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的天色令人哀愁, 不棄站在院子裡,弄不清楚自己是什麼心情。只記得昨天小蝶和踏雪送過來的果子釀好像還喝剩了一瓶。
她一哂,回屋取出了那瓶酒, 傷心的時候, 還有什麼比一個人呆在酒吧買醉更解愁的呢?
她看着那細長的白瓷瓶, 很是疑惑, 像文淑皇后那樣十全十美的穿越前輩爲什麼要釀這樣烈性的酒呢?莫非她也有需要忘憂的時候?
她煩惱的, 應該是追求她的男人爲什麼那麼多?皇帝天天纏着她,弄得她一點私人空間都沒有吧?
不棄仰起頭,將瓶中的果子釀盡數灌進嘴裡。一口口的烈酒漸漸流到心裡, 心裡的寒冰被這烈酒灼燒成了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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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她咬着牙, 不讓自己哭出聲, 直到喝醉了, 直到所有的理智被酒精衝散,她才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哭了這麼久, 要不歇口氣?"當這個淡然的聲音響起的時候,不棄已經醉得暈眩,顫顫巍巍地回過頭來,只看見天上的一輪明月和地上的一個瘦影。
不棄仰望着那個黑影,品着這句戲謔的話, 心裡卻是一暖, "大哥, 幸好還有你, 我知道, 你不會不要我……"她強撐着站起來,跌跌撞撞撲進他懷裡, 緊緊地摟着他,深怕一鬆手他就會離開自己,"大哥,我不喜歡這裡,帶我走,別把我一個人留下……”
"除了不離,在你眼裡就沒有一個好人了嗎?”
不棄迷迷糊糊的,聽得不太真切,問:"你說什麼?”
對方似乎有些不悅,"我在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自然知道……"不棄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擡眼細看,月光下映出的赫然是一張白皙乾淨的臉。
"這回知道了?”
不棄尖叫一聲,使勁推開了孟曜,轉身便跑。
他彷彿早就知道了她的想法,手上的動作比她快得多,身子輕輕一閃,便把她整個人抱了起來,緊緊地箍在懷裡。
好囧!已經是第二次被這傢伙抱了吧?抱一次,是無意,第二次,那就是故意。不棄惱怒,動不動就抱啊抱的,想必是他對付女人慣常的招數的吧。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孟曜看似身材瘦削,力氣卻大得驚人,不棄的個子矮,腳尖只能微微地擦到地,就像兔子一樣在空中四條腿亂蹬。
"你再這樣大叫,小心引來宮裡的侍衛。你是想讓琛知道你在這裡借酒消愁,還是說,你想讓大家都知道我們在這竹林中幽會?”
這話恰到好處的說中不棄的軟肋,她垂下頭不再掙扎,任由孟曜將自己抱在懷裡。
孟曜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將她放了下來:"你何必這麼要強,我是你的未婚夫君,算不上外人吧?”
不棄擦擦臉上的淚痕,吸吸鼻子,自嘲道:"我還沒自戀到敢把二殿下當做自己人。”
“你還有不敢的事?”
不棄聽着這話終於惱怒了,伸手便在他的胳膊上使勁兒掐了一下。
“你……”他終於收起了令人厭惡的笑聲。
這回輪到不棄坐莊了,“二殿下心情這麼好,應該不介意我的小小冒犯吧?”
孟曜眉毛一挑,白淨的臉上難得的流露出好奇的表情,“你從哪裡看出我心情好了?”
不棄雙手一攤,“不過讓白鳳音費了點脣舌,便將太子的矛頭對準了孟琛,逼得他不得不與你結盟,他可以幫你攻擊太子,而你不管對太子幹什麼,都可以朝他那裡一捅,等於給二殿下你增加了一塊可以傷人的盾牌麼?”
待不棄說完,孟曜久久沒有出聲,只一雙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你這樣看着我做什麼?"不棄側身避開他的視線,冷聲喝道。
"我在想,上天讓我碰到一個像你這樣通透的女子,到底幫我還是害我?”
"哦?那你就趕緊想吧,趁大哥和朱雀不在,正是殺我滅口的好機會。"不棄不願意再跟他說話了,向屋子裡走去,背對着孟曜揮揮手,算作拜拜。
孟曜長手一撈,將不棄拖了回來,不棄正要發飆,只聽得他幽幽道,“這一回我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琛和太子尚且毫髮無損,焉知下一次,被設計的人不是我?”他一席話說得不棄無言以對,突然見好就收,“你還說對了一件事,今天我心情很好,免費奉送一出好戲給你瞧瞧。”
不等她迴應,孟曜便托住她的腰,踏着片片竹葉躍至空中,起起落落,離那座小院子越來越遠,風從耳朵邊呼呼吹過,天上的星星亦好像離得更近,恍惚中,好像回到了溪水瀲灩、桃花芬芳的鳳棲園,她和另一個人也在天上起起落落,只不過,那個時候她被人掐着脖子。
遐想中,依靠的那個胸口忽然一頓,不棄的腦袋狠狠地撞上了孟曜的胸口,本來酒勁兒還沒過,這一撞,更是昏沉,她正要開罵,孟曜將她箍得很緊,一雙骨節分明的手緊緊捂住不棄的嘴。
"別鬧--他們過來了!”
什麼人過來了?不棄被夜風吹得醍醐灌頂,發燙的臉頰漸漸冷卻,這才發現孟曜摟着她站着一顆大樹上,他站在靠近樹幹的那邊,而她腳下的樹枝孱弱,全憑孟曜的右手託着她纔不致墜地。這樹枝離地三四米高,若是落下去,非得落得半身不遂。如今的相貌已經算得上三等傷殘,再落得個殘廢,真真沒法混了,爲了保命,她只能緊緊抱着孟曜。
彼時,月朗星稀,風中染香,美男在側,着實是宜約會宜歡好的良辰。不棄唏噓,虧得自己歷經兩世、經驗豐富,纔不至於被孟曜迷得七葷八素,想來當初年幼的雲袖和白鳳音就是這麼被他抱着飛來飛去,才陷入情障。一想通此節,她更覺得身邊這人可惡。
孟曜香軟在懷,哪裡知道不棄的心思,輕輕指了指左下方,不棄藉着月色擡頭望去,只見不遠處走來一對男女。男子穿了件看不清顏色的深色錦袍,身材修長面目俊朗;女子則穿了一條淡色的涼衫,長髮高束,露出優美的脖頸。
劉采薇?這麼晚了她居然跑到這裡私會男子,不棄的酒登時醒了幾分,轉而盯着那男子,只覺得眼熟,卻想不起是誰。
"采薇,你真的要嫁給孟祭嗎?”
"青雩,你帶我到這裡做什麼?這裡雖然是冷宮,卻也有值夜的宮人,如果被人看見我們兩個在一起,傳到皇帝和皇后那裡,咱們都會萬劫不復!"
“這裡的護衛我已經調開了,宮人亦全都做了其他安排。”名喚青雩的男子緊緊握住劉采薇的肩膀,語氣中盡是焦急。
采薇猶是不放心,看了一眼四周的房間,見燈火全暗,便按住胸口,鬆了一口氣:"如今聖旨已下,一切都成定局,你我以後還是不要再見了。”
"采薇,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孟祭喜歡白鳳音,你嫁給他能有什麼幸福?”
“那又如何?哪怕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孟祭喜歡白鳳音,孟祭也娶不了她。青雩,連皇子尚不能把握自己的婚事,何況你我?”
“我明日去求皇上,求他看在蘇家滿門忠烈的份上,答應我們的婚事。"男子執起采薇的手,放在脣邊不住地親吻,聲音激動得幾近沙啞。
蘇家?青雩?不棄越聽越不是滋味,這個男人叫蘇青雩,難道……不棄死死盯着那個男人,終於明白爲什麼覺得那個男人眼熟了,高鼻闊額,壓根跟青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我們說好要年年踏雪尋梅,今年冬日未至,你卻要違誓另嫁他人嗎?”
"青雩……"劉采薇低着頭,看不清神情,只見得她用力把手從蘇青雩的手心裡抽了出來,冷冷道:"你我雖有情,但註定是沒有結果的。我們劉氏是百年世家,我是這一輩的嫡長女,而你爹雖是護國大將軍,你卻不過是皇宮的護衛,如何能嫁於你爲妻。再說,皇上是一定要扶立太子上位的,聽祖父說,皇上屢次授意讓青霏進東宮,你爹爹卻堅決不從,這已經惹惱了皇上,如今邊關有戰事,你爹領兵在外,皇上纔不了了之,你要是還敢提什麼求娶我的事,便是自己不要活路了。”
這是不棄第一次聽說蘇家的秘事,莫非從前青霏的心事重重,便是爲了此事?
"你要我心甘情願地把你送給他,我做不到!"蘇青雩沉下臉色,一拳狠狠地捶在了孟曜和不棄藏身的樹幹上,不棄心中一顫,整個人都緊張得貼到孟曜的身上了。
"青雩,你的情意我明白,只是此事已成定局,以前的一切你都忘了吧……”
“忘了?你做得到嗎?”蘇青雩嗓音喑啞。
“我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好……我是嫡長女,祖父從小就說我比我的哥哥們要強,在我心裡,家族榮耀勝過一切……我,我爲了謀奪六王妃的位置還設計了青霏……我的心,早就不乾淨了。”
采薇說完,竟然哭起來,蘇青雩聽到她的話,手足無措,只呆呆望着她,“不可能……你不可能害霏兒……”
“青雩,我是個壞女人,你忘了……”
蘇青雩捂住她的嘴,將她摟在懷裡。不棄偷偷擡眼,望向雲淡風輕的孟曜,你們這些男人,翻來覆去就是那麼幾招。
"我不信,你不是那樣的人,一定是他們逼你的。我知道,采薇,我帶你走,皇后說要你們下次陪着朝華去皇國寺祈福,我會安排好一切,帶你走……”
"我不會和你走……"劉采薇嘴裡說着,卻將頭埋在蘇青雩的胸前,任由他親暱。
聽了劉采薇的話,不棄終於理解她從前種種矛盾的行爲,譬如爲什麼要在陷害青霏之前與她翻臉,爲何抓jian失敗時滿臉喜色,以及爲什麼對李靈微那種貨色處處關愛。她,對蘇家兄妹倒真的出自真心。
不棄想,如果蘇青雩夠狠,在這僻靜之處生米煮成熟飯,逼得劉采薇沒法嫁給孟祭不就行了?她死死盯着蘇青雩,希望他能接受到自己的腦電波,蘇青雩彷彿也真的感應到了什麼似的,將懷裡的劉采薇吻得表情迷離。
沒想到今晚能見到活色生香的直播……
"看得這麼入迷?你還是未及笄的小姑娘呢……"身旁的人湊到不棄耳邊輕聲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