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蘇在宮中一直人緣不好,她也不願與人交往,她這宮裡巴結的人多,她也一概不見,以至於現在無人光臨。
“你看見就看見唄!又不是沒見過我亂七八糟!”雲蘇不以爲然,吃多了瓜子口乾,抓起剛泡好的茶喝下一口。
偷偷擡眼打量皇帝的神色,竟然看到他在笑,而且相當溫柔的朝她伸手過來,她嚇了一跳,扭頭就要避開,不想手中的茶,正好撞在了皇帝手上。
那茶很燙!
關鍵時刻,她另一手附在了他手上,那茶水倒下,全部淋在了她手上。
疼!她皺眉,沒有呼痛。
鈴兒嚇得叫了聲,愣在一邊不知所措,雲蘇冷靜道:“鈴兒,出去弄桶冷水來,快些!”
無夜已經先所有人一步出去弄冷水了,仇予皺着眉,吩咐去拿最好的藥膏來,他們都很忙碌,只有兩人很淡定。
一是雲蘇,一是燕翎風。
雲蘇低頭看着那紅腫起來的手,燕翎風也看着,兩人都沒有說話。
雲蘇嘴角,慢慢泛起苦笑,不就是燙一下嗎?他皮糙肉厚的,燙了也沒事,她做什麼要去做這聖母瑪利亞?
“疼不疼?”燕翎風,拿起她的手。
雲蘇不着痕跡的抽出,不去看他眼中容易讓人沉溺的溫柔,“我沒事!我手受傷了,晚上的家宴,能不去嗎?”
燕翎風皺了皺眉,伸手在她鼻子上一捏,“別跟朕說,你是故意將自己弄傷爲了逃避晚上的小年夜家宴?”
他的語氣,是玩笑的,雲蘇也知道,可聽到這一句話時,心裡還是會不舒服,她扭開頭讓他的手落空。
燕翎風將手收回,正巧無夜拿了冰水進來,便親自接過了盆,將她的手放了進去,“這樣,就能好?”
在古代,被燙傷有許多其他偏方,卻獨獨不信這威力小小的一盆冷水。
“能啊,被燙了,最好的就是放入冷水中,然後再擦些藥膏!”雲蘇漫不經心的回答,心裡卻在想着,怎麼樣能不去那家宴。
總覺得心裡不安,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眼看着家宴差不多要結束了。
從她猶豫的神色中,燕翎風差不多能猜到了她的想法,等她泡好了手,親自給她塗抹了藥膏,便吩咐道:“給你家主子收拾下,送到雍寧宮,我待會與她一起去赴宴!”
雲蘇張張嘴,還要說話,燕翎風頗有警告意味的看了她一眼,“讓你幫忙佈置家宴,你已經稱病推辭了,這是朕登基以來,第一個小年夜家宴,你還能不參加?”
雲蘇愣了愣,一直以爲他讓她去佈置小年夜家宴是另有目的,卻從來沒有想到,這是他的第一年登基的第一個新年,他是不是很重視,只是因爲相信她的能力,纔要求她幫忙的呢?
這樣一想,雲蘇倒覺得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會去的!”給他一句承諾,她便慘了。
因爲是小年夜,哪怕是家宴,也得盛裝打扮,耳環項鍊頭飾戴在她身上,感覺像是鐐銬,而且衣服裡三層外三層自是不必說。
還好是雪天,這樣穿倒也不覺得太熱,就是重!
她是嬪位,按照皇帝勤儉節省的要求,妃位以下的宮人是不可在宮中乘坐步輦,除非懷有身孕,除非得皇帝皇后允許。
她沒有孕,一點假病,她只能走着去。
等走到設宴的宮殿,她全身都發熱,鼻頭上都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又忽然想起,皇帝吩咐過讓她先去雍寧宮。
她看了看鈴兒,鈴兒一拍腦袋,“小姐,對不起!都是鈴兒不好,剛纔清妍姑姑吩咐了,我又給忘記了!”
要走回去再走來,估計得汗流浹背,正在爲難的時候,那邊明黃色的步輦已經過來了,她退到一邊去等着。
步輦在她身邊停下,皇帝朝她一看,因爲人多沒有問她爲什麼沒有去雍寧宮,而是朝她伸手,讓她與他同坐一乘步輦。
雲蘇走得累了,沒做多想,直接走了上去,她算不得重皇帝也是精瘦型男,六個四大五粗的漢子不至於擡不起他們。雲蘇便放心坐着。
小聲在皇帝耳邊解釋,燕翎風一笑,將她手拉住,沒有說話。
雲蘇挑挑眉,原來這傢伙壓根不在意嘛!
她漸漸的,察覺到氣氛不對,就連無夜都皺着眉,朝她微微搖頭,雲蘇疑惑,這是怎麼了?
“皇上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步入宴會的廣場,便迎來一片山呼萬歲的聲音,燕翎風在步輦上輕輕擡了擡手,“都平身!”那清淡若山泉的聲線,最是好聽。
隱隱的霸氣,已經若晨曦的太陽,勃然欲出。
雲蘇看着他傲然起身,從步輦上穩然走下,接收着羣妃衆兄弟的朝拜,這個男人,天生就是王者。
從他身上將目光收回,她察覺到一道道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她一一回望,不友善者居多!在右側各皇親國戚中,驚訝更多,左側的宮妃中則全是怨恨嫉妒。
她起身,跟着皇帝下了步輦,燕翎風體貼備至,伸手接了她下來,又將她攬在懷裡,要求賜座在身邊。
那位置,正好在華妃之前,她當初是妃位時,如此做華妃尚能忍,如今她只是個嬪,居然還要坐在她前頭,她如何能忍?
悄悄朝太后委屈一望,太后本就不喜,如今更是不喜,她冷冷一笑,“皇上對蘇嬪越發寵愛了!”那個嬪字,被她咬得很重。
皇上一笑,“蘇嬪身體不適,朕不放心她坐在下面!”
噢啦!對她可真寵愛,可惜這寵是假的,只能給她帶來禍患,雲蘇溫柔一彎腰,“謝皇上垂愛,只是臣妾位份低微,實在不敢坐在皇上身側!”
“你是抱怨分位低?若是朕今日許你妃位呢?”燕翎風將她一扯,摟在了懷裡,分明是強寵,爆寵。
看得宮妃們人人咬牙切齒,看得王爺們以及家眷既驚訝又羨慕。
“這妃位可不是說晉便能晉的!”太后冷哼,瞥了皇帝一眼,全是警告。
皇帝微微垂頭,“母后教訓的是!只是,蘇嬪得一妃位,理所應當!在北郡,朕招人暗算,蘇嬪不顧自身安危,捨身相救。她有救駕之功,莫說妃位就是貴妃,也應當!”
華妃心,咯噔一下。
貴妃之位,本就有一空缺,若是雲蘇與她平起平坐了,憑雲蘇的受寵程度,那她的地位肯定大不如從前了!
“皇上在北郡遇了刺客?怎麼沒有人跟哀家說?”太后佯怒,瞬間轉移了話題,憑雲家的勢力,幾乎已經勝過她楚家,若是雲蘇在宮中再度升遷,只怕……
這話,自然落在了仇予身上。
他是跟在皇帝身邊的人,按照規矩必須將皇帝的行動起居都跟太后稟報,如今他又是跟着太后出宮的,這等大事沒有稟報,受罰都是應當!
仇予垂了頭出去,“回太后的話,是奴才糊塗了!”
“知道糊塗就好!”太后一揮袖,“將這糊塗奴才拖出去打十大扳子,皇帝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也不向哀家稟報,真不知道你眼裡還有沒有哀家?”
話是衝着仇予說的,卻是說給皇上聽的。
燕翎風若是再不說點什麼,只怕場面上過不去,而且仇予要受罰了!
雲蘇悄悄的扯了扯燕翎風的衣袖,朝他擠擠眼睛,他纔不緊不慢的說道:“母后息怒,此事是兒臣不對!兒臣唯恐母后擔憂,見也沒有大礙,便讓奴才不與您稟報了!”
皇帝這樣說了,太后也便不好罰仇予了,打狗還得看主人,仇予一直都是皇帝身邊的紅人,她此刻罰了仇予,折了皇帝的面子倒不好。
“真是糊塗的奴才,以後好生伺候着!”她訓斥一句,也罷休了,吩咐家宴開始。
封妃一事,也就擱下了,雲蘇好笑估計皇帝也是說說而已罷了,封不封妃與她沒多大關係,她執意要按位份坐在下席去,皇帝也允了。
最後,喚得太后一句,“算你還懂點規矩!這後宮,最容不得恃寵而驕!”
衆目睽睽下,當着衆位王爺以及親屬的面,雲蘇算是被折了面子了,在皇帝那裡,她有至高無上的寵愛,在太后這卻得不到一個好臉色。
衆宮妃纔算是心裡平靜一點,可是那冷嘲熱諷的勁,卻也不小。
“蘇嬪姐姐,皇上對您可真好,就連皇后都沒能與皇上乘坐同一步輦呢!”有小些的宮妃單純羨慕道。
立刻就有人接嘴,“這不是嗎?就連今日家宴,皇上都指名要您幫忙協助辦理,這不是明擺着更看重姐姐您嗎?”
有巴結者道:“我看啊,蘇嬪姐姐馬上就能當上蘇妃姐姐了!沒準,皇貴妃都有可能呢!”
一羣女人,嘰嘰喳喳在耳邊。
皇帝坐在最高位,自然聽不見下面的言語,卻能從雲蘇苦澀又百無聊奈的眼神中猜出他們都在說點什麼。
宴席開始,雖是家宴,卻少不了規矩。
看着皇后一臉得體的笑,招呼着王爺以及家眷們飲酒,又得照顧着後宮妃子,在氣氛尷尬時還要調節氣氛,累!
雲蘇低着頭,嚐了好吃的幾個菜餚,慶幸自己只是個不起眼的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