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出了鳳棲宮,她朝扶着自己的人道:“我想一個人走走,你別跟着了!”
“小姐!”語氣,盡是心疼。
雲蘇回眸一看是無夜,她失魂落魄,皇帝竟然要無夜送她回宮,給一巴掌再給顆糖嗎?她怕她不消化!
後面,鈴兒帶着丫鬟們遠遠跟着,見他們停下了腳步連忙跟上來,她扶了雲蘇的手,“小姐?”
這個稱呼,比那句娘娘聽着舒心許多,她朝丫鬟們道:“你們先回宮吧!”
將衆人遣散,只餘他們三人,她也沒說話,只是一路的走,鈴兒與無夜對望一眼,都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按理說,小姐剛剛晉了位份,該是高興的!
無夜沉默,對鈴兒投來的詢問眼神沒有理睬,只是讓她不必着急。
今夜,皇上在鳳棲宮擺宴,宮妃無一不至,大批的奴才都擁在那邊,這皇宮凋零了許多,無人最好!
在一處假山下站定,雲蘇望了望他們二人,問道:“你們可願跟隨於我?”
兩人面面相覷,無夜苦笑,“小姐,這話問得好生疏!”他與鈴兒都是自小跟她,三人雖是主僕,感情卻勝親人。
“我是說,我若要逃出宮去!”雲蘇的語氣極爲堅定。
鈴兒嚇了一大跳,臉都白了,她拽住了無夜的衣袖才強自鎮定,“小姐?”極不敢相信。
雲蘇看着無夜,無夜凝神道:“小姐可想過,往哪裡去?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何況雲家……”他住了口。
“雲家怎樣?”雲蘇執着相問。
無夜嘆了口氣,“雲家的勢力,小姐想必也知曉,臣子勢力太大,做君王的沒有不忌憚的!一旦忌憚,那便是費盡心機的奪權。自古,被奪權的權臣,下場都不好!”
無夜說得隱晦,這樣的事,從來沒有跟小姐提過,她心性單純又羸弱,怕嚇着了她,如今見她心性變了,纔敢說。
皇帝對她的寵,是爲了穩定雲家之心吧?瞧着他對雲軒也是極好的!
“無夜,皇帝對雲家,可有動作?”
無夜皺了眉,低聲道:“動作倒沒見,可是忌憚之心是絕對有的。”他聰慧,跟在皇帝身邊,多少都能有所耳聞。
“權臣之女,後宮寵妃,如何逃走?”雲蘇也嘲諷一笑,回眸又生出幾分倔強來,“有志者,事竟成!”
她若想要逃,總會有機會的!
鈴兒擡首,倔強一咬牙,誠心道:“小姐,總歸鈴兒是跟着你的,是生是死都不會背叛了你!”
握了握她的手,很多時候不需要太多言語。
無夜凝着眉眼站在一邊,冷靜地看着兩個女人無聲的約定,伸手握住兩人交握的手,三隻手不一樣的溫度緊緊相牽,他什麼都沒說。
雲蘇笑了,鈴兒也笑了,很甜很甜。
早早的。
清妍叫了她起牀,說是今日皇后第一次被寵幸,各宮妃子該去鳳棲宮道賀。
昨夜睡得太晚,她有些迷迷糊糊,那鬧鐘般準時的生物鐘,開始漸漸不靈敏,她也開始倦怠起來,嚐到了耐牀的美妙滋味,便舍不去那溫暖的被窩。
朦朦朧朧起身,“不是說,可以不去請安嗎?”那次,皇帝說的。
清妍撩開帷帳,“娘娘,今時不同往日了,皇后娘娘得了皇帝寵幸,她的身份不比之前,而且皇上昨晚已經下令讓皇后掌管後宮。”
昨晚,他寵幸她了吧?
雲蘇下了牀,第一時間奔入腦海的,是這麼一句。
她甩了甩頭,“給我梳個簡單的髮式吧,我覺得頭疼!”
那髮式是按照她的要求梳的,簡簡單單的挽了一下,腦後垂了一大縷的頭髮,頭上只彆着一根翠玉簪子,盈盈的碧光很是好看。
裹着雪白的華裘,腳上穿着翠色的錦靴,一把嫩翠色的傘,她緩緩走進雪裡,那鵝毛般的雪飄在她雨傘之上,綠裡泛着銀光,極爲引人注目。
沒有華麗的衣着,這身裝扮,有了幾分江南煙雨的味道,在奢華貴氣的皇宮如一道清泉注入,遠遠地看見那抹淡雅,一羣男人都欣賞的笑了。
總是那最不經意的美麗最爲驚豔!
燕翎越偷眼看了自家五哥,笑道:“這蘇嬪娘娘雖無華妃之豔,卻處處綻着光華,在不經意的時候,輕易將人的目光吸引。”
收回目光,皇帝落在他身上,一笑,“這句話,甚妙!”
燕翎驊立在一邊,眼角流過異光,無夜有意無意睬了他一眼,皺了眉。
雪地難行,加之冬風寒利,雲蘇緊了緊裘袍,覺得拿着這傘倒也沒多大作用,便將傘往後一丟,那嫩翠之色,便隨着風兒揚起,在銀白的雪光中飄遠。
那景緻是唯美的,剛下早朝,立在高亭樓臺之上的男人們,都覺得心曠神怡,皇帝的眸緊了緊,目光追了那翠色而去。
那越飄越遠的翠綠,就像手心中握着的什麼,在漸漸流逝,他有些不安,撇下衆人去了鳳棲宮。
雲蘇去的時候,很多人都已經到了,她似乎習慣性的遲到,皇后的臉微微發紅,滿堂都是善意的笑聲,許是有人開了皇后玩笑。
她猶豫了。
她獨佔皇帝這麼久,懷恨她的人,應該很想看看她與分了她寵愛的皇后該如何相處吧?
她若照了自己的心思,不進去了,只怕風言風語會沒玩沒了,若是進去少不得要對付那些女人,一想到都覺得頭痛。
她揉揉太陽穴,難受得皺了眉,不知道是那天染的風寒未好,還是新近又惹上了感冒,早晨醒來,頭這麼痛!
腳步在殿外,一直傳進來,她回首去看,瞥見了一抹明黃,便再也不猶豫,一步踏了進去,那倉皇逃竄的背影落了男人的目光,男人微微皺了眉心。
她剛進去,就有太監尖細的嗓音傳唱道:“皇上駕到!”
她混在人堆裡,小心的行了禮,這種場合相見,強過兩人單獨相處,“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獨獨扶起皇后,“朕過來看看。”
他沒說看什麼,衆人倒齊刷刷去看雲蘇的臉色,雲蘇莫名其妙,現在受寵的是皇后,怎麼這些人的目光還是不願意放過她呢?
她招誰惹誰了?
“蘇嬪也在?”皇帝也瞧見了她。
躲在人堆裡,都躲不過,她笑了下,“臣妾來給皇后請安!”
“朕不是恩准了你,不必每日來皇后宮裡請安嗎?”皇帝柔聲道,“你身子弱,以後不必早起。”
“謝皇上!”她福了福,低垂着眉,沒正眼瞧他。只看着他紋着祥雲的衣角下襬,與皇后的極配。
這種尊貴的圖案,也只有皇上皇后才配擁有,連貴妃都必須皇上恩賜纔可以享用,很配!與他們各自的身份一樣,般配!
衆人小心瞧着皇上,有些猜不透皇上的心思,這剛下朝就來看了皇后,而且掌管後宮的大權都交給了皇后,可見皇帝對皇后的態度改變了
可瞧着皇帝對蘇嬪,那熱情與恩寵似乎沒有改變。
“皇上過幾日不是要出宮嗎?這要處理和交代的事情如此之多,怎麼還刻意過來?”皇后輕輕依靠在皇帝胸懷,手輕輕拉了他的衣袖。
皇帝溫柔瞧了她一眼,“你昨晚累了,我讓仇予吩咐廚房熬了燕窩過來,你多吃些!”
“你讓仇予送來就好,何必親自過來?”皇后嬌羞一笑。
所有人,都沒在聽皇后的話,一心落在了那句不經意的,皇上過幾日要出宮,尹貴人大着膽子朝皇帝笑道:“皇上出宮是要去北郡嗎?”
皇帝冷了眉,朝她一劃,“朕,何時說過?”
尹貴人一堵,咬了咬脣,“臣妾,才聽皇后說的。”
“皇上息怒,都是臣妾嘴快,昨兒個您才囑咐臣妾的,臣妾就忘了!”皇后彎膝就要下跪,皇帝扶住她,“不礙事!”
皇帝,果然是要出宮的。
雲蘇眨了眨眼睛,才擡頭去看了他一眼,不看還好,一看竟然發現那人也在看她,而且眼中帶了促狹的笑意。
他出宮,與她何干!
她賭氣地想。
“倒是本宮連累了妹妹,其實都是自家姐妹,皇上要微服出宮視察北郡之事,告訴姐妹們也無妨的!”皇后軟言細語。
皇帝才鬆了眉,“此事,不可外傳!”
“是!”衆宮妃俯身行禮,心裡都暗自有了計較,明面上自然是不可能去外傳了皇帝的行蹤,也暗地裡,也有自己的打算。
微服私訪,他不是不打算讓宮中之人知道嗎?怎麼現在倒自己承認了?她不相信,那是皇后真的口誤,也許只是他借皇后之口,將此事無意間散佈。
皇帝難得好耐心地與衆宮妃說了幾句話,才離開鳳棲宮,他離開便離開吧,幹嘛還丟下一句話。
“蘇嬪陪朕去給母后請安吧!”
在猜測和質疑下,她跟在他後面出去,遠遠地跟着,她不打算靠近,他也不打算等她,兩人一前一後,走着。
皇上只是帶了仇予過來,仇予拿着傘,遮去落在皇帝身上的雪花,而她帶着鈴兒,那傘已經丟了,兩人頂着大雪。
越走,頭越痛。
那寒氣越來越密集地襲過來。
她不想示弱,咬牙撐着,他的腿修長有力,一步邁出她常常要邁兩步才能勉強跟得上他的速度,他的步子也快,她越來越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