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雖然咱被退了親,也別這麼垂頭喪氣的好不好?"不棄沒精打采地挑着菜,馮哥看着很心疼。
那什麼,縣主只是白天吃得太多,撐着了。萃玉在旁邊默默腹誹。
"小妹,今天下午咱們也算扳回一城,”馮哥很認真地勸解道,“再者,我已經想出一個爲你修補名譽的好法子。”
不棄仰起臉,洗耳恭聽。
她的冷淡反應根本沒有打擊到馮哥的熱情,他放下筷子摩拳擦掌:"我有幾十號好兄弟,都是京城裡有頭有臉的公子哥兒,讓他們明天上咱家求親!當然了,爹你千萬不能答應!不然我這兄弟可都做不成了!”
不棄:……
“小妹,小妹,你聽我說完嘛!”馮哥把不棄的耳朵揪回來,“咱再僱一個雜耍班子,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百花齊放,讓所有人都知道你雖然被退了婚,但卻是個搶手貨,那孟祭聽了這消息必定後悔死了,從此閉門不出,以淚洗面,鬱鬱寡歡,終身不娶,斷子絕孫,無人送終……”
馮爹和不棄看了一眼四字詞語越說越開心的馮哥,默契地選擇了無視。
"冊封縣主的事,皇上今日朝會後已經跟我說過了,"馮爹給不棄添了一筷子豬蹄,滿眼慈愛,"那孟祭可有對你出言不遜?”
"小妹可能耐了,罵得孟祭灰頭土臉。"百折不撓的馮哥迅速插話進來,"孟祭能說出什麼新鮮的,還不是心有所屬的那一套。”
“那女子是欽定太子妃,他也真敢想!”馮爹冷笑一聲,撇下此事不談,向閨女的小腦袋伸出了魔爪,"好女兒,爹一直在想皇上送來下定的錢怎麼處置,你可爲爹解決了大難題。”
不棄正在扒拉手中的雞腿,聽到這話身子一頓,她原以爲孟祭不過是來說些場面話,想挽回點口碑,從一個負心漢轉型成癡情男,沒想到是真有其事,看起來似乎人盡皆知,她正要插嘴八卦,站在一旁萃玉捂嘴笑了:"不止如此,大小姐還問六皇子要十萬兩黃金做精神損失費。”
這不是初來乍到沒適應物價麼!不棄滿臉黑線,每天的晚飯時間,是馮家召開軍機大會的時間,這也是不棄刷新下限、重塑三觀的時候,想必是老天爺記恨她不按自己的劇本出牌,特別把她安置這麼一個奸臣之家。
偏偏壞人一個比一個長得好看,像自己這樣三觀端正、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妙齡少女卻命途多舛,先是命喪雪山,後來又穿越成資質平庸小棄婦。
晚飯圓桌會議順利閉幕後,不棄縮在綾絲錦被裡,開始盤算自己的穿越規劃。
投身高門,不必種田,馮府家室清白,不棄是唯一的女眷。若要宮鬥,灌紅花、放麝香、使絆子的招數倒是在小說裡學了不少,可依照不棄的尊容,只有進宮替人洗洗紅花、切切麝香,外加給主子通風報信打探消息的炮灰命。不棄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久,果然收到了宮宴的請帖,縣主定製新馬車新禮服配套齊全。萃玉服侍着不棄穿上了四品外命婦的禮服,饒是禮服寬大,也被她圓滾滾的身子撐得鼓鼓囊囊。
進宮尚算順遂,一路有人接引,不棄偷偷地一路觀望,宮中氣派不是二品吏部侍郎家能比擬的。夜幕已沉,四處宮燈點亮。
"我們走到哪兒了?”
四品縣主在宮外很威風,在宮裡只能算基層幹部,連婢女都不能帶,只有一個年輕的小太監負責指路。出門時,馮哥給小太監塞了個分量十足的荷包,因此對不棄很是恭敬,"回縣主的話,這會兒剛過御膳房,再行片刻,便到萼綠華堂了。”
萼綠華堂是今次宮宴的地點,但不棄的心已經牢牢的被御膳房三個字吸引了,眼裡全是成堆的大蒸籠、掛滿烤雞燒鵝乳豬的大烤爐、碼得整整齊齊的香腸豬蹄……
小太監見不棄癡癡呆呆不說話,以爲她初次進宮被皇家氣派震懾住了,哪裡想得到她是被皇家食堂震懾住了。
衛國開國一百餘年,歷經了好幾位皇帝,單是姓孟的親戚們就夠擺十桌了,第一梯隊是後宮的各種妃、第二梯隊是各種公主,第三梯隊是各種郡主,不棄勉強跟一品大員的閨女混在第四梯隊,這位置基本上看不見皇后的臉,她無所謂,進宮就是爲了體驗皇傢伙食,以她這副尊容,難道還能紅顏禍國興風作浪嗎?
皇帝沒有來,只派了個太監勉勵大家幾句,官方說法是政務繁忙。
出門前馮哥提了幾句,當今包括太子在內的幾位皇子都尚未冊立正妃,因此有小道消息傳出,皇后宴請各家閨秀,便是要查看這些小姐的品行。與不棄同桌的官家小姐們在出門前自己父母早已千叮嚀萬囑咐,打扮得花枝招展、含苞待放。
不棄才被孟祭退婚,又長得……後現代了一點,馮爹和馮哥都沒囑咐什麼,只叫她少說話、多吃菜。
她當然也是這麼想的,一顆玻璃心全撲在餐桌上了,正當中那道"百鳥朝凰"似乎食材珍貴,左邊那一罐佛跳牆聞着特別香,那邊的烤全鵝賣相不錯,可惜離自己太遠,這桌子不能轉,站起來夾菜會不會影響不好?
她豎着耳朵聽皇后訓話,都快睡着了還沒聽到開飯二字,旁邊端正坐着的官家小姐們也有些坐不住了。
"怎麼沒看到幾位皇子啊?"閨秀A的眼珠四處轉來轉去。
閨秀B一副很懂的模樣:"今兒是皇后娘娘初選,選中的纔有機會面聖。”
閨秀A垂頭喪氣:"皇后娘娘穿得那麼素淡,肯定不喜歡我這一身衣服了。”
不棄一邊打望着花團錦簇的萼綠華堂,一邊低調地聽着八卦。她不招惹別人,不代表別人不來招惹她。
"喂,我跟你換個位置。"旁邊有人捅了捅不棄的袖子。
不棄迷茫地轉過頭:"爲什麼?”
"我這兒望不到皇后娘娘。"那女子的位置正好在側邊,她得時刻保持正襟危坐,就不能扭過頭去。今日她特意用了上等的胭脂水粉畫了一個飛燕妝,總得讓皇后娘娘看見纔好。
不棄本來是不介意坐哪兒的,可是出門前馮爹和馮哥都吩咐她多吃菜少說話,多聽白臉小太監的話,這位置也是按規定坐的,隨便換會不會不太好。不棄正遲疑着,那女子忽然擰起秀眉:"我也是爲了你好,就你這副尊容,叫皇后娘娘瞧見了,說不定治你一個驚嚇鳳體罪。”
換坐就換坐,居然出口傷人!
我這尊容怎麼了,不就是身子胖點、眼睛小點、鼻子塌點,女大十八變,我今年還沒及笄,馮爹和馮哥都說我不是不美,只是還沒遇到懂得欣賞我的人!
白臉小太監收了馮家的錢,便提醒那女子道:"這位是皇上新冊封的熙寧縣主。"當今皇帝當年做太子時十分艱辛,親兄弟、表兄弟基本殺光,是以宗室女很少,大臣女中,獲封縣主的更少。與不棄換座的女子是刑部尚書之女李靈微,雖說李爹的品級比馮爹高,但論起來,李靈微還得向不棄行跪拜禮。
哪知李靈微聽了,登時笑了出來:"原來你就是被六殿下退婚的馮不棄啊,之前我還挺同情你的,就你長成這樣!難怪會被退婚,真不知道當初是怎麼被選上的?”
她的聲音有點響,一桌的閨秀都聽見了,她們早就留意到相貌憨厚的不棄,聽到她是熙寧縣主,其實都有同樣的念頭,但沒人會說出來。
不棄想了想:"要不你去問問皇上,他當初爲什麼會選我?”
"你!"李靈微當場愣住了,她方纔雖然說了實話,卻是大不敬的話語。
不棄初戰告捷,卻不打算乘勝追擊,因爲她已經看到有別家閨秀在對着李靈微冷笑了。不棄悄悄掃視了她們,對面的黃衫女子瞧着身旁綠裙女子眼含笑意,那綠衣女子雖則含笑,卻輕蔑地看着李靈微。還有一個白衣如雪的美人,冷冷清清的坐着,對眼前的熱鬧恍若未聞。
"什麼人在這兒亂吠,還不趕緊滾出去,別連累了我們這一桌人!"綠裙女子先開口說話,她生着一雙大眼睛,大方靈動。她是護國將軍之女蘇青霏,生性耿直,看見李靈微對不棄出言不遜,爾後又說大逆不道的話,再也忍不住了。
李靈微心中害怕,這大不敬的話要是被不棄揪住不放,說不定會滿門抄斬!眼前這一堆人可都是證人。
不棄見她一臉害怕的樣子,好心說道:"我這個人記性不好,你要是馬上從我眼前消失,這事我肯定馬上就忘了。”
李靈微緊緊攥着袖子,渾身發抖。蘇青霏也很好心地說:"你身份低微,稱病離開恐怕對皇后娘娘不敬,你看那邊一桌還有空位子,不如坐過去吧。”萼綠華堂門口還坐了一桌品級低下的外命婦,都是老弱病殘,坐在那裡,皇后根本不可能多看一眼。
白臉太監早看不慣李靈微的輕狂,一個尚書之女,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熙寧縣主長相不行怎麼了,人家知進退啊,人家老哥很上道啊!他冷笑着扯了扯李靈微的袖子,將她請到別桌去了。
待李靈微走了,蘇青霏便爲不棄介紹了起來,黃衫女子便是有"衛國第一才女"的太師孫女劉采薇,溫婉大方,書卷氣濃,教養良好的模樣。不棄看得出,劉采薇和蘇青霏關係很好。
冷清的白衣女子是威遠伯府大小姐白鳳音,也是封了縣主的,這一桌女子中唯她最美。蘇青霏倒沒表現出什麼,但劉采薇似乎對她很不屑。就方纔的表現來看,唯有蘇青霏是值得結交之人。
司禮太監終於宣佈開席,不棄拋開這些亂七八糟的雜念,一頭扎身進消滅美食的大業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