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微微鬆了口氣,他終是沒有將她送人。
配合着他所言,她雙手環住他脖頸,而後將頭深深埋在他懷中,那模樣,教旁人看了,倒真好似是一副嬌羞無限的畫面。
雲不歸原本是真的動了想向鳳非離討人的念頭,可此刻聽聞鳳非離所言,便知事情已經沒有了希望。
他也並非是魯莽之人,眼下鳳非離明顯是想要賴債,他若再繼續在此事之上糾結,最終也不過是自討沒趣。
“原來是鳳兄侍妾,那倒是雲某唐突了…”他一語化去先前的尷尬,墨染一般的黑眸卻仍是緊緊定在墨妍身上。
眼中掠過一絲幽黯,他朝鳳非離拱了拱手。
“如此,那便不打擾二位了…”言罷,他悠然轉身,倒也走得極爲灑脫。
雲不歸離去,四下陷入一片靜默當中。天際,月光淡淡灑落雲層,細風徐徐間,荷花池水波光粼粼,倒很有些良辰美景的味道。
墨妍將頭深埋於鳳非離懷中,鼻息之間,縈繞着他身上冷冽的淡香。那是她曾經再熟悉不過的味道,如今再聞起來,卻多了幾分冷清的味道。
“怎麼?還不準備下來?”雲不歸大約是走遠了,他清冷的嗓音自她頭頂傳來,帶着些不耐。
墨妍微微一驚,慌忙放開圈在他脖子間的手。
坦言說,她真的好捨不得,真的好捨不得……
然而,也就是她放開他脖子的時候,他亦收了環在她腰間的手。墨妍身體猛然騰空,直直朝地上摔去。
強壓住到了喉間的驚呼,她就地打了個滾埋頭跪在他面前。
“請主上責罰!”
她話音剛落,下巴卻是突然一疼。
他似乎很喜歡扼住她下巴的這個動作,此刻力道也用得頗大,將她一張臉擡得很高。
“你剛纔不是很有主見麼?”他挑眉,眸中帶着些微的興味,可那興味之下,卻是無邊無際的冰冷。
墨妍被他的模樣弄得微微一愣,旋即垂眸,嚴重掠過一絲澀然。
是啊!她又忘記了,他不記得她,他七情六慾俱都被封印了。所以剛纔,他爲何會突然改變主意,她一時之間拿不準原因。
見她不坐回應,他卻是輕哼一聲,繼而一手將她甩到一旁。
“你既想要留在本尊身邊當差,日後便少惹些是非,動不動就在男人面前拖鞋,倒真是應了一句俗語——醜人多作怪!”這是他第一次與她說如此長的話,且語氣中帶着濃濃的孩子氣。
墨妍越發被他的模樣弄得目瞪口呆,他明明是在諷刺自己長得醜,可不知爲何,她心中竟隱隱有些高興。
然而,面前的人卻好似怕她高興一般。
“方纔侍妾之事,你莫要沾沾自喜。放眼整個妖界,你打可以去問,但凡是本尊用過的東西,縱然是扔掉,也斷沒有送給別人的道理!”說完,他微微一頓,繼而居高臨下的看了她一眼,頗爲輕蔑道:“當然,你也不例外!”
他這是在清清楚楚的告訴她,他對她沒有任何的憐憫或是什麼。剛纔之所以改變主意,完全是根據心情而來,與她沒有半分的關係。
也就是說,若非他獨斷的性子犯了,縱是她此刻死了,他也不會皺一皺眉。
一股濃濃的悲哀自心頭升起,有些痛,有些悶,卻無處發泄。
“奴婢明白…”爲了迎合他,她卑微的在他面前附和。
再擡頭,他卻已經轉身。
“壽宴上,你便不要再去了!去凌霄殿外跪着,順便好好想一想,本尊房中昨晚遺落的耳環,究竟是誰的!”
他的話讓她身體微微一僵,然而,她除了俯首稱是,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看了看天空,有云層滋生,將月亮周遭磨出一層細細的毛毛刺。
方纔還晴空萬里的,這就要下雨了麼?原本她還準備去靈池採集些靈露回來,不過眼下看來,卻是不成了。
再者,昨晚她入他房間時,他應該是還有知覺的吧!否則,怎會這般篤定,那耳環就是她的呢?
繞過荷花池,墨妍依言朝凌霄殿走去。眼下正是壽宴,下人小斯們多在明暉殿候命,她一個人走在迴廊之中,絲竹聲漸漸遠去,四下越發靜默。
徐步至凌霄殿大門口,他下令時命她在殿外跪着。那便是要她不要入內。
低下頭,看了看腳下的小石子,她脣際揚起一抹淡笑。
從前,就怎生沒有發現,原來他是個這樣小心眼的人。
她昨日不過給了他一記手刀而已,今日他便變着法子來折騰自己。
想到昨晚,她心中倏然一跳。
他清楚她去過他的房間,那她強吻他的事,他應該也是記得的吧……
可瞧他昨晚的模樣,神志分明是不清醒的!
想了半天,她終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搖了搖頭,她索性不再想了。
然靜下心來,膝蓋之下卻是一陣陣疼痛涌了上來。沒有人在身旁,她精神也跟着鬆弛下來。
濃濃睡意突然襲來,可每每她就要睡着時,便會因爲膝蓋上傳來的疼痛驚醒。
心中暗暗道苦,她卻也有些自嘲。
放在從前,她何曾這般低聲下氣的任人欺負。
無怪有人常說,愛情的力量是不可預計的,它能讓一個人徹頭徹尾的改變,也能顛覆一個人所有的喜怒哀樂。
就好比她此刻,一顆心,一片情,一絲絲喜悅,一點點失落,全是因爲那人。
離開玉葫之境前,她一直覺得一年時間足夠長,可現如今,眨眼已經過了月餘。
她終是明白,原來愛一個人,縱是十年,二十年,也尤爲不足。
擡頭,天際月亮終是徹底隱進雲層。
滴答滴答的小雨開始打在她身上。
妖界之中,凌空飛舞的花瓣和泡泡永遠也不會消散,她此刻跪於這偌大的凌霄殿前,突然生出一種錯覺。
或者,她與他此生的相逢,原本就只是一場夢境?
如此的冗長,如此的波折,卻只有她固執的不肯醒過來……
他會有記起她的那一天麼?
垂眸,她終是明白。原來十七年前,他在靈塔之中尋到她時,原來是這樣忐忑苦澀的味道。
她突然有些想念寶兒,想念他將她母子二人擁入懷中的那些溫暖。
而不是如同此刻,只有她孤身一人,在追逐的路上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