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母的這段身世,宋祁本身是知道的,早在晉安的時候,宋府敗落之後,便有不少的人拿這個做文章。
可是他根本從未在意過,出身青樓又如何,若是可以選擇,誰人又是情願做妓女呢!
而且,這麼多年,孃親一直溫良賢淑的操持着宋家大小事務。即便是後來家道中落,家境貧寒,可是她仍舊是不離不棄的守着這個家,爲他們百般着想。
所以,如今再是有人拿凝香的出身說事,宋祁倒不是覺得顏面有失,而是唯恐那麼風言風語會影響到他的孃親。
宋謹自然也是這般打算,他一生所求,不過是妻兒平安康健,他們一家三口好好的生活在一起,便算是此生無憾。至於其他的,他從來不是很在乎的。
可是如今,有人在拿這件事情做文章,意圖傷害他的妻兒,讓他豈能坐視不理!
事關妻子的名聲,還有宋祁的仕途,宋謹覺得自己有必要站出來承擔這一切。可是宋母卻不是這般想法,這件事情的根結在她的身上,如果不能從根本上解決的話,日後還是會有人就此生事。
夫妻二人只一商量,便最終決定,對衆人公開那個秘密。
原來,當今的探花郎宋祁,根本就不是宋家的親生骨肉!
這個消息一經傳出,頓時讓人覺得有些暈頭轉向。怎麼感覺最近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一樁接着一樁,這前面宋母是青樓女子的事情還未完,現在就又傳出宋祁不是宋家的孩子,這事情,也實在是太過峰迴路轉了。
這件事情,宋家夫婦從未與任何人說起過,不過,宋祁本身卻是知情的。
原來當年,宋謹娶了凝香之後,二人爲避那些流言蜚語,便搬到了晉安之地。此後,凝香改名爲錦繡,取夫君名字中的一個同音,爲自己命名,可見其心意。
只不過,錦繡多年混跡青樓,她的身子不比尋常女子,於子嗣一事上,卻是有些困難。
當時,宋謹爲了治好她,不知請了多少名醫,好不容易纔算是有了一個孩子,可是最終卻還是“流掉”了。
身爲女子,若是不能爲夫君孕育子嗣,這是何等的可悲!何況錦繡本就是風塵出身,因此覺得自己配不上宋謹,可是未曾想,他卻是毫不在意,就連她特意爲他備下的侍妾,也都給散了。
不得不說,宋謹這般舉動,倒是惹得錦繡心下愈加的愧疚。而也是在這時,豐延與臨水開戰,晉安之地常有難民出沒,那時的宋謹生意也越做越大,便時常好心的爲那些人施善布粥。
直到臨水兵敗之後,宋謹在外談生意的時候,偶然就下了一名母子,便將其帶回了府上。
可是未曾料到,那女子因爲受傷慘重,不多日子便去了,只留下一個兩三歲的孩子。這女子一死,這孩子的身世便也成了謎,宋謹左右一想,這孩子如今無依無靠,他與錦繡也是膝下無子,不若就將他養在身邊!
何況,這孩子在這時候出現在他們身邊,想來也是一種緣分。
只不過很快的宋謹便發現了問題,這個孩子似乎是口不能言!
錦繡自然也是發現了的,可是儘管如此,他們仍然是將宋祁愛若珍寶,視如己出。他們或許是命裡無子,如今意外得來了這麼一個孩子,不管他是有什麼毛病都好,他們都會盡心盡力的將他撫養長大。
話雖是這般說,但是到底還是能治好了這孩子的啞疾纔是最好,宋謹走訪了很多的名醫,卻大多束手無策。最後還是有一年的冬季,宋祁得了很嚴重的風寒,連日的高燒不退,嚇得他與錦繡都要以爲這孩子是不是活不成了。
可任是誰也沒有想到,最終他不僅是平安的活了下來,竟是連以前不能開口說話的病症也好了!
雖然最後家道艱難,可是宋家夫婦從來沒有委屈過宋祁一分,一直都是將他奉爲掌中至寶,直到如今。
這整個往事,均是由宋家夫婦親口承認,還特意說明可以到晉安之地去查實。而且,他們還說當年與嚴家指腹爲婚的便是流掉的那個孩子,宋祁既是後來他們的養子,卻是與這件事情無干的。
何況當初,他們也沒有這般趕着要娶嚴家的女兒,反倒是嚴家一見他們敗落,便急吼吼的跑來自己退了親。
事到如今,也算是事情真相大白,而且,不僅是沖淡了此前有關宋謹身世的謎團,還有所有人在聽聞這段故事之後,都感念宋謹的癡情和錦繡的無私。
畢竟,這般將自己的身世大白於天下,只爲了洗白別人倒在孩子身上的髒水,這可不是每一個孃親都能做到的,更何況錦繡又不是宋祁的親孃!
話既是說到這個份上,那麼新的問題便來了,宋祁真正的父母到底是誰?!
聽宋父所言,當年,宋祁的孃親已死,可是孃親死了,不是還有爹嗎?怎麼也不會音訊全無纔是!
慕青冉聽着墨錦打聽回來的情況,卻是不禁微微皺眉。
“你方纔說,那女子當年是身着盔甲?”慕青冉的眼中滿是憂思,彷彿是聯想到了什麼一般,她再一次和墨錦開口確認問道。
“回王妃的話,正是!”只不過這一點,宋謹並沒有公開言明,這是地宮後來查探到的。
因爲那女子身上穿的,是臨水的兵服,當時豐延與臨水正在開戰,若是被人知道他“窩藏”臨水的士兵,那可是不得了的。所以這一段,便刻意被宋謹隱去未說。
聞言,慕青冉的眉頭卻是愈見蹙起,墨錦見狀,不禁心下微思,他認識王妃這麼久,還從未見過她露出這般神色呢!
難道是這宋祁的身世有什麼問題嗎?
而墨錦心中所想,也恰恰正是慕青冉現在心中正在懷疑的。
女子、鎧甲、臨水、啞疾
這種種的情況,都要慕青冉覺得萬分熟悉!
當年豐延與臨水開戰,舅父戰死沙場,舅母與表哥不知所蹤。而她聽聞舅母本就不是尋常女子,常常與舅父一起並肩殺敵,浴血奮戰。更爲重要的是,她那位素未謀面的表哥,可不就是天生啞而不能言!
這般一想,慕青冉卻是不禁一愣,難道宋祁,其實就是沈靈均?!
這個想法一出來,顧不得細想,慕青冉直接便去了沈太傅的院子。
而此時的沈太傅,也是剛剛聽到了這些消息,當然他知道的只是宋謹說出來的這些,他尚未言明的那些,卻也是毫不知情的。
“外祖父”慕青冉一進來,便見到沈太傅背手站在房中,慢慢在屋中踱着步。
“青冉來了!”一見是慕青冉,沈太傅原本的滿面“愁容”,頓時便變得晴朗了許多。
“您在做什麼呢?”方纔進門的時候,見到外祖父的狀態,似乎他也是得到消息了。
“無事無事!”沈太傅的眼中有一絲不自然,他極少對慕青冉撒謊,是以這般神色,她只一眼便可以看出來他說了謊。
想來,是上一次出了初七的事情,讓外祖父一時心有餘悸了吧!
“我今日聽聞了一些消息,外祖父要聽聽嗎?”
說完,慕青冉便將今日墨錦與她說的情況,仔仔細細的又給沈太傅複述了一邊,果然聽她說完,沈太傅便是一臉的激動之色。
“當真嗎?!”難道那孩子竟會是他的孫兒?!
怪不得,此前褚懿勸他吃酒,他百般推脫,還言說自己幼年啞而有疾,可是自己當時並未在意。
如今這般一想,可不是事事都有“徵兆”嘛!
“十有!”慕青冉覺得,世間之事雖是難說,但是有太多的巧合和意外。
外祖父這一生實在是過得太“苦”了些,如若晚年真的能與宋祁相認,倒也算是圓了他的一樁心事。
沈太傅聽聞慕青冉這般一說,頓時便更加的激動,那是仕芳的孩子啊!竟然還活在世上,他原本都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那那咱們”一時間,沈太傅竟是有些不知該說什麼纔好,他們是不是要儘快與他相認纔好?
見狀,慕青冉便知道沈太傅的打算,雖是不忍心掃他興致,但是她還是微微搖了搖頭。
“外祖父且等一等,眼下並不是最好的時機。”如今,整個豐鄰城都在關注着宋家,人們都在猜測宋祁的親生父母是誰,若是這個時候外祖父與宋祁相認,只怕是會鬧得喧囂塵上。
等?!
聞言,沈太傅不禁一愣,隨後望向慕青冉。
“宋祁如今的身份特殊,外祖父貿然與他相認,只怕是會害了他。”他如今已經在豐延的朝廷入朝爲官,夜傾瑄和夜傾昱均是爭相拉攏他。
可是陛下也是有意栽培他,他現今即便是不立刻站隊夜傾瑄,他也仍是會“耐着性子”與他周旋。可若是現在傳出他與外祖父的關係,那便是間接等於他與靖安王府有了閒扯,到時候,一定會成爲夜傾瑄的眼中釘,肉中刺,欲先拔之而後快!
所以絕不能在這個時候確認與宋祁的關係!
沈太傅聽聞慕青冉這般一說,也是覺得自己考慮不周,險些害了自己的孫兒。
可是青冉說要等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雖是不能相認,但是外祖父依舊可以像從前那般與他聯繫。”既是她能猜出宋祁的身份,難保夜傾瑄身後之人猜不出來,一切還是照舊,別讓他們起疑纔好。
一旦有人將宋祁與外祖父聯繫到一起,只怕到時一定會有人拿這件事情做文章,所以一定要防患未然。
而且,雖是她現在猜的不離十,可是若然真的到了與宋祁相認的那一天,還是要證據才行。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趁着這段時間,讓地宮的人去調查一下,最好是能找到一些證據!
這邊慕青冉與沈太傅因爲失而復得的親人,滿是歡喜之色,倒是嚴家,被宋家夫婦忽然這麼一攪合,從前的說辭,便有些站不住腳了。
嚴權幾次去找大皇子,均是被門房攔了回來,心下也是愈加的急切。
他好不容易來到豐鄰城,一是爲了生意,二便是爲了女兒與宋家的婚事,可是誰知如今竟是鬧到了這步田地!
嚴倩雪從隨着父親到豐鄰城開始,便一直期待着宋祁會來見自己,可是等了許久也未曾見到他的人影。這段時間,城中滿是關於宋家的流言,她本以爲宋祁的名聲受了牽累,便不會再“瞧不起”她了,可是誰知,他仍是這般倔強着性子不肯低頭。
到如今,人們已經不再去關注那些流言蜚語了,倒是大多調轉槍頭來指責她們家的不是,真是讓她急的不行!
不過既是她認準了的,便是他無心在此,她也一定要達到自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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