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秦沐歌那突入起來的一陣輕笑,更是叫抱住她的容景皺起了眉頭。
剛剛不是還看着那些血水膽戰心驚說害怕的嗎?
怎麼才一會兒的功夫,就笑上了鈐?
自家小媳婦兒,該不會是被人家生孩子給嚇傻了吧洽?
這麼不經嚇,那自己以後的小兔崽子可怎麼辦啊?
而容景不知道的是,便是這些由秦沐歌想象出來的場景,從這一刻開始已經慢慢在她的心中生根發芽……
想象着容景那樣的絕世美男,懷中抱着一隻腹黑陰險如他的小嬰兒,那將會是如何一個溫馨動人的場景。
若是自己真的替他生一個,會不會跟想象中一樣呢?
就在衆人焦急萬般等待時分,產房的門卻是突然被打開了。
只見那穩婆渾身止血雙腿發軟的從房間裡面走了出來,纔剛剛到門口,便腳下一軟,摔到在秦振剛的腳邊。
這一幕均是叫衆人一驚。
秦振剛雙眸驟然一冷,周身像是有駭人的氣息迸射出來。“到底怎麼回事?”
那穩婆手腳發軟,“難、難產……”
話音畢,四周即刻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
那沉悶的氣息,彷彿在相府的上空都籠罩上了一層死亡的氣息。
原本還有着微弱呼聲的二夫人,在那穩婆說完難產二字之後,也是悄然的就沒有了聲音。
不一會兒,便有一個丫鬟走了出來,“老爺,二夫人暈過去了。”
穩婆臉色一白,“暈過去了就沒有辦法使力,如今還難產,只怕、只怕是——”
秦振剛原本就心急如焚,如今一聽這穩婆說這話,當即一把揪住她的衣襟,朝着一邊就摔了過去。
“沒用的東西,竟然敢咒二夫人。”
一邊說着這話,秦振剛作勢就要衝進去。
只是他腳下的步子還沒邁開,那丫鬟便“撲通”一聲跪倒在了他腳邊。
“老爺,產房是不潔之地,您是萬萬不能進去的啊!”
秦振剛雙拳一握,只覺得周身的氣壓驟然降了下去,一股莫大的挫敗之感噴涌而至。
他不愛二夫人,但是他卻放不下她肚子裡的孩子。
那是他秦振剛的親生骨肉啊!
就在衆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秦沐歌卻是緩緩的吐了一口氣,上前了一步。
“讓我進去看看吧!”
秦沐歌此話一出,不光是秦振剛愣住了,就連一旁的玉念歌也是面色一窒。
衆人均是不敢置信的望着秦沐歌。
“沐歌,我知道你也擔心,但是你一個小姑娘,就算進去也幫不上什麼忙的!”
秦振剛這會兒心亂如麻,說話的語氣裡面帶着一絲絕望。
不過秦沐歌卻是沒有出聲,她只是轉過身,靜靜的看着容景。
容景動了動眸子,最終還是放柔了眸光,“去吧。”
玉念歌身爲醫者,自然是知道這其中的門道。
若是稍微有一點差池,都會一屍兩命。
她不想秦沐歌因爲好奇而揹負上人命。
“沐歌,難產不是過家家,你……”
玉念歌的話還沒有說完,便瞧見秦沐歌面上浮起了一抹淺淺的微笑。
“娘,如果我不懂,當然不會隨便接手。”
聽秦沐歌說完這話,玉念歌一愣。
她會說這番話,那是不是代表——
“連翹,替我準備藥箱。”
秦沐歌知道這個時候,耽誤一秒,二夫人便離死亡線又近了一分。
秦振剛和玉念歌在看到連翹將醫藥箱端出來的那一刻,雙眼徹底直了。
他們兩個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女兒什麼時候成了一位大夫了。
但凡是遇到了病人,秦沐歌總是能夠第一時間將自己轉變成爲大夫的身份。
這是那麼多年行醫的條件反射。
因爲一丁點兒的不專業都有可能會揹負上一條人命。
“連翹跟我進去。”
此刻的秦沐歌冷靜的如同沒有絲毫感情一般,那雙清眸裡面除了專注就再也沒有其他。
秦振剛沒有辦法,此刻也只能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望着兩人沉着進入產房的步子,玉念歌眉心之上,依舊是揮之不去的擔憂。
容景立在外面,沉沉的望着那已經閉合上的門。
終於是開口了,“夫人和相爺不必擔心,你們可曾聽說過臥龍商行裡面的無雙公子?”
一聽容景這話,玉念歌和秦振剛登時驚的目瞪口呆。
特別是玉念歌,她瞪圓了雙眸,不敢置信望着容景。
卻見他默然頷首,似乎在肯定她心中所想。
“沐歌就是……”
秦振剛和玉念歌做夢也沒有想到,秦沐歌竟然會是名噪一時的無雙公子。
那——不是個少年郎嗎?
強行壓下心中的震驚,秦振剛覺得自己此刻彷彿還沉浸在那一場長達十年的夢中。
這十年,秦沐歌到底是怎麼樣躲避開素雲的種種對待,還習得一手高超醫術的?
這些都不得而知,如今他們唯一確定的就是:他們應該相信秦沐歌!
產房裡面,亦是千鈞一髮。
二夫人此刻躺在牀上,雙腿無力的撇開在兩側。
整個人就彷彿是剛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般,氣若游絲,彷彿隨時都將嚥下最後一口氣。
秦沐歌一見二夫人那樣,心中便暗暗道了一聲不妙。
她飛快的掃了連翹一眼,見那小丫頭經過幾次鍛鍊之後,沉穩了許多,而且手腳更是利索了不少。
秦沐歌滿意的收回了目光,從藥袋子裡面掏出一顆藥丸給二夫人餵了進去。
“把被子掀開!”
秦沐歌清冷的聲線響起,吩咐正跪坐在牀邊的穩婆。
那穩婆不認得秦沐歌,並沒有打算聽話,“你是誰?”
只是她那話還沒有說完,便接受到了秦沐歌那極寒的一眼。
生生的將她那氣勢壓回了肚子裡,不由自主地伸手就將蓋在二夫人身上的棉被打開。
秦沐歌上前輕輕按了一下二夫人的肚子,秀眉亦是越發的蹙緊了。
待她傾身上前,在二夫人的產道里面看了一眼之後,那雙漂亮的眸子猛的一縮。
片刻之後,她還是轉身走到了產房的門口。
秦振剛一行人一見門被打開,便面露喜色。
“怎麼樣?”
玉念歌是第一個開口詢問的。
因爲秦沐歌才進去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裡面也未曾聽到什麼動靜,難道這麼快就處理好了?
秦沐歌此時面色凝重,她凝了一雙眸子,沉沉的看了秦振剛一眼,“爹,你信沐歌麼?”
秦振剛一愣,下意識的看了玉念歌一眼,不過還是沉聲道,“爹信你。”
秦沐歌面上微微一鬆,隨即一字一句道,“胎兒胎位不正,腦袋卡在產道口,如果不馬上進行剖宮產,不但孩子保不住,大人恐怕也會危在旦夕。”
秦沐歌話音落下,衆人瞬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之中。
秦振剛錯愕的臉上劃過疑問,半響之後,他才怔怔的開口詢問,“剖宮?”
容景那雙妖冶的桃花眼裡面也劃過狐疑,似乎一時間也不能夠理解這個“剖宮產”的意思。
秦沐歌眉頭一皺。
此刻,她也不知道要怎麼跟他們解釋“剖宮產”的意思。
而且,在他們看來,身體髮膚受之父母。
平素就算是頭髮,撿了那也是大不敬。
如今又怎麼會同意讓自己打開二夫人的肚子,將嬰兒取出來?
就在這般靜謐到有些詭異的場景之中,玉念歌卻是緩緩的開了口,“沐歌,你的意思是……剖腹取出嬰兒?”
秦沐歌一怔,回頭看向玉念歌,卻撞見了她滿目的驚訝、甚至還帶着幾分不敢置信。
可秦沐歌也是慎重的點了點頭,“沒錯!”
“剖腹?!”
秦振剛一聽到這兩個字,只覺得腦袋裡面“嗡”的一響。
那張滄桑的臉上血色驟然褪盡,只剩下一片慘白。
他用不敢置信的口吻道,“怎麼可以,不可以,剖腹會死的!”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秦沐歌明白。
這個時候,每耽誤一秒,那二夫人和孩子存活的機率就會更小。
“爹,你要想清楚。如果你同意我剖腹取子,說不定二夫人和孩子還有生還的機會,可若你不同意,那她們就只有死路一條。”
秦沐歌的話猶如一柄重錘,狠狠的砸在秦振剛的心上。
這偌大的後院因爲秦沐歌的這一番話再一次陷入了詭異的靜謐之中。
幾乎是所有人的眼中都露出了驚疑之色,一雙雙目光都落在了秦振剛的身上,等待着他的答覆。
而就在這個時候,玉念歌卻是上前一步,聲音輕緩,卻又堅定的道,“那就做吧。”
這平靜的一句話在衆人的心湖裡面投下了一顆巨大的石頭,瞬間激起了萬丈漣漪。
有些下人們再看玉念歌的時候,眼底已然是多了幾分鄙夷之色。
這位“死而復生”,又突然出現的大夫人未免太過於狠毒了些。
她纔回來沒幾日,這便要想法子逼死二夫人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好叫她一人獨大嗎?
秦振剛也是一怔,回頭看向玉念歌的時候,卻接觸了到了她溫和的眸子。
那眸光裡面的大氣與堅強,一如第一次見到一般篤定。
玉念歌的本事他清楚的很,所以從來對她都是毫無置疑的。
既然她說可以做,那就可以做!
秦振剛定了定神,“做吧!”
秦沐歌脣畔鬆了鬆,轉身便朝着產房那邊走了過去。
不過眼看着她的前腳就要邁進門檻的時候,她卻是突然頓住了。
暮然回首,那雙清眸定定的落在父親的身上,“爹,若是大人和小孩只能保一個呢?”
秦振剛瞬間的遲疑之後,還是篤定的回答,“保大人。”
此話一出,不但叫衆人一驚,面上都露出了詫異。
就連玉念歌也像他投去了複雜的一眼。
秦沐歌定定的看了秦振剛一眼,點頭道,“我知道了!”
雖然曾經接生過,但是她只能保證在這艱苦的環境中,儘量將手術完成妥當。
“四兒,也跟我一併進來。”
在秦沐歌身後的門被關上之後,玉念歌那雙眸子也是半響都沒有收回來。
她怔怔的望着那閉合上的門,心中似乎被什麼巨大的東西給觸動了。
那雙眸子裡面是滿滿的不敢置信,甚至還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樣子。
而那晶瑩剔透的雙脣也是下意識的喃喃自語着,“剖宮產、剖宮產……不就是剖腹產麼?”
產房裡面,連翹早已經將一切東西都準備好了。
秦沐歌將用提純的酒將東西消毒之後,將事先準備好的麻沸散喂二夫人服了下去。
而後有將酒在她高隆起的肚皮上一層層的塗抹開去。
望着秦沐歌這詭異的動作,還有她手邊尖銳的刀片,一直就跟在二夫人身邊的僕婦當下雙目圓睜,“你在做什麼?”
秦沐歌一邊繼續手裡的動作,一邊道,“四兒,叫她閉嘴!”
眼看着那僕婦就要撲上來,四兒一把揪住了那婦人的衣襟,在她後頸處一砍。
只聽得一聲悶響,待秦沐歌扭過頭去的時候,那婦人已經昏迷過去,躺在了地上。
而四兒這是一臉憨笑的望着自己。
秦沐歌伸手給二夫人餵了一顆續命丸,穩了穩呼吸,這才緩緩地拿起了手術刀……
在產房外的人衆人只覺得度日如年,不知道過了多久,產房的門才緩緩的被人打開。
首先映入衆人眼簾的,便是秦沐歌那張略顯疲倦的俏臉。
黃昏的黯淡陽光灑落在她的臉上,彷彿鍍上了一層聖潔的光芒。
容景靜靜的望着她,彷彿呼吸已然被人微微扼住了。
秦振剛繃着一口氣,上前試探性的問道,“沐歌,已經完了麼?”
秦沐歌似乎還沒有從剛纔的專注中回過神來,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完了。”
這淡淡的兩個字,似乎還帶着另外的玄機,叫秦振剛聽了心一沉。
再加上秦沐歌那緊繃着臉,叫秦振剛心中的希望驟然破滅。
他長袖下的雙拳猛的一攥,面上露出一抹灰敗之色。
此刻的他只想仰天長嘆,上天這般不公平,還是不願意給自己留下一脈香火麼?
而就在這個時候,連翹卻是邁着輕快的步子走了出來。
她擡眼便瞧見了衆人凝重的表情,一時間錯了眼。
好半響之後,她才怔怔地望着秦振剛,“老爺,二夫人母子平安,您不進去看看小少爺嗎?”
連翹此話一出,就像是給馬上就要在水中沒頂的人遞過去一根救命的繩子。
秦振剛一愣,片刻的錯愕之後,面上露出了欣喜若狂卻又不敢置信的表情,“你、你說什麼?”
連翹被他這個反映嚇了一跳,難道剛纔小姐出來,沒有告訴他們,母子平安嗎?
“二夫人生下了一個小少爺,很健康。只要等麻沸散的藥效過去,二夫人就能醒過來。”
一聽到這話,秦振剛傻笑了兩聲,然後一個箭步便衝了進去。
滿屋子的血腥味兒撲面而來,卻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狂喜。
秦振剛帶着滿心的狂喜衝到了搖籃邊上,果不其然看見了一個眯着雙眼的男嬰。
“我秦家有後了,列祖列宗,我秦家有後啦!”
縱使糊塗了這麼多年,失了心智這麼多年,如今的他還是忍不住老淚縱橫。
他秦振剛終於有兒子了!
而立在門口的玉念歌看到這一幕,心中微微一暖。
當初爲了保護秦沐歌,秦振剛寧願自己在他身上種下蠱毒,喪失心智十年。
如今,他有了兒子,有了寄託——
而且,二夫人從鬼門關走了一遭,恐怕日後再也不會生出那些不該有的邪念來。
這樣,自己的良心也算是能夠安寧了罷。
玉念歌看了一眼昏睡中的二夫人,又回頭看了一眼已經走到容景身側的秦沐歌。
那雙清眸裡面似乎千言萬語要說,可是又不知道要從何說起。
她的女兒不但是擁有仙靈血的不死神女,而且,她身上恐怕還有另外一個叫衆人都不敢置信的驚天秘密吧……
望着並肩而立的秦沐歌和容景,玉念歌終究還是走了上去。
當着秦沐歌的面,她從懷中將那個裝着福地果的繡袋遞到了容景的面前。
容景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一凝,似乎有些不明白玉念歌的意思。
“當初你們大喜之日我沒有趕上,這個,就算我這個做岳母的送你的見面禮。”
玉念歌的目光朝着容景那邊送了送。
秦沐歌並不知道那繡袋裡面裝着什麼,可如今容景半響卻沒有動靜,她心中狐疑,正打算自己伸手過去將東西接過來的時候,卻見容景飛快的伸手,一把從玉念歌的掌心將那個繡袋接了過來。
俊朗無雙的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疏離的淺笑,話語中帶着恭敬,“謝謝夫人。”秦沐歌一聽這話便有些不樂意了。
她擠眉弄眼的用手肘篤了篤容景,調皮的學着皇帝的口吻,“怎麼還叫夫人啊?”
容景和玉念歌都被她這頑劣的模樣都的幾乎要笑出聲。
容景也是從善如流地笑着,“多謝娘。”
玉念歌面上帶着笑意,“沐歌與這個東西我一併交給你,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