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自金玉樓一事已是三日之後。這三天,林思音都沒有再出現,至於其中的原因自然不言而喻。
由於阿音一直沒有出現,之前約好的一同慶祝也就無疾而終。期間,她到墨家內院中找過墨振遠一回,原因無他,自然是商議種子選拔的行程。
由於墨妍近日準備着手閉關衝級,所以不久之後的種子選拔不能一同前往,墨振遠準備就在這幾日啓程,儘管墨問天多番挽留,但時過境遷,再留在這裡,無異於徒增傷感。
在這,種子選拔雖然也在北滄舉行,但選在天麓學院腳下麓城,麓城離月落行程也不算很近,縱是快馬加鞭,亦要一整天才能到達。
此次在墨家內院,墨妍並沒有見到墨若兮,聽墨振遠說,這丫頭自比武大賽結束後,便一心專於修煉,性情喜好變化極大,心性較從前穩沉了許多。
看得出來,墨振遠提起墨若兮時,心中總是半憂半喜,一方面欣慰墨若兮總算長大,一方面又掙扎這般到底是好是壞。
然而,對於此,墨妍卻是無能爲力了……
離開墨家後,墨妍在街道上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百里楓。
說起來,自從上次在千醉樓一別,這段時間便再沒有見過,此刻再次相逢,墨妍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上一回,她二話不說將他一個人丟在酒樓裡,實則是不和適宜的。
“恭喜奪魁!”他依舊穿了一襲寶藍色的長袍,眉宇間的溫潤一如既往,顯然是沒有將上次的事情放在心上。儘管他臉上的笑容給人的感覺仍舊是有些公式化,但她看得出來,他眸中的祝賀,是真心的。
“多謝!”墨妍淡聲相應,心中忽而一動,挑眉道:“一起喝一杯?”
倒也不是其他,墨妍只覺得與這人一同飲酒是一件十分享受的時,兩個人都不會多說什麼,在一起很是輕鬆,就好比說之前在青峰鎮中的翠竹樓,以及上一回在千醉樓中拼酒,當真是盡興至極。
很顯然,百里楓沒有料到墨妍會主動發出邀請。他眉梢微挑,眸中明顯掠過一絲欣喜,也未扭捏,溫聲道:“恭敬不如從命!”
二人一前一後,不多時,便到了千醉樓。由於墨妍已來過這裡幾次,再加之上一次醉酒的清醒給店小二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此刻見墨妍再度光臨,那店小二瞬間打起十二分精神,心中卻連聲叫苦。
上一回,這姑娘一番打砸,老闆可是扣了他三個月酬勞。
“二位客官要些什麼?”將墨妍二人帶至一處靠窗的座位,店小二張羅着又擦桌子又擦板凳。
其實,店小二將墨妍引到這裡坐是有原因的。
從墨妍所坐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窗外不遠處的柳樹湖泊,那湖泊之上又架了一月落石築成的拱橋,於蔚藍的天空之下,說不出的唯美。
但願這優美的景色,能讓這位祖宗的心情愉悅些,莫要再像上回一般。
“將你們這裡最有特色的小菜各來一份,然後要兩壇上好的杏花釀!”不得不說的是,墨妍對這個時空的杏花釀,有着莫名的偏愛。
“好嘞!馬上就來!”見墨妍今日心情不錯,店小二微微鬆了口氣,急忙催促廚房,給墨妍這桌的菜要優先,連帶着味道方面,也要謹慎些。
看得出來,墨妍的酒品,當真是給這位小二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菜上得很快,且分量十足。
“過些時便是聞名天下的種子選拔,若我猜得不錯,你必然是要參加的吧!”這是進入千醉樓後百里楓所說的第一句話,不算長,也不算短,但卻直奔主題。
“嗯!”墨妍沉聲應道,垂眸夾了桌上的幹切牛肉遞到嘴裡,繼而提了一旁的酒罈,爲兩人各自倒了一碗。
“今天這頓酒,主要是要感謝你上回救了若兮那丫頭!另外,上回喝酒,由於太過盡興,未能好生款待,將你一人留在此處,着實是不該!”避開種子選拔的問題不談,墨妍輕聲開口,雖然此番請他喝酒是一時興起,但之前他救了墨若兮的事,她卻一直銘記在心。
“舉手之勞而已!”百里楓脣際揚起一抹微笑,視線卻似有若無停在墨妍臉上,竟是輕聲低喃:“有時候,我常在想,像你這樣的女子,到底會愛上什麼樣的男人!”
百里楓的神情很自然,就像他所討論的話題是你到底是喜歡吃牛肉還是喜歡吃羊肉。
然而,意外的是,墨妍對他所提的問題卻並不反感。
“我本就是隨性之人,愛或不愛,也全憑隨心所欲。倘若真的有好感,便不論對方是怎樣,都必然是收不回的!”
很顯然,對於墨妍會回答他這個問題,百里楓是十分意外的。就在此時,他好似突然想起些什麼,微微躊躇一番,終是開口:“還記得那日南宮府上的婚禮麼?那日,我是在場的!”
果然,百里楓話音落下,卻見墨妍微微一愣,繼而面色一沉,說話的語氣也變得防備起來。
“那又如何?”對於南宮府上的事,這段時間以來,她下意識迴避,基本上決口不提,但每每想起時,卻又是絲毫不後悔的。
“莫要生氣,我只是想告訴你,此番種子選拔,南宮逸也是要來的!屆時若在麓城相遇,你還需小心爲上!”見墨妍面露不悅,百里楓心下一驚,卻是急忙解釋。
果然,百里楓話音落下,墨妍面色微微緩和一些。
“無礙!這是我與他之間的事,倒時自會有一個結果!”
見墨妍並未動怒,百里楓暗自鬆了口氣,又道:“我聽聞現如今南宮逸性情大變,愈發喜怒無常,不論如何,多些準備總是要好些的!”
“嗯!多謝提醒!”其實對於南宮逸,墨妍始終是心懷愧疚的。當初她答應與他成婚,卻在婚禮之上公然悔婚,雖說南宮老夫人原本就陽壽將盡,卻也確實是因爲她的緣故,纔會突然離世!
“好了,話不多說,喝酒吧!”心知墨妍不願就此事多談,百里楓也不再將注意力繼續放在這個話題之上,畢竟他提醒她多加留意的目的已經達到。
“嗯…”墨妍淡聲開口,又爲二人各自倒了碗酒。
明明對飲卻一言不發,推杯換盞間卻是靜默異常,大約很少的兩人,喝酒的時候會是這樣。
然而,就是這樣兩個人,給旁人的感覺,卻是默契非常。
人道是,心情不好時,格外容易喝醉,就好比上一回與墨若兮爭執之後。而這人心情好時,則再如何喝,都極難喝醉,就好比此刻,兩人不多時喝了二十壇酒,但墨妍卻只覺得越喝越清醒。
相反之下,百里楓則是微微有些醉意。
“呵!還記得初次見面麼,漫天飛雪之中,你於墨府門前,眉梢清冷,面若冰霜,當真是桀驁不馴!”
隨着百里楓的話,墨妍思緒漸漸飄回那日。
那一日,司徒瑤與趙行之前來挑釁,他前來爲司徒瑤解圍,雖說是解圍,但眉宇間一絲包庇都無,反倒是有些不屑的味道。
然而,也同樣是那日,墨三娘故去,臨死前卻告知她並非是她的親生女兒。
本來準備在來北滄的途中順便在西秦停留些時日,好看看能否查出些蛛絲馬跡,但由於行程太緊的緣故,臨時取消的計劃。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記不大清了!”平心而論,她並不是一個喜歡回憶過往的人。
因爲回憶過往的人,大都與孤獨同行。
儘管,曾經她也時常會想起過往;但現如今,她卻是極少這般了。
對於墨妍的話,百里楓眸中掠過一絲黯然。
她說不記得,可對於他來說,她與他之間爲數不多的共處,卻彌足珍貴。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盡都如同一幅幅鮮明的畫卷,深深印在他腦海之中,時時牽動着他的喜怒哀樂。
這許多年來,他從未因哪個女子,如此的卑微,如此的小心翼翼。
目光緩緩上移,百里楓的視線慢慢落在墨妍脣間。幾乎是鬼使神差的,他突然朝面前的那張臉靠近。
然而,不過相差咫尺之際,卻聞一旁忽而傳來一身輕喚。
“美人…”鳳非離就站在不遠處,眉眼含笑,卻令墨妍正好避開百里楓欲要襲來的親吻。
有時候,一刻的錯過,便註定是一生的錯過。
“你怎會來此?”墨妍挑眉,她不記得,他又和她說起過,她會來千醉樓。
“以美人這般容貌,我不過隨便尋個路人問問,便會有人指路。對了,媚姨那邊又尋了些好東西,說是要你回去瞧一瞧!”他眼睛眯成一條線,視線卻不動聲色自百里楓身上掠過,繼而自然而然坐到兩人之間,笑道:“若不介意,我來陪你!”
“不必了,今日也喝得差不多了!我便先行告辭!”百里楓輕聲開口,正欲開口喚小二前來結賬,卻被墨妍阻止。
“今日這頓,我請!”
見墨妍如此,百里楓也未再堅持,他起身朝墨妍拱了拱手。
“告辭!”話畢,竟是搖搖晃晃獨自離去。
若細細看去,則不難發現,那人儘管一襲錦衣華服,但背影之中,卻是無論如何都抑制不住的孤寂。
“美人,若日後想要喝酒,大可以告知於我,我可以陪你!”鳳非離開口,語氣半真半假,眉間似笑非笑,但墨妍總覺得,他眼底的光,亮得令人不敢逼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