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傾辰!”這三個字一出,滿殿譁然。沈太傅乍一聽這個名字也是一愣,夜傾辰?這個名字……沈太傅的眉頭慢慢的蹙起,彷彿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宣德帝的眼睛微微眯起,這可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豐延朝廷此次派他出兵,難道真的有一統天下的打算?
“這可是個厲害角色啊,小小年紀便戰功累累,不可小覷啊!”
“誒,安大人不可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啊!”
……
這帶兵人選可謂是大有講究,若用人得當,便可穩定軍心,挽回頹勢。可臨水國近年盡享安逸,朝堂之上文臣清流衆多,可真正能夠率兵打仗之人卻是屈指可數。
“陛下,依老臣所言,陛下此刻該御駕親征纔是啊。”沈太傅此言一出,卻是滿殿皆寂。
宣德帝聽後眐愣了一瞬,片刻後便是臉色沉鬱的看着他,額頭的青筋隱隱跳動。半響,才寒着聲音說道“衆愛卿以爲呢?”
在場諸人哪個不是人精,見此情形,紛紛勸阻。卻也有一些與沈太傅一樣的老臣堅持認爲君者,食之百姓也。眼下國家遭難,軍勢頹喪,必然要上位者親臨,方可見國家上下一心,共同抵禦外敵。可他們越說,宣德帝的臉色愈加的難看。
“回陛下,臣以爲,沈太傅所言不無道理,只是陛下乃萬金之軀,倘或有何閃失,卻是國家之難。因此,依臣所見,陛下可派遣一位皇子前去,方可解邊境之危。”局面尚在僵持,慕振德的一番話卻是全了兩邊的顏面,陪皇伴駕本就需要時時揣摩聖意,而他這一點顯然做得爐火純青。在場之人都明白,沈太傅所言實是上上之策,可是咱們這位皇帝陛下的脾性,他們是段段不敢有此一說的。而沈太傅一黨再三規勸,陛下又明顯不願,這個時候慕振德的一番話卻是起了莫大的作用。
“來人,去宣幾位皇子。”宣德帝的臉色這才緩和了許多,不過眼中的陰鬱卻是濃濃的怎麼也化不去。沈太傅看着宣德帝的作爲,滿眼的失望之色,這臨水國太平幾年,整個皇室朝廷便庸怠憊懶,已是江河日下,這江山只怕……要易主了。
少傾,殿外步入幾位錦衣華服的少年,爲首之人一身暗紫色的錦緞繡袍,頭戴紫金束髮冠,面容剛毅,棱角分明,端的是風姿無限,俊朗不凡。此人便是宣德王朝的三皇子——楚沛,清平王。他身旁還有三名男子,緩步進入大殿。
“兒臣參見父皇。”“臣等參見四位殿下。”
“平身吧。朕今日叫你們過來,是有大事要和你們商討。”宣德將眼光望向立於殿內的幾位皇子。三皇子楚沛乃是中宮皇后嫡子,年紀最長,行事穩妥,不急不躁,最有帝王之風。四皇子楚凌,封號清和王,是劉貴妃所生,他的相貌多傳於他的母妃,妖嬈豔麗,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比之女子也絲毫不爲過。五皇子楚軒今年剛剛開府建衙,封號清安王,他的身份與相貌是幾位皇子中最爲平常的,母妃只是嬪位,母族也沒什麼勢利,皇帝對他們母子也不甚在意。他這些年也一直本本分分的做自己的事情,和他母妃在宮中一樣秉持中庸之道。七皇子楚然是年紀最小的,還未封王,尚且一直住在宮中,幾位兄弟中與四皇子楚凌最爲親近。
“不知父皇所爲何事?”楚沛率先問道,其實在來之前,他已收到線報,只是父皇沒有宣召,便只能當做不知,眼下,卻不知此刻叫他們前來是爲了什麼。
“剛剛接到邊境八百里加急,豐延國突然發兵,來勢洶洶,已連攻我們兩座城池,臨陽城失守,邊塞岌岌可危。”說着,他慢慢看向自己的幾個兒子,“朕有心御駕親征,只是……”
“父皇不可,戰場兇險,刀劍無眼,還請父皇三思。”楚凌立刻上前勸阻,其他幾位皇子也紛紛附和。話已至此,楚凌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呢,這是要在他們幾人當中選一個人前去坐鎮邊境了。只是七弟尚未封王,恐難以服衆,最後只怕會在他們三人當中選擇,就是不知父皇看中了誰,或是……想讓他們自行請旨?楚凌微微鄒眉,這是個賭局,且賭籌極大,若是贏了,屆時奏凱班歌,自是風光無限。可若是敗了……失城是小,失命是大!
“朕也明白,只是這軍中氣勢一蹶不振,若朕不能前去鼓舞士氣,恐將士們寒心啊。”說着,宣德帝面露悲慼。
……
一時,大殿之上靜默無話,好半晌,纔有人出聲說道,
“啓稟父皇,兒臣願代父皇前往。”只見一直沒有說話的五皇子突然請旨。宣德帝狀似欣慰的看着他,好像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兒子,與以前的認知有些不大一樣了。
而這廂聽到他說話的三皇子等人,說不上心裡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更加緊張了。沈太傅回府的時候已是暮靄時分,慕青冉陪着他用完了晚膳,也沒有問他今天進宮是爲何事。沈太傅看着眼前的聘婷少女,不覺眼角有些溼潤,或許是人老了,禁不起折騰了,適逢戰亂便突然感傷起來。
“青冉,今日宮中接到消息,豐延國發兵臨水,這天下終是亂了。”沈太傅說着,不免心頭傷感。
可能是先前便猜到有事情發生,因此當沈太傅說出來的時候她並未顯得很驚訝。“陛下如何決斷?”
“臨陽城失守,城守不知所蹤,眼下陛下本該御駕親征,可是偏偏……哎。”沈太傅也是氣憤非常,卻又無計可施。慕振德揣摩的到聖意,他又如何不知,只是終究不吐不快。
“陛下……想讓哪位皇子代他前去?”慕青冉覺得,以這位皇帝的性格品行不難做出這樣的事情。
“五皇子已經自行請旨,前去禦敵。”沈太傅將今日朝中情形說與她聽,又是生了一遍悶氣。
慕青冉聽後脣角的笑容漸漸加深,笑意卻未達眼底,宮中的這位還真是自掘墳墓。有這樣貪生怕死的君王也難怪敵國來犯,只是苦了這些無辜百姓。
“不知對方將領是何人,竟如此有手段?”
“豐延王朝的靖安王——夜傾辰。”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沈太傅明顯一頓,慕青冉也察覺到了,在心中略微一想,卻沒有追問。
“靖安王……怪不得。”早聽聞這小王爺於戰場之上殺伐決斷,用兵如神。如今,也算是見識到了,短短數日竟然接連攻下臨水兩座城池。
“外祖父以爲,這戰事會如何發展?”
“豐延國國力雄厚,民風善戰,軍事強大。這場戰爭我們本就不佔先機,如今看朝中局勢竟是不能選出合適在軍中主帥之人,這場仗只怕勢必會慘淡收場。”慕青冉不知道沈太傅是含着怎樣的心情說出這番話的,大概也是看出了宣德朝廷的必敗之勢,這個他效忠了兩朝的王室,難道真的要在這個朝代終止嗎?
“外祖父,且寬心。勝敗乃兵家常事,現在斷言爲時過早。”看出沈太傅面露疲憊之色,慕青冉便讓人伺候他回去安歇了。
天色擦黑,月色稍起。慕青冉帶着流鳶和紫鳶兩個人在花園中散步,心裡不禁想起外祖父今日說的話。朝廷如此昏庸無能,受苦的卻是貧民百姓,何其不公平。她雖身爲臨水國人,可是這些年遊歷在外,這種意識卻並不強烈,天下百姓皆是百姓,戰事一起,首當其衝的便是他們。這種三國鼎立之態本就不可能長久保持,外祖父幾次諫言強兵壯國都被這位剛愎自用的皇帝敷衍過去,他自以爲與豐延國劃江而治,有了這個天然屏障便可高正無憂,走到如今這一步根本就是咎由自取。若是此次豐延國出兵真的打算一舉吞併了其他兩國,也未嘗不是有利之事。還有就是,臨陽城失守,那城守卻下落不明,不是城破人亡,而是下落不明,如此一來,只能說明他早已知道臨陽城會破,“他被人收買了或者說本身就是是細作!”這個想法一出來一切就更加合情合理了,豐延朝廷本就是蓄謀已久而非像奏報上所說的因百姓紛爭鬧大,才導致邦交失敗。既是圖謀大業,恐怕這區區一兩座城池他們必不會放在眼裡,真正讓他們惦記是這整個王朝大陸!
慕青冉的臉上笑容不再,紫鳶和流鳶兩個人還從來沒有見過她家小姐這般嚴肅過,不禁也有些跟着緊張。想到外祖父說的對方領兵之人是夜傾辰,她忍不住微微蹙眉,看來是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啊!這位靖安王爺今年也不過弱冠之年,卻已是戰功累累,軍功赫赫。
以前,這大陸之上遠不止這三個國家,還有一些邊陲小國,而其中爲首的便是西黎國。而讓夜傾辰“少年將軍”以此得名的便是與西黎國的一戰,傳言他以一己之力斬對方主將於戰前,於這一役大敗西黎,自此一戰成名,彼時,他尚且不過十五六歲。這幾年間,他東征西戰,將周邊小國盡數收編豐延國,如今終是將目光放到臨水國這了。慕青冉不禁有些好奇,這是個怎樣的風雲人物,傳聞豐延百姓對他極其愛戴,而軍中將士也對他很是崇拜。可她卻聽說,此人性格冷漠,行事狠辣,視人命如草芥,每每攻城,必會屠城。想到此,她的眼神漸漸冷了下來,擡頭望向月色,卻見滿目星雲,唯失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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