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落出了慕容晟睿院子,腳尖一點就要掠出王府,剛掠上屋頂,偏頭看向隔着七進門的那處院子綠蔭繁花,秀眉一擰,身子一轉,腳下一點,如陣風般掠去。
緊跟雲落出屋的花千堯看着雲落半道迴轉的身形,迴轉身子看了眼屋內,妖冶眸中光亮一閃,而後大搖大擺也向那隔着七進的院子而去。
雨芬閣院子裡。
冷言諾看着香葉在自己面前擺開的瓶瓶灌灌,極期欣悅的點點頭,“香葉大夫,你這是把秦清的藥丸都淘得差不得了吧。”
“哪有,小姐,這些都是你前日裡要的,還有寒霜走前留下的一些,我全部把它們分類放好,你可以隨身攜帶又方便。”香葉小嘴一嘟,面上閃過一抹不自然的疑紅。
哎,臉皮子太薄,冷言諾好心的不去拆穿她,伸手在石桌上一掃,那些個瓶瓶全部順勢兜進袖子,無一遺漏。
“香葉你先下去忙吧。”冷言諾擡起頭對香葉吩咐道。
香葉聞言退了下去。
雲落一進入雨芬閣院子便見冷言諾正依依亭亭的站在一片並蒂蘭花中,眸中光束一轉,在那並蒂蘭花中停留一瞬後,眸中光色變幻翻騰,身子一掠,掌間無風勁自起,對着冷言諾的後心而去。
“雲落姑娘確定要將這一掌送到本王妃的後心。”背身對着正在賞花怡然的冷言諾在雲落手只差一步之隔就要襲至時,突然出聲,話語平然,沒有半絲慌然驚心。
身後只差一步就要得手的雲落聞言,動作猛的頓住,她本身就是想要試探一下冷言諾,所以內力運得不臻極至,所以收放自如,自身並無任何損傷。
雲落看着轉過身的冷言諾,目光審視探究的在冷言諾身上流連巡視。
“也沒什麼不同。”良久雲落衝冷言諾撇撇嘴,一幅不過如此的表情。
“嗯,是沒什麼不同。”冷言諾點頭應和道。看着面前輕裳勁裝的女子,眸中升起一抹看不出情緒的淡淡笑意。
雲落似乎有些氣悶,轉身,在一旁的石登上一坐,擡頭,秀眸在冷言諾面上一掃“冷言諾,你難道不覺得威脅嗎?”直呼其名。
“威脅?”冷言諾示意雲落繼續說下去。
“晟睿到底是……”雲落話一出口,又打住,“沒聽說過情敵見面分外眼紅嗎?”
“情敵?你?”相較於雲落的情緒起伏,冷言諾可謂不動如山,波瀾不驚,即使好笑而不苟同的疑問,也被她處理得沒有任何情緒外露。
雲落挑眉,語氣不善,“冷言諾,你真不討喜。”
“本王妃要討誰的喜。”
“你知道我是誰嗎?”
冷言諾很是真誠之態,“不知道,你可以說說。”
雲落咬了咬牙齒,怎麼都覺得有些挫敗的感覺,“我與晟睿三歲相識。”
“嗯。”冷言諾點頭,“所以,我現在是璃王妃。”
“你…。”雲落猛的站起身,須臾,又坐下,“我與他相交甚深。”
“所以,我從沒有聽他說起過你。”冷言諾答得滴水不漏。
房檐上,花千堯悠哉遊哉的看着下面談話的二人,不自覺的搖搖頭,“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黑啊。”
“我喜歡晟睿。”雲落直言不諱,軟的不行,咱接接點,“我喜歡他十幾年。”
“嗯。”冷言諾繼續點頭,面色無豫,還頗爲好奇道,“然後呢。”
“晟睿娶你不過是權宜之計,璃王妃暫時需要一個王妃罷了,有些心思你就…。”
冷言諾微微一笑,打斷雲落的話,“無憂閣的二閣主難道就只會說這些沒有營養的話?”
“營養?你竟然知道我的身份,是晟睿……”雲落蹙眉微思。
“聽說二閣主前段時間被困青樓,被一名男子所救,因出言不遜,還…。”
雲落聞言,眉峰陡然立起,似乎想到了冷言諾口中之事,眸中閃過一絲殺氣,不是對冷言諾,似對着冷言諾口中的男子。
冷言諾看着雲落轉瞬間變幻的表情,以及那眸底翻騰的霧雲,心底悠然一笑,雲落,那個她初次男裝去天香樓誤打誤撞所救的女子,那個捱了自己兩巴掌的女子。
這一試探,原來慕容晟並未把自己男裝身份告訴她。
“呀嘵,沒想到雲落也吃了灰了。”屋檐上花千堯看着雲落笑得好不恣意,一幅看戲之態。
雲落正想找人發泄,冷言諾她是動不了,可是花千堯嘛…。於是,下一瞬,雲落腳尖輕點……
花千堯半空一個急轉,雲落緊隨而去。
冷言諾眸光上躍,看着空中消失的兩點,輕點了點額頭,低聲喃喃,“一個破病鬼,還有人爭着要,這什麼年頭,真是稀罕。”
不過,貌似,這廝覬覦者很多?
……。
而京城一處民舍裡,兩名婦人裝扮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女子相對而坐。
“這些年你爲了他壞事倒真是幹得不少,如今是要懸崖勒馬?”其中一名緋色裙裳的女子對着對面的淺綠色裙衫女子開口。
“這事兒我自有分寸,你就不必留心了。”女子聲音細婉。
“婉蘇。”緋色女子微一嘆,“你我本是姐妹,何必…。”
“豐兒還好吧?”淺綠裙衫女子轉移話題。
“他…。且養着吧…。”緋色裙裳女子一嘆,眉宇添輕愁。
淺綠色裙衫女子看着緋色裙裳女子沉寂在光線裡晦暗的面目,良久,方纔開口,“良木而棲,放心吧。”話落,推門而去。
……
辰時,夕陽託着長長的重青色尾巴擁着一輪金紅一步三回頭慢慢退下去,留下天空滿際淺輝。
冷言諾看着璃王府門口,被夕陽的光線照得如神祉的男子,他如一抹素雕沉沉寂寂,冷冷然然的立在那兒,又如一幅欲掀未掀的畫那麼引人流連。
慕容晟睿看着自府門口出來的冷言諾,然後脣角輕羨起一抹溫暖的弧度,然後,生生使得那幅畫美得炫人壓目。
冷言諾擡起頭捂了捂眼,桃花禍人,天誠不欺我。
馬車裡冷言諾與慕容晟睿各安一方彼此沉默不語,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冷言諾自然不會認爲發生在她院子裡的事情,慕容晟睿不知,相處這些久,她算是明白了,這廝雖然體帶寒毒,命不久矣,但是所用心思一點不差的。也難怪某些人至今心思深藏不動如山。
雖然冷言諾詫異花千堯爲何這次沒有跟屁蟲般如影相隨,但是擡起頭看了慕容晟睿一眼,又不着痕跡的移開。
花千堯雖然沒有官職,但是因爲其花家首富之子,又是皇室供應,且自己本身雖然流灌花叢,但是手段一點不低,所以在京城始終有一些特殊的地位,
馬車剛行至一半,便緊聞一道馬蹄聲掠來,而後是清一的勒馬聲。
“真是巧,竟然在此遇到璃王與璃王妃。”馬車外響起一道清利的男聲,聲音似乎被水泡過似的澄亮而銳氣而寬廣。
然後,又是一道馬蹄聲踏踏而來,與此同時還帶着一道香風,“哎呀,這不是南國太子嗎?真是巧啊巧啊。”
所以說曹操果然是不能提的,甚至想都不能想。
車內冷言諾忍不住連翻幾個白眼,這裡已經是直進皇宮正門口的正街,除非入偏門,要不然僅此一條路,這個時辰入宮也算平常,哪門子的巧。
“花公子也好巧,傳言果真不如見面,花公子真可謂當得豔波流逸千古第一人。”南木宸看着花千堯滿心讚美。
花知堯看着南木宸眼底隱藏極深極淡的殺意,俱是風流往來人般一笑,“多謝南太子誇獎。”
南木宸笑容微僵,似乎沒料到花千堯臉皮這般厚,連帶的眉宇稍微沉然一分。
長長的街道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南國太子與花千堯高居馬上相互話裡綿軟針的寒喧客氣,看在衆人眼裡。
嗯,這南國太子好有風度,好風彩。想來南國風水養人啊!
嗯,這花公子今日亦好守禮,笑得風春水月。
“南太子請。”
“花公子先請吧。”
兩名美男當街你請我請互相謙讓,可是偏偏一人據一邊又不動如山,將璃王府的馬車給擠在中間。
後面亦有一輛馬車阻着,不可能退,當然,冷言諾亦未打算過退,遂輕撫額頭,毫不猶豫,“清一走。”。
然後,南國太子與花千堯怔怔看着離去的馬車,互相對望一眼。
花千堯是錯愕。
而南木宸則是一瞬間的不可思議與驚議還有…。
“你叫什麼名字?”
“冷言雪。”
腦中迴盪起一陣飄渺卻又沉凝心間的對話聲。
南木辰目光驚異後是翻騰,如長空漫漫突升起的黑霧,繾綣急劇,一雙深邃如瀚海的眼眸生生就像是海平面被急風掠過般,使得平靜光粼的水面波動急晃,沖沖欲噴薄而出,周圍似也因這眸光突然冷凝三尺,過往行人遠遠的隔離開來皆擡頭看看天,咦,明明晴空萬里,怎的覺得有些冷呢。
花千堯看着那深邃卻複雜的眸光,妖冶輕佻的桃花瞳亮亮一閃,復又看向離去的馬車,嘴角一勾,雙腿一夾馬腹,急馳而去。
馬兒捲起一薄輕灰直撲向南木宸面門,輕灰中似乎還夾着流動的勁氣,在直咫之距時,南木宸似纔回過神來,右手狀似拈發,實際卻是虛虛一擋,化勁氣爲虛無。
花千堯,本宮記得你了,南木宸面容恢復如常,精霜如劍化的五官層層靜凝。
前方馬車車影依稀可見,南木宸腦中閃過一抹明妍畫面,而後,倏的一笑,冷言諾,敢玩本宮的人,那就要玩得起。
“小姐,我們尋哪家客棧休息……”遠遠的璃王府馬車後,一句明亮的輕語淡淡飄進馬車裡。
冷言諾偏過頭,目光似要透過層層馬車阻礙穿透而出,因爲她感覺到一道冰冷而緊鎖的眸光如一把利線般將自己緊緊牽扯,而這道目光卻不是出自南木宸,而是之前一直停在他們之後面對兩位尊貴人士立馬堵路而依然巋然不動冷平如洗的馬車裡。
“天慕京城倒是來了新人物。”冷言諾收回目光,好整以暇的挑挑手指。
對面,慕容晟睿如玉的容顏上聞言帶起一抹微笑,溫暖怡人,“新是新,關鍵看能新多久。”一句話,兩面三關,不知說的是那馬車裡的未知人還是南國太子南木宸。
冷言諾看着這笑容,笑容如常,迷人深致,可是卻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這廝如果不是親眼看着那晚他寒毒過後的虛弱,冷言諾真的懷疑,他是個病弱鬼嗎?哪像了,哪像了,沒有一點病人的修身養心。
“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沒問。”冷言諾明妍如珠的面容上添上一抹少有的認真。
冷言諾不是笨人,如果之前她刻意躲避,那經剛纔之事她也明白,陰差陽錯,狗血劇情,南木宸不過是真將她當成冷言雪而已,雖然她已有些心知肝明,卻從未真正想過。
對面,慕容晟睿面容像是鍍上一層質感的光輝,他近乎認真而具穿透力的看着冷言諾,看得冷言諾心突的一跳。
而後,慕容晟睿眼神一鬆,微然一笑,“母妃早已與南氏皇族脫離關係,而今我是璃王。”言淺明瞭。
“好。”冷言諾應口答道,彼此心照不暄。
直入百儀殿,少年皇帝徑自高座,身着九龍黃袍,頭戴黃金冠,面色怡然如沉。
冷言諾心突然微疼,小小黃金冠卻獨獨壓倒一個少年此生此世永生的孤寂歲月,他的責任,他的身份,他的地位,他的百姓,全部都是需要他去承受的。
內有近憂,外有遠患,上天待他何其薄倖。
冷言諾極微的情緒與心思,不過剎那悄然隱藏,轉回頭卻見慕容晟睿正看着她,那一抹眸光深而柔暖,亮過星子,又海納百川,似乎可將人一眼看穿。
冷言諾縮了縮手,微微一笑,“我總覺得今夜不安寧。”
“諾兒,我不喜歡你總是左顧而言其他。”慕容晟睿同樣看了眼上首的少年皇帝聲音有些低。
這是慕容晟睿第一次正面提這種近乎裸露想法情緒的話語,冷言諾眸光閃了閃,看着四周高掛的夜明珠,珠光輝映,映進她的眸眸裡,清耀琉璃。
“王爺想要什麼?”
“我……。”
“晟睿,在聊什麼,我也來加入。”冷言諾從來沒如此般感激過花千堯的出現,遂偏過頭,不再留意此邊動靜。
少看皇帝普一見冷言諾與慕容晟睿進來,明明心裡樂開了花兒,嗯,諾姐姐似乎瘦了,表哥似乎身體好些了…。可是面上卻無任何變化,端得一張帝王威儀臉。
大殿寬闊,人人到齊,其位而坐。
冷丞相面帶笑意,寒暄喜悅,在冷丞相旁邊柳氏正襟危坐,夫妻二人一派和睦伉儷情深之態,舉杯寒喧間盡是惹人豔羨,而只有冷言諾知道,這不過是表面而已。
經過那日紅布飄香一事,再經過五姨娘入丞相府一事,冷丞相即使真的相信柳氏不會找人心中也終有芥蒂,又加之五姨娘年輕貌美…。不過,冷言諾也從來沒想過此時毀了柳氏,她要就是他們之間心有芥蒂,換句話說,是要丞相府逐漸孤立。
柳氏表面在笑,可是眼底那流動的不悅,與看到冷言諾進來時那深恨的光點泄露了她的極壞心情。
而大殿中那些朝官家屬也是那日參加了柳老夫人之邀的,此時見冷丞相對柳氏之態,各自對對眼,不置可否。
有些人覺得可能真是無中生有,有些人到是覺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這些夫人們個個耳邊風,回頭在自己夫君枕邊一吹,那些朝官心裡多少對此事留了上心,連帶看冷丞相的眼神雖然如常往日,但總是夾雜了些什麼。
而冷丞相恍作不知,同樣的,在看到進來的冷言諾時,眸光精光閃過,是連一絲都不想隱藏而透露出來的殺氣。
冷言諾回之溫然一笑,不予理會。
偏頭間冷言諾看着大殿上坐於丞相身後的冷言雪,今日她雪肌紅粉,衣裝端麗傾城,眉目淺描如畫,一顰一動都愉悅傾城。
好像,自從南國太子進京向少年皇帝求娶意欲冷言雪爲太子妃後,並未真正與冷言雪見過面,也未去過丞相府。
這事兒有意思了。
此時,冷言雪正擡過頭,看向冷言諾,那眸光裡滿是得意愉悅之態,好吧,一看就知道,冷言雪如今是攀上了高枝,覺得自己這不入流的小小庶女沒什麼張力,可以留待以後慢慢宰。
未雨綢繆,冷言雪你當真得學。
此時,繼冷言諾與慕容晟睿落坐之後,南木宸在太監的高聲傳報中步了進來。
南國太子普一進來,大殿中朝臣皆起身而立。
唯獨璃王穩坐如山。
衆人也不在意,璃王與南木宕的微妙關係不用說明。
南木宸着黑絲緞金銀紋鞋,一步一步踏在玉色大殿上,深邃的面容上帶着恰到好處的笑意衝着前去迎接的禮官招呼寒喧。
如一段劍風帶着清冷的月捲起一層層剛塑的光,他輕輕的自冷言諾面前而過,然後停下,偏頭,劍眉微傾眉宇含柔的看着冷言諾,“那日一萬兩銀子不知璃王妃用得可好?”
冷言諾擡起頭,看着面前身姿欣長的南木宸,溫婉合宜的一笑,“用得不錯,歡迎南太子多多普善良民。”
“冷言諾,你,很好。”南木宸擡起腳步向自己的座位而去,這一句話落得輕而重,又重而輕,千般萬緒即只有當事人明白。
慕容晟睿看着擡步離開的南木宸,溫潤一笑,“天慕國最近夜裡多不安穩,南太子可要好生護衛。”
南木宸正擡起腳步的動作微微一頓,不過一剎,而後腳步繼續。
但是冷言諾清楚感覺到,那一剎那外放的勁氣與及時回收的真力波及,偏過頭看向慕容晟睿,對方但笑不語。
然後,南木宸突然轉道朝着冷言雪而去。
正觀注着南木宸,見對方正停留在冷言諾面前而面色微變的的冷言雪及時收整情緒,看着正緩步向自己而來的南木宸,如羊脂玉白的雪膚上恰時升起兩抹粉霞,本是傾國傾城人,這一嬌羞,微一低頭,頭上碧色纓絡粉絲穗兒也輕輕搖動,當真國色天香,畫如墨雪,香溢而清攪一池春水。
南木宸眸光晃了晃,露出幾許癡迷。
冷丞相見狀,忙起身朝着南木宸行禮,笑容端得是高興,隨即又看向冷言雪,眉眼俱是柔和。
得來全不費功夫,沒曾想這南國太子竟然不知何時對言雪一見鍾情,又如此識勢,還不遠萬里親自求娶,瞌睡來了熱枕頭,一掃門前雪。
見此,冷丞相斜過目光看向正靜靜坐在璃王身邊的冷言諾,依然在笑,可是眼底那抹異常冷的光卻正巧落在正擡頭間的冷言諾眼裡。
冷言諾微微一笑,輕聲道,“爹爹好。”
聞言,冷丞相眸中冷光一散,“璃王妃安好。”
……。
周圍一衆朝臣命婦看着已走至冷言雪面前的南國太子,紛紛注目以觀,心道這南國太子定然是多麼愛至之極丞相嫡女。
的確,一眼望去,男子瀟灑英氣,俊拔深邃,眉目如風,貴不顯露,一笑間比過殿中明珠之輝,女子巧笑含羞,聘婷而坐,細粉輕紗更襯得側顏如雪,美姿不可方物,襯得滿殿景色怡人,這樣兩個人當真是神仙眷侶般的人物。
“果真是雪肌凝骨,傾國傾城,本宮當真有幸。”南木宸意味幽長的說完一句話,點頭微笑,而後轉身,朝着自己的坐位而去。
一句話,卻讓冷言雪身子猛的一僵,腦中第一個反應是,南太子知道了那日的傳聞,他介意?隨即腦中翻騰起那聲聲痛擊於心的板聲與淺言流語在腦中攪得生疼,如腦弦繃斷而收縮,冷言雪手不自覺的捏緊放開,又捏緊放開,而後鎮定下來。
冷言諾含笑看着對面冷言雪的反應,心情頗好,介意?如果真介意才真的好。
“驚鴻一瞥,言雪可知其意?”剛一落座南木宸又看向不過幾座之隔的冷言雪,含笑淺問,眉目間俱是硬朗疏和。
冷言雪從剛纔的僵硬中回過神來,心神一動,一雙剪水秋瞳盈盈看向南木宸,語氣如天靈之樂,“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舊池臺。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一段詩詞而落,冷言雪微微垂目,長長的睫毛在如雪肌膚上投下一片美麗剪影,更像是明珠光中的輕掠,“意境有些哀婉,可是端看人心,不知是否?”
南木宸喝下一口茶,眸光在月珠下柔和的看着冷言雪,“言雪果然不愧爲天下第一才女,本宮幸之。”
周圍一些夫人朝臣亦點頭,的確才華驚豔。
冷言雪臉頰含粉,卻並未像普通大家閨秀般立刻嬌羞掩面,而是坦然迎之,四目相對,暖意頓生,卻又含蓄端婉不失貴臣之女的風範。
就這分從容也是別人難以比擬的。
此次來參加宴會的人皆是六品以上官員攜帶正室夫人。
而冷言雪因爲本就是主角所以今日是個特例。
在場婦眷,誠如成王妃,目光沒有過多關注冷言雪,相反而是看着冷言諾,眼神毫無輕視之意,不只因爲她身爲一府王妃,而且還因爲她知道這女子並非一般。
短短時日,丞相府盛名蒙塵,高貴出塵如冷言雪,清傲睨塵,卻忍受了世井小民最平常的捱打,流言蜚語。清蘭秀雅如一芳直樹的冷俊軒短短時日又碎無數女兒心,名聲大跌,端容溫宜的丞相夫人柳氏卻傳出與人私相授受的傳聞……一連串的變故,自然會有人聰明人暗中疑猜。
“南國太子此次親自於我國求娶冷丞相府嫡女,當可真是青睞有佳,實乃我天慕國之幸,此次遠離南國京赴天慕,今日盡興。”上首的少年皇帝聲音夾着內力飄散在珠光輝映的大殿中。
少年皇帝正值變聲期,聲音微微低沉中又帶着一絲清然,如若不是夾着內力高聲貫出,倒讓人覺得不過是臨家孩子在學着大人說話。
縱然如此變聲期,大殿中卻無任何人輕視。
冷言諾悄然看一眼九龍黃金椅上的小破孩子,心中欣慰與心疼交匯成河緩緩劃過,某一處柔軟的親情濃濃化開。
南木宸朝高首的皇帝微微半禮,雙手一揖,“能取得天慕國第一才女是本宮之幸。”
一句話冷丞相一旁的柳氏眉梢眼角都升起笑意,只要冷言雪能嫁入南國皇室,那……
冷丞相見此景,面上一派樂見其成,喜之我見。
而一旁的冷言雪卻在這時擡起頭,不着痕跡的看向冷言諾這邊,眼神柔柔又清塵高潔的慢慢凝定舒華。
冷言諾悄然冷笑,吃着鍋裡的還看着碗裡的,原來不只是形容男人。
那眼神狀視在看着自己,可是虛虛凝實,飄忽中掃向的是誰的風華,誰的高深雅緻。
慕容晟睿此時卻正偏過頭向冷言諾看來,容顏溫柔。
狀似無知,冷言諾擡眉看向南木宸,以他對南木宸最初的一面之緣,南木宸既然知自己求娶錯了對象,又怎麼會甘願再入套,難道真是爲了那天機之言。
“難道本王很差。”一句略帶幽怨又哀嘆的話語自耳際邊如清風流過,冷言諾偏過頭微帶不解的看着慕容晟睿,濃密翹睫如微風細述輕微閃動,盛着明珠光輝照得一雙烏黑閃亮的眸子影影重重。
慕容晟睿眸光潤滑如細綢般在冷言諾面上掃過,直看得冷言諾心湖起動方纔開口道,“就是這樣纔好。”
什麼意思?冷言諾眨眨眼睛,眸光一片迷惑不解。
慕容晟睿卻沒有給她答案,而是如高山上的清樹流花般溫宜一笑,點亮一殿暖華。
好吧,你很美,很美,冷言諾敗北,不再追問,好奇心有時真不需要那麼重。
大殿中燈光琉璃下,肱骨之交,杯盞交錯,喜笑宴宴。
“啓稟皇上,宮外南國郡主求見。”殿內觥籌交錯,玉杯琉璃中,一句高而尖的聲音在大殿門口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