉上看到驚慌失措的神情了,從什麼時候開始?對了,就是從金鎏大病一場,打死她的大黃那次開始!
大黃的死讓金幸汐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氣憤難平,她的大黃死了,金鎏卻沒有得到半點懲罰,甚至從那開始,大夫人便對她越來越好,現在就連老夫人都對她另眼相看,還讓她們母女二人住進了主院!
金幸汐想起自己去找金鎏算賬的那幾次,沒有一次佔到過便宜,不是自己被大夫人罵,就是被金鎏打,現在想想,都是金鎏這樣一副鎮定淡漠的神情惹怒了自己,才讓自己做出過激的行爲,還讓自己在白家六少爺面前丟了醜!
金幸汐突然一陣心慌,她害怕白小六還記得上回自己在金鎏屋子裡撒潑的事情,若是他記得,他會如何看待她,會覺得她是一個任性胡鬧的人嗎?如果真是這樣,那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金鎏!
感覺到金幸汐一直盯着自己,金鎏突然睜開眼睛,正好撞上金幸汐的視線。
金幸汐下意識的閃躲了一下,又很快瞪了回去,惡人先告狀的道:“死丫頭!你看什麼看!”
死丫頭?金鎏眉頭挑了起來,懶得跟金幸汐一般見識,哼笑了一聲閉上了眼睛,好不容易出來一次,她不想因爲金幸汐而壞了自己的心情。
“你這是什麼態度!”金幸汐卻因爲金鎏的不理睬而炸了毛,後背一挺喝道:“你這是什麼態度,你別以爲有祖母護着你就了不起了!我告訴你,不管你穿的有多好,住的有多好,你在我眼裡永遠是西偏院的賤丫頭!”
“小姐!”寶娟慌忙的喚了一聲,小心翼翼的看了金鎏一眼,勸道:“今兒個是小姐的生辰,小姐便不要生氣了!”
金幸汐卻一把甩來寶娟的手,不悅的道:“曉得是我的生辰便好,怎麼?難不成我說錯了?她就是個賤丫頭!”
“五小姐,你怎麼能這麼說,不管怎麼樣,三小姐也是你的姐姐。”碧璽有些看不下去了,護着金鎏說道。
“你是個什麼東西,敢這麼跟我說話,你纔去她那幾日,便不記得自己以前的主子是誰了?”金幸汐卻一點也不賣碧璽的賬,反而瞪着她罵道。
“奴婢……”碧璽好心勸和,卻被金幸汐堵的說不出話來。
“夠了!”金鎏見自己的丫鬟爲了自己捱罵,有些忍無可忍了,擡眼望着金幸汐:“你非得這樣沒事找事嗎?
“你說什麼?”金幸汐瞪着眼問道。
“我說你沒事找事。”金鎏迎着金幸汐的視線說道,見她撲上來要打自己,一下子站了起來。
金鎏的動作太快,嚇了金幸汐一跳,撲出去的身子沒來得及穩住,一下子撲到在茶盤上,幸好寶娟救的及時,要不兩碗茶水都要撒到她身上去了。
“你……”金幸汐看着自己的新衣裳被打溼了衣角,氣的擡頭望向金鎏。
“停車!”金鎏卻沒等她說話便揚聲喝道,待馬車一停,帶着碧璽迅速下了馬車,朝後面二房的馬車走去。
“小姐,三小姐到二房的馬車上去了。”寶娟朝窗外看了一眼,開口說道。
“去就去,你別看了,快點幫我把衣裳弄乾!”金幸汐甩着衣角生氣的叫道,她纔不管金鎏去哪,甚至希望她最好回府,這樣她也不用在自己的壽宴上看到這個眼中釘了。
寶娟應了一聲,從窗戶邊退了回來,悄悄的鬆了一口氣,她發現金幸汐只要見到金鎏就像是刺蝟遇見敵人一般,立馬把一身的刺都豎了起來,幸好金鎏選擇了迴避,要不還不知道她們要在馬車上鬧出什麼動靜來呢!
馬車重新開始啓動,寶娟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茶林裡可沒有府裡的長輩,金幸汐和金鎏,不會鬧出什麼事來吧……
鎮北王府的別院茶林位於京城北邊的伏虎山中,從北門出來到位於半山腰的茶林正門不過一個時辰的路程,可是要在茶林走上一圈,卻是花上一整日也走不完的。
剛進伏虎山,金鎏就聞到了一陣陣的茶香,掀開窗簾往外一看,果然看見伏虎山頂上一環一環直至山頂的茶樹,灰色的天空下,山頂上也是灰濛濛的,茶香卻清晰可聞。
難怪鎮北王府的別院這麼多人搶着借,原來茶林位於這麼一個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
“那個茶莊也是茶林的一部分,茶林裡有條直通茶莊的路,茶莊裡的茶雖然不想碧螺春、毛尖一般有名,卻也有些滋味,尤其春季剛下來的新茶,味道比一般的茶還要好一些。”金暮冬見金鎏探出頭去看了半天,也湊過來看了一眼,說道。
“六弟來過茶林?”金鎏轉頭望着這個年齡雖比自己小,卻比自己還高半個腦袋的六弟,問道。
金暮冬偏頭看了金鎏一眼,眼裡透出一種被人看扁的不悅,道:“我當然來過,去年白將軍府到茶林來遊玩,白老夫人特意派人把我也接了來,我和白六哥還上了茶莊,讓看茶園的老頭給我們新炒了一鍋茶帶回來,我爹還說伏虎山上的茶不錯呢!”
“白六哥?”金鎏眉尾挑了一下,“你跟白家的六少爺很熟?”
“二哥哥說白家六哥哥和我六哥是一對混世魔王!”金暮冬還沒有說話,旁邊捧着一小碟糖心蓮子的金汐月便笑呵呵的開口說道。
“小饞貓,不許胡說!吃你的吧!”金暮冬被自己妹妹揭了短,故作兇惡的對她擠了一下眼睛,惡聲惡氣的說道。
金汐月卻一點也不怕他,對他吐了吐舌頭,捧着碟子吃了起來。
原來是玩伴,金鎏看了金汐月一眼,心中暗襯,以金家二房和白將軍府的關係,金暮冬和白小六又是一樣性子,能玩到一起去倒也不奇怪。
上到半山腰,原本平坦的路變的有些顛簸了起來,金鎏就聽金暮冬唸叨了一句“馬上便要到了”,果不其然,大概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馬車邊慢慢的停了下來。
“三小姐、六少爺、七小姐,我們到了!”碧璽從外面把簾子掀了起來。
金暮冬第一個走了出去,金鎏牽着金汐月跟在後面,一下馬車,金鎏便被山風吹的哆嗦了一下,碧璽連忙把金鎏身上的大氅攏了攏,金鎏轉頭去看金汐月,見她的奶孃已經用厚厚的獸皮大衣把她包住緊緊的摟在懷裡,這才放下心來。
金家兩房人剛下馬車,原本敞開的茶林大門裡便走出幾個人來,周媽媽便在其中,一見從馬車上下來的是自家的主子,忙迎了上去,行了一禮道:“三小姐、五小姐、六少爺、七小姐你們可來了,奴婢在門口都等了有一會了。”
“周媽媽,裡面安排的怎麼樣了?”金幸汐昂着頭走了過去,開口問道。
“多虧了秦管家的幫忙,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就等小姐、少爺和客人們到了。”周媽媽笑着說道,看了身後一名三十歲上下的男子一眼,對金幸汐道:“五小姐,這位便是秦管家,是鎮北王府的管家!”
“給金五小姐請安。”秦勇上前給金幸汐行了一禮,擡頭看了她一眼便低下頭去,眉頭皺了起來,眼前的金家五小姐在他看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他不明白秦之翦爲何會對她另眼相待,不僅爲了她推了南浩江的事,還特地讓他交代茶林裡的人好好伺候,難道金家五小姐的特別住處並不在於外表,而是有其他的本事?
秦勇打量金幸汐的時候,金鎏也在大量他,秦管家今日穿了一件藍灰色印花綢面長褂子,腰間繫着一根玄色的腰帶,腰帶上掛着一個紫金色的荷包和一個白玉葫蘆,從他的穿着打扮上來看,便知道他不是一般的管事,又聽周媽媽說他是鎮北王府的管事,金鎏更覺得奇怪了,他們金家並不是什麼顯赫世家,堂堂一個王府的管事怎麼會親自來別院接待?
“有勞秦管家了。”金幸汐並沒有察覺到秦勇的心思,甚至並不覺得讓王府的管家來伺候她有什麼不妥的,只傲慢的應付了一句,並沒有回上一禮。
“金五小姐客氣了,這是在下分內之事。”秦管家見金幸汐的禮節上如此疏漏,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更覺得不可思議了,卻也不敢怠慢,道:“外面風大,小姐、少爺們還是屋裡請吧!在下已經讓人在前廳備好了差點,金五小姐可以在哪裡等待客人們到來。”
金幸汐聞言只應了一聲,也沒有招呼後面的金鎏等人,帶着寶娟便進了茶林。
金鎏和金暮冬、金汐月走在後面,看着周媽媽想跟着金幸汐往裡走,又怕秦勇因爲金幸汐的態度而介懷的樣子輕嘆了口氣,緩緩走了過去,在秦勇面前行了一禮,道:“今日便有勞秦管家了,舍妹被母親嬌寵慣了,還請秦管家不要介意。”
“不敢!”秦勇聞言忙回了一禮,轉頭望着周媽媽,問道:“這位是……”
“這位是我們三小姐。”周媽媽忙道,看着金鎏感激的笑了一下。
“哦,原來是三小姐,在下眼拙,還請三小姐不要介意,三小姐請。”秦勇忙道,金家三小姐他是聽說過的,市井上盛傳的女神醫,不過看上去和金家五小姐一般大的樣子。
金鎏垂下視線點了點頭,這才牽着金汐月進了茶林,跟着來領路的丫鬟朝前廳走去,周媽媽跟秦管家告了罪也追了上來,低聲道:“多謝三小姐爲五小姐說話。”
金鎏轉頭看着周媽媽笑了一下,卻道:“我不是爲她,我是爲媽媽,多謝媽媽那日特意趕來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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