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走,天涯陌路;這一走,黃泉永隔;這一走,一生一世;這一走,你的路途,從此不見我的蒼老。
真恨啊,恨我們相見得太晚,相愛的太慢。而今,緣過了遠分,緣過了聚散,再回頭,已經無岸……
真想啊,將這一刻變成天長,變成地久,紅塵囂浮華一世轉瞬空,而我,只想地陪着你走在天際,陪你看繁花滿地。可是,我的時間已經到了,那麼,請你一定要幸福,連同我的幸福,一起幸福……
“好,我們走……”洛雪隱點頭,儘量地將整個身子縮短,然後蜷在烈昊天的懷裡,點頭:“我們回去了……”
馬疾馳,急揚鞭,轉眼間,那一匹白馬,已經在數丈之外,向着那漫天潔白,馳向下一個起點……
我們的故事,除非是生命的終結,否則,就沒有終結,只有開始。踏破了鐵鞋,跋涉了遠山,可是,卻爲什麼,只看到那目標,還是那麼的遙遠,還是遠在縹緲的雲裡霧間……
人去了,人空了,可是,歸去者的背後,可有人看到,那獨守者的寂寞和獨守?
那麼,下一世,就讓我做你的一顆牙齒,甘苦與共,同生共死,我若痛,也要你陪着……
烈昊天攜洛雪隱同騎踏雪而去,落霞莊前,只餘下千樹梅花,悄無聲息地開放。雪映梅,梅映雪,兩種顏色,兩種風采,就彷彿是雨滴裡的落紅一般,灑下一片淒涼……
沒有人看到,落霞山中最高的亭臺樓閣裡,有一個身着白色狐裘的人影,正石雕般地、靜靜地佇立。
那是一個眉目清秀的少年,臉色蒼白,秀氣文弱,只是,那一身的貴氣還有冰寒至極的陰暗氣息,令人一看之下,頓覺觸目驚心。
那少年,赫然就是在廳堂之內,逼着烈昊天喝下三杯毒酒的烈殞天,也就是烈昊天在烈焰之內、在皇儲之爭中,最大的對手,他生平最親厚的二皇子烈殞天……
此時的烈殞天,早就沒了剛纔的笑和無奈,正立在一地殘雪之側的他,褪去了堅強冷漠的外衣,彷彿一個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一般,固執而且倔強,悲哀而且冷漠。
殘陽退役,逐漸淡漠的霞光,照在他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隱約可見的疲憊正從眉宇之間,極淡,極淡地透出。
皇兄,你也不要他了,是麼?
自小,因爲身體孱弱的關係,因爲長相太過文弱,因爲不象大漠上的男子,所以,就揹負得比其他的王子更多。更因了一心想用他挽回父王的心的母妃對他的嫌棄和怨恨,所以,自從幼兒起,他的生活,就有了更多的缺失。
他永遠都會記得,他的高高在上的父皇嫌棄他,他的風華絕代的母妃不要他,他的同胞的長姐因此而看不起他,可是,在那時,他並未自卑,因爲他知道,即便全世界都放棄了他,還有他的兄長,會對着他伸出溫暖的手,會給他最安全的呵護。
可是,此時的他,擁着他所認可的那個女人,甚至連多看他一眼,就連一絲的留戀都沒有,只是頭也不回地離去,四周冰雪封山,塞外寒風雨露,可是,那個曾經將他擺在心裡最重要位置的、一向最疼愛他的兄長,卻只留給他一個冷冷的背影,只將他一個人,留在這寒冷的冬季,和漫天飛雪裡……
皇兄,你知道麼?你真的,很殘忍,很殘忍……
站在漫天的潔白裡,腳踏輕雪的烈殞天,忽然冷冷地笑了起來。他擡起頭,慢慢地對着虛空伸出瘦弱潔白的手,彷彿要挽留什麼。可是,晴天白日,陽光冰冷,他伸出的手,只有冰涼的風,穿指而過,再收回時,卻一無所有……
是啊,他半生苦求,卻仍舊一無所有……
陽光下,白影伶仃,映着滿地的雪白,彷彿墜落在花海之間的落瓣一般,相映成輝,相映默契。年輕的烈焰國二皇子烈殞天,白衣如雪,衣袂輕揚。冬日的單薄的陽光,靜靜地照在他的身上,照着他專注的、蒼白如低的側臉,長長的睫毛垂了下來,在他的臉頰下,劃下淡淡地陰影。他無聲而立,仿若雕塑。然後,不知過了多久,那個沉靜如冰雪的蒼白男子就就在這冰涼的日光下,一寸一寸地轉身,臉色奇異。
他刀刻般的薄脣微微啓,冷冷地吐出指令:“來人啊,令人在京城之中散佈謠言,就說左路軍元帥湛八,本身身爲女子……並將她的身世公諸於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