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容景這話,秦沐歌幾乎是條件反射的便將那宮服劈手奪了過來,謹慎的抱在懷中。
一雙清眸飽含防備的瞪着笑的一臉無害的容景,“我又不是小孩子,當然是自己來。”
容景望着秦沐歌眼底的謹慎小心,漂亮的桃花眼底泛起了笑意洽。
他坦然地右手一擡,“你還有半個時辰的時間,換吧。鈐”
秦沐歌望着一雙眸子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容景,額頭上爬滿了黑線。
這個大妖孽是在裝傻嗎?
叫自己換衣服,他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這要她怎麼換?
憋了好半響,秦沐歌才甕聲甕氣的道,“你轉過頭去。”
容景俊眉一挑,從善如流的轉過身子。
不過,他行動上雖然配合,但是嘴上卻依舊是不依不饒,“小沐沐,就你那小身板,本殿還不至於偷看,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
秦沐歌滿臉嫌惡的朝着容景的後背頭去一瞥,不過手上的動作卻是極其麻利的。
因爲,她可保不齊那個大妖孽是不是興致突發,猛的回頭就是爲了戲弄自己一番。
不過這一次,容景卻意外的配合。
非但沒有一丁點兒要回頭偷窺的模樣,反而是耐心的等到秦沐歌將宮服都穿好之後,開口說了一句“好了”,他這才轉過身子去。
直到將那身宮服完全穿到身上之後,秦沐歌才發現這款式還有顏色,都與容景身上的差不離。
衣服在經過熨燙之後,筆挺柔和,線條優雅。
最爲神奇的是,這衣服彷彿就是爲自己量身定做的一般。
無論是從肩膀到腰身,最後延伸到臀線,都是完美的弧度。
不但將秦沐歌身材上面的優點都展現的恰到好處,就連氣質也是有了極大的轉變。
平素的秦沐歌清新淡雅如同水仙,今日的她雍容華貴,就如同怒放的牡丹。
這段日子,秦沐歌經過調理的身子越發的豐盈有度。
這略帶幾分少女初長成的丰姿,不由的叫剛剛轉過頭來的容景微微凝了眼。
不管是素雅還是華貴,秦沐歌的氣質與氣場總是不會令他失望的。
心中雖然有所感嘆,不過容景的面上卻還是浮起了幾分挑剔。
在撞上秦沐歌有些糾結的表情時,他乾巴巴的說道,“勉勉強強能見人。”
一句話,差點沒叫秦沐歌當場便將那宮服給撕成碎片。
望着容景那盈滿了笑意的桃花眼,秦沐歌乾脆扭過頭去,不再搭理他。
約莫是半個時辰之後,馬車果然如同預期一般的停了下來。
秦沐歌輕輕撩起馬車的矮簾,能夠瞧見約莫十來個侍衛和一位公公立在門口,似乎是在迎接着誰的座駕。
當蘇牧輕輕敲門之時,容景躬身便出了馬車。
那張冠世無雙的美顏從那狹窄的馬車裡面出來,瞬間在恢弘大氣的宣武門處灑上了一道炫目的光彩。
緊接着,便是清脆的鐵甲碰撞之聲,那些侍衛清一色的跪倒在了容景的腳邊。
秦沐歌微微一愣,這樣極具氣勢和威嚴的容景,是她第一次看到。
大紅色的長袍,猶如暗色中的一輪紅日,耀目光輝瞬間叫衆人臣服。
她從來就不知道:在自己面前素來就是吊兒郎當,嬉皮笑臉的容景,竟然還有這樣不爲自己所知的一面。
就在她微愣之時,容景卻是微微躬身,輕笑着朝馬車裡面探出右手,“小沐沐,到了。”
這一聲溫醇的輕喚,似乎還帶着幾分寵溺的意味兒。
這叫平素都吃慣了他冷臉的人們,一時間差點以爲自己聽錯了。
素來驕橫跋扈,誰都不放在眼底的容景,竟然會對一個樣貌平凡的相府三小姐如此卑躬屈膝?
這簡直就是天下奇聞。
不過,此刻的容景卻像是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似得。
他眸光裡帶着暖笑,朝秦沐歌點點頭。
此刻的秦沐歌再看向容景,甚至覺得他的笑容裡面似乎有着一種完全吸引人的魔力。
輕輕抿脣,猶豫了好一會兒之後,她還是妥協地將手搭在了容景的掌心。
下一瞬,微暖的大掌便握住了她的柔荑,將她從略高的馬車上扶了下來。
引頭的公公一路前行,幾乎是連正眼也不敢看容景一眼。
瞧那戰戰兢兢的模樣,秦沐歌一猜便知道容景平日裡不知道怎麼欺凌他們。
在引路的公公帶領之下,容景與秦沐歌一行人走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纔算是停下了步子。
秦沐歌擡頭,只見金光閃閃的“御花園”三字,赫然在目。
經過一道通傳之後,手持拂塵的花公公快步走到了門口,恭謹的打了個千,“王爺,秦小姐,皇上有請。”
這並不是第一次見到皇帝,秦沐歌心中並沒有什麼壓力。
她那廂正準備邁開步子往前走的時候,卻瞧見身邊的容景紋絲未動。
還沒來得及擡起的腳微微一收,秦沐歌有幾分狐疑的看向了容景。
倒是容景在這個時候,面色微微一凝。
他輕輕抿脣,似乎猶豫了一番,這才微微側了臉,朝着秦沐歌看了過去,“今個兒的事可能會有點麻煩——”
“麻煩?”秦沐歌如今對這兩個字顯得尤爲敏感。
她是個簡單的人,只希望擁有簡單的生活。
但是,自從遇到這個紅衣妖孽開始,她的生活就不再簡單了。
“不過小沐沐你放心,一切有我。”
風輕雲淡的說完這話,容景大手在廣袖低下輕輕一攬,不偏不倚的握住了秦沐歌柔荑。
而後,也顧不得秦沐歌的掙扎,便引着她一路朝裡面走了去。
偌大的御花園裡面四季如春,亭臺樓榭,繁花似錦,美不勝收。
走在由鵝卵石鋪就而成的小道之上,秦沐歌遠遠的,便能瞧見園子的正中央有一間富麗堂皇的八角涼亭。
涼亭四周八向,均有御林軍守衛,而內層,則是由幾位樣貌姣好的宮女殷勤服侍。
而主位之上,一襲明黃龍袍的皇帝正笑容淺淺,不似往日朝堂之上的威嚴,卻多了幾分和藹。
坐在他左右兩側的,正是當今皇后和盛寵一時的封貴妃。
遠遠的瞧見容景過來,皇后便笑吟吟地起了身子,將正打算俯身行跪拜之禮的容景和秦沐歌給攙扶了起來。
皇帝也是順着皇后的動作,將威嚴的目光頓在了秦沐歌的身上。
容景絕豔無雙,這在整個南陵已然不是什麼秘密了。
如今在看那相府的三小姐,卻是有了幾分不同。
那日在洛陽驛站,她英氣勃發,咄咄逼人。
而如今,卻是華麗貴氣,氣質卓羣。
若非是那張過於平凡的臉遮掩了幾分姿色,倒也是個不錯的。
“今日朕召你們過來,是有一事想跟你們二人商議。”
皇帝淡淡的掃了秦沐歌一眼,卻見她的一張小臉之上並沒有誠惶誠恐,反而是一如既往的不卑不亢。
面上微微浮起一絲暖色,他繼續道,“前幾日,未央送過來的庚帖八字朕已經看過了,而且今日早朝朕也與丞相通過了氣。”
見皇帝說話曲折,皇后滿上浮出一絲心急。
她笑吟吟地走到了秦沐歌的身邊,嬌嗔的望向皇帝,面上還帶一絲責怪,“明明是件喜事,皇上還非得說的這麼嚴肅。沐歌年紀還小,你這陣仗莫要嚇到別人。”
而秦沐歌則是聽得一頭霧水。
什麼年紀還小?
什麼喜事?
什麼嚇到她?
見秦沐歌一臉錯愕的神情,皇后臉色也是微微一變,她狐疑的看向容景,“未央,難不成這事你還沒跟沐歌說?”
容景微微挑眉,一雙迷人的桃花眼底劃過一絲深意,“不過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有什麼好說的?”
“你這孩子!”
皇后不滿的瞪了自己寶貝兒子一眼,這才握住了秦沐歌的手,溫和的道,“早半個月之前,未央便與丞相提了這事,直到昨日纔算是正式定了下來。今日把你們二人叫過來,便是要商議你們的婚期——”
皇后的話還沒有說完,秦沐歌一張臉倏地便綠了。
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微微後退了兩步,微涼的小手不着痕跡的從皇后手中撤離,“婚期?”
看到秦沐歌那三分錯愕,七分震驚的神情,一旁的封貴妃眼底劃過一抹淡淡的嘲諷。
“冠世美人”未央王,那是天乾大陸多少少女的夢中情人?
如今他開口求皇帝賜婚,但凡是個女人便要樂的心花怒放了。
但秦沐歌卻故意做出一副淡定且慌亂的神情,不免有些做作了罷?
想到這裡,封貴妃涼涼的開口,“沒錯,賜婚的聖旨一早兒就已經送到了丞相府,這會兒丞相應該已經歡天喜地的在接旨了吧?再過不了多久,丞相便能成爲皇親國戚,統領文殊閣,這分明是天大的喜事,難不成你爹爹都沒告知你麼?”
封貴妃的話裡有話,那意思擺明了就是說:丞相爲了統領文殊閣,就這麼把女兒的賣了。
別的秦沐歌或許不清楚,但是文殊閣她卻是有所耳聞的。
當朝大部分青年才子,都是要通過文殊閣的選拔之後,才能晉升官階。
除了成績異常優異,有名師推薦的學子,便只有科舉的狀元、榜眼、探花有資格進入了。
能夠成爲這些新晉學子的尊師,不但能夠爲自己的以後鋪路,還能爲自己培養勢力。
這個位置一直懸空多年,今日居然因爲容景的婚事而被皇帝重提,如何能不叫封貴妃惱火?
當初她力薦昱國公,都被皇帝打太極給推諉了,如今卻主動將這個職位交給秦振剛,這可真是……
皇帝自然是不知道封貴妃心中的這一番曲折離奇,只當是秦沐歌叫這個突如其來的驚喜砸暈了頭,所以才震驚至極。
小女孩兒嘛,遇到一個如此優秀的少年,震驚之餘是需要一些時間來緩和的。
於是皇帝便笑着道,“後天便是桃花節,朕派人算過,一個月後的今日是個百年難得一遇的黃道吉日,不若你們的婚期便定在那日……”
“我不同意!”
皇上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道清亮的聲線便將他給打斷了。
衆人循着目光望去,秦沐歌這會兒正冷着一張小臉,不卑不亢的望着皇帝。
沒有尊稱,沒有請求,就是這般直接的打斷了皇帝的說話。
不但是皇帝突然變了臉,就連皇后那漂亮的臉上亦是露出一絲不悅。
倒是封貴妃,先是微微一愣,不過隨即脣畔便展開了一抹弧度。
聽說這個秦三天不怕地不怕,不但敢傷沈韓之的手,還敢當街動手打自己的寶貝女兒。
一看,便知道是個衝動愚蠢的主。
這會兒,在皇帝面前還如此無禮,她當真以爲有了容景這道護身符就可以無法無天了嗎?
她可別忘了,當今聖上最是不喜毫無規矩毫無章法的人。
望着封貴妃脣畔淡淡的冷笑,容景絕美無雙的臉上微微覆上了一層薄冰。
他妖冶的桃花眼看向秦沐歌,少了平素的嬌媚,卻多了一絲複雜和不安。
“朕剛纔沒聽清楚,秦三,你再說一遍。”
皇帝略微提高的音調,原本還有幾分暖意的龍顏之上,掛着幾分冷意。
很明顯,秦沐歌的行爲已經觸怒了他。
這種壓迫的氣勢,與閔親王給她的感覺完全不同。
甚至帶着幾分叫人臣服的陰鷙。
可是,她秦沐歌說過,這輩子,她的丈夫只能由她自己挑。
不但容景不能左右,即便是南陵的皇帝,也無法左右。
感受着周身被侵襲的壓迫感,秦沐歌緩緩的吐了一口氣,依舊是一字一句的說道,“回皇上話,我——不——同——意!”
此言一出,更是震驚四座。
皇后一張臉幾乎血色褪盡。
以她對寶貝兒子的理解,一個女人能夠讓他費這麼多心思,必然是動了真心的。
可如今秦沐歌非但不是好歹,還觸怒龍顏。
若是聖上盛怒之下將她罰了,到時候心疼的卻還是自己的兒子。
“沐歌,別胡說八道!”皇后慌張的看了皇帝一眼,見他整張臉已然是全黑,盛怒之下,指尖輕輕觸着杯沿。
那——是殺意起的標誌。
心頭一冷,皇后藉機便將秦沐歌拉到了一側,壓低了嗓音問道,“沐歌,本宮問你,你必須是如實回答。”
秦沐歌看了皇后一眼,最終還是慎重的點了點頭。
“你——可是有心儀之人了?”
皇后儘量將聲音壓到了最低,一雙清眸緊緊的跟着秦沐歌。
而她也是被這一問問的愣住了。
爲何,當“心儀之人”四個字出現之時,她腦海裡麪條件反射出現的就是夙玉的臉?
他清冷的樣子,溫柔的樣子,漂亮的藍瞳,還有說“你快點回來”的樣子……
也許,自己是對他動了心。
可是他呢?
一次次的,不辭而別。
嘴上說的天花亂墜,可他做的,卻是與他的諾言背道而馳!
想到臥龍商行他的不告而別,秦沐歌一張小臉微微一沉,有些心虛的別開臉,“自然是沒有。”
秦沐歌此話一出,皇后的臉上神情微微一鬆。
她們不知道的是,原本亦是繃着一張俊臉的亦是在聽到秦沐歌那個回答的時候,瞬間便柔和了一些。
“大膽秦三,你可知道你剛纔是在頂撞龍顏,信不信朕賜你死罪?”
皇帝威嚴的聲音突然響起,叫在場的人均是唬的一愣。
封貴妃眼底劃過冷意和嘲諷,似乎在等着看好戲。
豈料,皇帝的話剛剛纔落音,容景卻是不着痕跡地將秦沐歌擋在了自己的身後。
溫醇如同大提琴一般的聲線緩緩響起,“我也不同意。”
容景的話不單叫皇帝皇后愣住了,秦沐歌亦是微微一愣。
她動了動眸子,狐疑的望向容景。
卻見容景緩步走到了自己的身側,就着那寬大的廣袖,再次將自己的手握住了。
秦沐歌看了容景一眼,卻見他那雙桃花眼褪去了往日的妖嬈,反而是多了幾分柔和,“回父皇的話,我們的意思是……下個月今日時間太晚,我們不同意。”
“你……”秦沐歌倏地瞪圓了雙眸,正要反駁的時候,卻瞧見容景眸中一閃而過的受傷。
她一愣,卻不明白爲何時刻想着戲弄自己的容景,爲何露出這般表情來。
這個大妖孽每次都將自己氣的半死,說話亦是什麼難聽撿什麼說。
但婚姻大事又豈能兒戲?
若他當真打算戲弄自己,又何必拿自己的婚約做賭注?
這,纔是秦沐歌一直猶疑不定的顧慮。
她一定要弄清楚容景的真實目的。
“小沐沐,如今聖旨已經送到丞相府,生米已然煮成了熟飯,難道你要抗旨不遵麼?”
容景微微傾身,眸光妖冶的望着秦沐歌,兩個靠的太近,以至於只要秦沐歌再動一動,便能雙頰相貼。
秦沐歌咬牙切齒的攥緊了拳頭,好半響之後,她才壓低了嗓音道,“容景,別讓我恨你。”
她的話叫容景面上的妖嬈微微一凝,那雙漂亮的眸子裡面似乎在那一瞬間閃過的複雜而又濃厚的情緒。
不過,這份複雜也僅僅是停留了片刻便轉瞬即逝。
因爲容景微微一個頷首,微涼的雙脣“啵”的一下在秦沐歌的額頭上用力一親。
美眸半眯,他的臉上重新浮上了幾分雅痞和無賴,“恨就恨吧,總比夫人叫別人搶走了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