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長身玉立,劍眉朗目,一襲青衫在夜風中飄飄欲仙,說不出的風姿綽約。
穆輕寒卻是一雙眸子寒光乍現,盯着男子冷冷道:“你來幹什麼是不是我師父出了什麼事”
雖然師父已經與她斷絕了師徒關係,並且言明此生再不相見,但她知道師父這是爲了她好,是不得已而爲之
師父好則罷了,若不好,她是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
男子眸中劃過一抹嘲諷,淡淡微笑道:“師妹大可放心,你的師父很好,沒有什麼事”
他爹恐怕早就不記得他娘長什麼模樣了,眼裡就只有她師父,有他爹在,又怎麼可能讓她師父有事
穆輕寒略想一想也回過神來了,暗暗鬆了口氣,瞪着男子,後退兩步,皺眉警惕道:“你來幹什麼還有,我不是你師妹,不要再叫我師妹”
“師妹你也太不近人情了”男子笑道:“我爹和你師父是同門師兄妹,我叫你一聲師妹不是天經地義嗎就算你不肯承認,也改變不了事實不是嗎”
穆輕寒氣結,皺了皺眉頭,見他如此也懶得同他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不清,挑眉道:“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回去了我警告你,這裡是元府,不是你可以亂來的地方你如果敢傷了元家的人,我不會放過你”
男子低低的笑了起來,柔聲笑嘆道:“師妹啊師妹,你跟着你師父避世隱居的太久了,真是天真單純得可以”
“你什麼意思”穆輕寒瞪他。
“沒有什麼意思”男子微笑道:“放心吧,元家人又沒有招我惹我得罪我,我好好的傷他們幹什麼”
言下之意是,如果他們招惹了我,那卻怪不得我了
“我這次來燕城,有些事要辦,沒想到這麼巧師妹也在這,就順便過來和師妹敘敘舊師妹,我們還真是有緣分呢”話鋒一轉,男子又微笑道,眸光掃過穆輕寒,柔情綻現。
穆輕寒明明知道他說的不是實話,什麼在燕城有事要辦根本就是藉口,他多半便是衝着自己和高楓來的,可他既然這麼說了,她也不便反駁,只輕哼道:“你既然有事要辦那就去辦你的事好了不要再來找我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男子笑笑,“師妹放心,等我辦完了事情,自然就離開燕城了”
穆輕寒輕輕一哼,冷冷道:“夜色已深,請你離開”
男子卻是邪邪一笑,道:“夜深人靜,豈不正好談情說愛嘛師妹好狠的心,爲何趕我走呢”
話音未落,已低笑着閃身不見了人影。
穆輕寒恨恨不已,收起眼中的殺意,轉身回房。
男子從暗處閃身出來,盯着她離開的背影,眸光深沉,眼神幽冷。這個女人他看上了,就一定要得到
她師父躲藏了二十多年,最後還不是被爹找到了還不是不得不回到爹的身邊
而他看上她了,她也休想逃
穆輕寒回到房間的時候,元瑛主僕已經離開了。
關上門,她坐在桌子旁邊,發起呆來,心情有些
沉重。
她想起了師父。
她從小被師父收養,師徒兩人一直避世隱居,在她們師徒居住的屋子後不遠處,有一座衣冠冢,師父說,那是她的師公。
夜裡,師父經常會在師公的衣冠冢旁坐着發呆,經常一坐就是半夜。
這是她有一天夜裡醒來不見了師父偶爾發現的,她從來沒敢提。其實師父也知道她知道,也從沒對她說過。
後來漸漸長大,對於師父的過去,她不是沒有好奇過,但師父不說,她也從來不問。
直到去年,有人尋仇尋上了門,雖然被她們師徒合力殺死,但師父不但受了重傷,還中了毒。
解毒的一味主藥便是西北大雪山上的三百年以上的雪參。她僱了附近村人照顧師父,一人悄然北上。
就在那大雪山上,偶遇了途徑那裡的高楓,兩人不打不相識,就此結緣。在那雪峰頂上,若無他相助,她也採不到那雪參。
他說要娶她爲妻,她應了。
她想,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向她答應嫁他的情形,他放聲大笑,抱着她在雪地上奔跑着、轉着圈,高呼着她的名字“輕寒、輕寒”,她七暈八素只能緊緊的抱着他,卻也忍不住高高的揚起脣角笑容飛揚。
心中是從來沒有過的軟軟柔柔的感覺,水一般的溫柔,又彷彿燃燒了一團火焰,燒得她血液都洶涌沸騰了起來,只願與他同生共死,哪怕天崩地裂
下了雪山,他接到了命令速歸的家書,而她也要趕回去給師父解毒。
他和她約定燕城相見
就此分別。
然而穆輕寒沒有想到的是,等她快馬加鞭回到與師父居住了十多年的茅草屋時,竟多了數位不速之客。
領頭之人,竟是江湖中排名第一的殺手組織閻門的門主趙信
一開始她以爲也是仇家,心中暗暗叫苦,她不會拋下師父離開,那麼她們師徒倆只能死在這裡,高楓,這輩子她都不能再見到他了
她自幼性子冷清,淡漠生死。可是那個時候,她心裡卻是十分難過的,她第一次有種捨不得死的感覺,她捨不得他捨不得那個在大雪山上偶遇定終身的男人
但她沒有想到,趙信不是來尋仇的,而是來要帶她們師徒走的。
師父喚她單獨一場簡單談話,她方知原來師父竟也是閻門的人
附近村民們稱呼爲“穆大娘”的婦人,竟是二十多年前初出道便驚豔了江湖的閻門新秀祝十三娘
只是後來某次出任務,她愛上了一個不該愛之人,那人爲救她而死,臨死前唯一的心願便是讓她離開閻門,不要再幹那種刀口舔血的危險事,像一個普通女人那樣的活着。
她含淚應了。
那一年,她剛剛二十歲。
二十歲的人,失去了所愛,對過去的生活也生出了無限的厭倦厭惡。
自那之後,祝十三娘就再也沒有在江湖上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